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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8章

君王的召见,是在受封后的第三天,即卿容容搬到容秀宫的第二个夜晚。

香汤沐浴,巧饰艳妆,卿容容被送到皇帝指定的宣华殿。

纵使在黑暗,她仍可感觉到当她经过一间间房间时,自窗帘布帷中射出的一支支饱含嫉恨的毒箭。

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一个时辰前,她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差不多说断三寸舌兼低声下气,才让前来服侍她的几位公公看在银子的份上不再坚持“亲手”为她洗澡。

然而,对于她即将面对的九五之尊,天地间掌握了最大权力的男人,她凭什么可以让他打消他对她的欲念?

当卿容容听到身后的殿门被最后一个退出的太监关上时,她知道她将要应付的是这一生中最艰难的一场战争。

她也再不是初初觐见皇帝时那个天真的小丫头了。

双手笼于绮罗袖内,她徐徐拜倒,端容恭声:“卿容容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有人可以活这么久的吗?

有耳的人都可听出她这句话的毛病来。

坐在宽宽的桌子后的男人抬起脸,龙目中射出锐利的光芒,向她逼视。

几时有人敢在他面前以名自称了?

卿容容要么称“奴婢”,要么称“臣妾”,除此之外皆是逾矩,也在第一时间告诉她这少女的心意。

她,明明白白地向他宣示,卿容容不甘为他所有。

故而不肯使用那两种“妾身属君”的称呼。

好大胆!

一把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堂中响起,一字字清晰地敲打在人的心头:“卿充容免礼平身。”

卿容容一顿,轻轻抬起头,挺直纤腰,柳眉因这句不动声色地提醒了她的新身份的话而皱起,目光自然而然向上望。

她终于看到一国之君长得什么模样。

在她对他的长相已失去所有好奇的时候。

他的眉毛极浓极黑,衬得一双眼睛更加明亮有神,威严摄人,五官似是至刚至硬的大理石刻出来的,以最最阳刚的线条组成一副英气勃勃的面孔,不怒而威,让人不由自主地便生出臣服之心。

就算在这种情况下,她仍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极好看的男子。

生杀予夺,翻云覆雨的一朝天子啊!

同时也是无数少女梦寐以求的如意夫郎。

突然间,她发现自己两天来准备的演讲辞藻一点也派不上用场。

直到面对着这君临天下的男子,她才真正意识到他与辛夫人,熙公主及入宫以来遇到的所有人都截然不同。若不能打动他,她舌灿金莲,说尽全世界的好话都没有用。

所以虽被他看得心底生寒,她仍咬牙硬撑,倔起性子睁大了杏眼苦苦与他对峙,不肯有分毫示弱。

即使她两腿发软地起不了身,只能采取勉强可支撑的跪坐姿势。

不知有否看破她外强中干的底蕴,皇帝带笑探询:“卿充容为何还不起身?”

真是个有趣的小丫头呀。只看她杏眼圆睁,一副如临大敌的娇俏样儿,便让他觉得封她为“充容”是一件再正确不过的事。

何况她虽不及其主的天香国色,这一款自骨子里透出的秀雅灵慧也是可人之至。

卿容容紧张地瞠视着他未有半点笑意的双眼,张张小口,发觉自己只此一条,别无分号的舌头已吓僵得不复当日之勇时,颓然放弃滔滔雄辩,垮下惨兮兮的小脸,轻轻道:“皇上,我很怕死,非常非常怕死。”

铁定没料到她的开场白竟会如此别出心裁,皇帝剑眉微扬,温声道:“只要你好好侍候,朕怎么会杀你?”

没工夫感谢他不追究她放肆地在他面前“我”来“我”去,卿容容快要哭出来地说道:“容容已有了心上人了。”

谁要好好侍候他?臭皇帝,把人家的小命捏在手上吓唬人会很好玩吗?

皇帝微倾上身,似要把她看得更清楚,面容不辩喜怒,平稳的声音中更听不出情绪的波动,淡淡地道:“你是要告诉朕,你已失了红丸,再非完璧了吗?”

卿容容很想点头应“是”,但却知这谎言一戳就穿,他只需唤个宫人来为她验身便知端的,更有可能这采遍百花的男人压根就不在乎她这小小“充容”的贞节,甚至饶有兴致地要亲自验货,那她可就呜呼哀哉了。

卿容容微颤着樱唇深深吸了口气,竭力平息下满心惧意,清澈的杏目对上天心难测的男子,摇头道:“我只是想让皇上知道,今日在此,并非卿容容心甘情愿。”

对方的眼中掠过复杂之至的色彩,语气却依旧不起波澜:“那又如何?”

什么叫做“那又如何”?

卿容容恼恨他明知故问,借着生出的怒意,胸一挺,朗声道:“求皇上放容容出宫!”

终于说出来了,她松口气,心仍是怕,却不再狂跳,总归生死全在人家手,至少她说出了心里话。

皇帝似对她的话毫不意外,目光扫过她止不住轻颤的纤躯,嘴角勾起浅浅的笑纹,语气转冷,道:“你当朕的圣旨是儿戏吗?若是随了你意;岂不叫天下人笑朕出尔反尔?今后休提此事,朕既往不究,否则——”他抄手负于身后,立直了身子向她走来,沉声道:“朕不但会治你的罪,连冯卿二府也一并抄了!”

