可是以当下宋家滔天的权势,除了圣上,唯独不敢与摄政王府叫板。
就算精心配制的药引被破坏了,也没人敢去说个不字。
所以,每当想到这件事的时候,宋欢都会觉得原主聪明得不行。找了个没人敢惹的二世祖打断腿,宋家人只能哑巴吃黄莲。
本已被乐郡王的恶行憋得一口老血尽往肚里吞的方氏听秦欢伤口上撒盐,气得她手上一抖,顺手就将桌上的刚沏了热水的茶壶朝秦欢扔去。
众人惊呼,这一壶热水若全泼在秦六身上,岂不大伤?
宋欢盯着那壶热茶所划出的弧形线路,考虑是打将回去,还是该自残泼在已断的右腿上?
就在这时,只见一条青影飞快掠至,她只觉一阵风过,那翻腾的茶壶便不见了踪影。直到青影将茶壶递给一旁的下人,宋欢才看清楚,原来是宋家长子宋俊河回来了。
“母亲缘何发怒?夫人为何不劝着些,可别让她老人家气坏了身子。”俊挺而又带有几分武将风范的秦俊河边问边向方氏走去。
胡氏自惊吓中回过神来,强自起身笑迎道:“爷可回来了……母亲只是和六妹闹着玩,爷可别当真。”
方氏见那茶壶没砸着秦欢,脸上仍有阴冷恨恨之色,宋俊河在她身边坐下,缓声道:“今儿下早朝的时候,皇后娘娘着人吩咐,叫明儿把六妹给送到宫中。娘娘听说六妹的腿伤多日不见起色,特意请了名医,叫明儿带过去给仔细瞧瞧。”
一听还要把宋欢送进宫现眼,方氏脸色更是难看,“你大姐在想什么,难道这么个腿伤我们国公府还治不好,还叫她出面请医?”
宋俊河扫了四周低垂着头的下人一眼,暗示性的咳了声,“瞧母亲说的,这是皇后娘娘关切自家姐妹的一份心意。”
胡氏好像明白了什么一般,把自己所知的事情低声说了出来:“听说太后她老人家明日在宫中请了不少各府的小姐,说是要帮宁王世子再物色一门亲事,可是皇上的后宫多年未充盈……”
他们之间的话音极低,却仍是叫宋欢给听了个大概。
她嘴角隐隐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多日等待,她终于在她十五生辰前一天等来了这个好消息,虽然现在没有人记得明日是她的生辰,可是曾经有人记挂了这个日子十多年。
她终于有了再一次飞出这座牢笼的机会。
她暗暗握手成拳,这一次,她一定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机会。
--
在宋俊河的劝说下,方氏终究没有对五娘下手。宋俊河做为兄长,虽然一年四季见不了宋六一面,但他维持了做为一个男人最起码的风度。他没有冷下脸,很是和颜悦色的正式对秦欢说了明日进宫诊治一事。
宋欢也装着兄友妹恭的表情,唯唯诺诺着答应了,于是各自相安无事。只是来监督喝药的,依然是荷花和荷叶,由于方氏并没拿宋欢怎么样,这一次,两个人倒安份了不少。
因为要进宫,平素吃喝不愁却穿着极差的宋欢自然要让极爱面子的方氏打扮一番。不过她日间确实被宋欢气之不过,于是安顿宋欢行头的事就交给了胡氏去办。
首先是一身穿着,胡氏作为威仪大将军的嫡女,那眼力和品位自不在话下,半日时间就把头上戴的,身上穿的,脚上蹬的全都各就各位。然后连第二天该梳的发型都叫自己的贴身大丫环给预想好了。这些穿着的都好备,接下来她却为宋欢该如何进宫见皇后娘娘犯愁。
虽然皇后娘娘是自家的姑姐,可那里毕竟是皇宫,是圣上的脸面,是宋家的脸面,总不能在宫殿里叫人给抬着或者拄着根拐杖“夺夺夺”的走路,众多宫人都在,说不定还有不少进宫的千金小姐,皇后娘娘可丢不起那人。
于是她想到了宋婉莹平素坐的轮椅,由于一时半会儿买不到此物,她只好好言和宋婉莹商量借用。
好在宋婉莹平日在院子里极重锻炼,很少坐轮椅,而且她的轮椅不只一个,便是答应让宋欢去挑一个。
“很好,做工不错。”
宋欢看着一溜摆在身前的三张装饰极为舒适精巧的木制轮椅,不得不暗自惊叹于古人对于木工活掌握的鬼斧神功之妙。
这几张轮椅的外形与她以前见过的轮椅都不一样,全是前面两个大轮,后面装一轮,下面有放脚的底板,上面放一把有扶手的椅子。为了轮椅推动时不发出声响,轮子上包扎了不知是兽筋还是兽皮的东西,推动起来,除了闷闷地震动声,没有半分“咕碌”的响声。
“六妹看中哪一张,便用哪一张,不用拘意思。”
听声大惊,黑甲刀客飞奔而入,看到黑袍公子已睁开双眼,狐疑,“还有一针,她逃了爷怎么办?”
黑袍公子眸光幽深,“她惜命得很,怎敢把事做绝?”
黑甲刀客莫名。
黑袍公子也不解释,撩袍站起,“想必那荷池与外界相通,你抓也难……嗯?”
他的手在腰间顿住,黑甲刀客注意到那里少了一物,低呼,“爷的黄玉不见了,定是那贼小子,属下马上吩咐搜寻。”
“不用。”黑袍公子望着窗外漆黑的池塘,似乎看到了荷叶下一张笑得像弥勒佛的脸,眸子里渐渐多了几分意味深长,“我多的是法子让她自动还回来。”
南渡镇西一条小河里,漆黑的河面忽然哗哗做响,一个头颅从水底浮出。
“去他娘的黑鬼,敢让老娘出诊不给诊金,还想要人命,想得美。”
朱砂骂骂咧咧地从水里爬上岸,边走指尖边晃荡着一块毫无雕饰中心缕空的圆形黄玉,“这个应该值几个钱,这次的买卖虽然惊险,好在姐吉星高照,总算是赚了没赔。”
想到日间被贾府的人打得鼻青脸肿的芙蓉,她顿时脸色一整,收好黄玉,摸黑跑到一株大树下,伸手往粗大的树洞里一掏就掏出了个包袱。
包袱里是一套干净的女装,她脱下湿衣迅速换上,把湿发拧了拧,又拿出一个小盒子就着里面的药膏在脸上抹了抹,再在右脸颊贴上她的专用贴,随后才提着一包湿衣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