坏人!

卿容容心头性起,愤然改跪姿为盘膝而坐,瞪着向她逼近的俊颜,气道:“晚上搂个心不甘情不愿,受你胁迫的女人睡觉这么有趣吗?竟可让皇上不惜做个祸及无辜的昏君?”

她在赌。赌这被小姐评价为一代明君的男子以他一国之君的泱泱大度,决不会和她这小女子一般见识,与她计较她的口无遮拦。

皇帝在她身前一步的地方停住,俯首细细看着她色厉内荏的俏脸,黑眸闪起锐芒,却不发一辞。

卿容容垂头盯牢裙角,勉强摆出未受他影响的样子,语气转柔,低声道:“入宫前夜,奴婢曾问小姐,‘当今圣上,是何等样人?’,小姐答:‘明君’。奴婢不解,复问:‘何谓明君?’小姐道:‘爱民、勤政、克己、不滥刑、不妄罪。’是以奴婢深信,皇上断不会因此小事罪延冯卿两家。”

皇帝愕然直身,显是因她突然提起卿 儿而心神震动,第一次现出真实的情绪波动。

卿容容进一步证实了这权倾天下的男人确对小姐动了心,暗叹一声,眼前浮起卿 儿绝艳清丽的花容,轻轻道:“奴婢自卖入卿家,除今趟外,从未试过与小姐分开久过一天的,好想好想小姐……”

她眼下用的,是险招。

皇帝会看在卿 儿面上而放她一马或因想起也许永远得不到卿 儿更不肯放手的机率,各占五成。

或者后者的机率更大。

但她却不能不冒这个险。说到底她只是个既无身家背景,又无绝世姿容的小丫头,他大老爷一个不高兴随时都可将她拉出去问斩。只有抬出他绝不愿引起其恶感的卿 儿,她才有可能保住小命。

在这性命受到最大威胁的时刻,她才知道自己是这样的眷恋着尘世。

即使见过一件又一件让她愤恨不平的憾事,她仍是尽最大的努力想法活下去,只为这世上有着她深爱且爱她的人。

而她,坚持要以自己喜爱的方式生存于世。

那就是——自由。

与她所爱的人共度晨昏。

只要有一线生机,她都会竭力抗争,为自己争取渴盼已久的幸福。

明显对卿 儿倾心的男子双眸掠过异彩,低沉的嗓音注入一丝柔和,道:“你若只是想念你家小姐,朕可下诏,准卿 儿不时入宫探你。”

惨!

卿容容咬住唇,暗道万岁爷你到底有否将我的话听入耳去,最重要的那一桩事是姑娘我已有了心上人而非怕见不到小姐。

若只是后者,她早八百年便闭嘴任他对她做他爱做的事了,何来这许多 嗦。

反正无论她如何舍不得,到嫁人时,终须与小姐分开的。

关键在于她的心里已有了风莫离。

如果没有遇到莫离——

卿容容放柔了眼波,纤手探入怀中,握上胸前不时传来暖意的绣囊,香唇溢出一丝浅笑。

若非爱上风莫离,她想破头都不会知道自己今天竟会有胆与九五之尊对抗。无关乎相处时日长短,风莫离,对她而言,乃是至亲至爱的存在。

和小姐一样重要的人。

却又不同。

盼望小姐可以得到幸福,而她的幸福,唯有和莫离相伴才可成真。

只有一个风莫离呵。

她偷偷看向至尊,心知自己提起卿 儿,使这男人想到若留她在宫中,则可三不五时籍机看到寒宫来探她的佳人,而更执意要留下她,哑然苦笑。

也或者自己的推拒反令他对她兴趣大增,此刻才会以这样的目光看着她。

据说男人对越难到手的东西越有兴趣,随随便便让他弄上手的更易让他生厌。

眼前这从来随心所欲的万岁大“老”爷更是个中翘楚。

已为人妇的小姐令他首次有了可望不可及的苦恼,所以牵念日炽;而她这芳心有主的丫头亦类似。

可恨她总不能先让他“上手”,再等他厌烦了抛弃她吧?

这真是个诱人的想法哩。

她差点按捺不住自己,去和他商量看看万岁爷肯否“玩”个十天半个月的便放她出宫,好在脑中仍余一丝清醒,知道这种想法实在不智之至,忙将小嘴紧紧闭住,谨防祸从口出。

皇帝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道:“怎么不说话了?没别的事了吧?”

“啊?”

他转身向放置在殿角的龙床走去,淡然道:“夜已深了,先过来为朕更衣吧。”

他想得美。

卿容容一赖到底,坐在地上不肯起来,险些尖叫起来:“求皇上放我出宫。”

他停住脚步,以冷得让人发抖的语气道:“刚才朕说的话,你没听到吗?”

卿容容心想这也是姑奶奶想问的话,火大得连对方是什么身份亦不记得,啐道:“我管你说过什么,你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做你的小老婆给你暖床吗?也不理人家要不要就下什么见鬼的狗屁圣旨,姑奶奶为什么要甩你?去你妈的王八蛋……”

她原本出身市井,最易受影响的童年便是呆在洛阳城龙蛇混杂的平民区度过的,什么粗话俚语没听过?更耳濡目染全都琅琅上口,平时不说,是卿 儿三申五令不准她说,现在被气得七荤八素,哪还记得对方是皇帝,所有的你妈我妈******统统出笼,并且骂得不亦乐乎。

皇帝旋风般转回头,沉声怒喝:“找死!”

卿容容一窒,接着闭上眼,豁出去道:“说都说了,要杀要剐,随你高兴罢了。”

皇帝出奇地并未叫声什么“来人啊”“给我拖出去斩了”之类的,反而消了火气,奇道:“你刚刚不是还说你很怕死的吗?”

卿容容这才想起眼前这个是当真可以把她又杀又剐的人物,泄气道:“命也要,面子也要。你叫人家下不了台,哪还顾得了那许多?”

皇帝啼笑皆非道:“你有你的面子要顾,却不想想朕难道不要顾自己的面子吗?”

耶?那是说他肯放她出宫了?

听出他话中大有活动之意,卿容容兴高采烈地建议道:“皇上不如寻个错,就说我不守宫里的礼法规矩,触怒龙颜,把我贬出宫去吧。”

生平第一次,听当事人把“被贬”这回事说得如此开心,皇帝望着她突然之间像会发光的俏脸,说不出话。

以为他觉得自己设想得不够周到,卿容容惟恐他反悔地道:“不然,今晚先让我睡这的地板,就当您宠幸过了,明儿一早,请皇后娘娘随便说我个不是,哪怕先打我一二十大板再发放回籍也成啊。”

也是第一次,见有人“讨打”讨得这样愉快的。

皇帝坐回最初的位置,拿起书案上的一简奏折,摊开来道:“这是你家小姐为你写的陈情书。”他不看卿容容惊诧的脸,目光落在一行行秀逸雅致的簪花小楷上,轻叹。

那美人儿言词哀婉凄切,先有“容容入宫之前,已有婚约。妾窃思入宫仅为裁衣,末向尚功禀及此事,致有今日之误,几陷吾皇于不仁,死罪也。”之句,看似为他开脱,实则告诉他若强要了卿容容,即为“不仁”;而后又有:“容容村野稚女,贱妾疏于管教,难免于礼有缺,倘有错失,恳请万岁格外开恩,一切罪惩,贱妾愿以身代!”之句,更令人触目惊心。

卿 儿言下之意,再清楚明白不过。

这一封绵里藏针的哀哀上书,其实重点只在最后一句话上。

只待他一点头,绝代娇娥垂手可得。

他却知道自己绝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去得到卿 儿。

那只会令卿 儿看不起他。

他堂堂一国之君,岂会强人所难,迫个不情愿的女子与他欢好?

放下信,他抬眼看向似已坐上瘾,一点起来的意思也没有的卿容容,轻喟:“昨夜也是这个时候,有人夜闯宣华殿,来跟朕谈判。”

卿容容微微牵动,美目亮起令人目眩的光芒,怕吓着他似的软语细声:“他是谁?”

皇帝重戴上高深莫测的面具,隐在阴影中的脸只看得见冷然的双眸,目光不经意地转向屋顶。

来人是个中年男子,直言要以国境内几座铜银矿山详图换取卿容容的自由,甚而暗示他如若不允,他便直接潜入“容秀宫”救走卿容容,教他什么也得不到。

他接下先皇的烂摊子至今已有九年,虽竭力振作,民生渐有起色,然而国库空虚却是不争的事实,若可得到那几座官方并未查得的矿山的详细情况,对国力大有补益。

江山美人,他几乎未多迟疑便选了前者。

卿容容对他而言,只是一时兴起下解闷的可人儿而已。

何况先有了卿 儿这真正令他动心的玉人的亲笔求情书。

虽然如此,他仍是有些不舍放手,向来人提出条件:若卿容容甘心从他,则来人不但要交出矿山详图,且不再提救卿容容之事。

来人一口应允。接下来,卿容容的大胆表现亦不负来人对她的信任。

想起这颖慧少女软硬兼施,左一个“昏君”右一个“明君”,又贬又褒地将他迫至不能用冯卿两家安危威胁的田地,他微微莞尔。

婢似主人形,卿容容的聪颖出众,令他越来越渴望知道卿 儿究竟是怎样一个兰心慧质的绝色红妆。

避而不答卿容容的疑问,收起卿 儿的墨宝,他朝殿门走去,经过她身边时,随口道:“今晚你就睡这吧,明日朕会交代皇后,让你出宫。”

卿容容抛下问题,大喜道:“多谢皇上。”

殿门开启,再关上,听不清外头又说了什么,脚步声远去,宽阔的殿堂内空旷得只剩下松懈了下来的卿容容那遏制不住的急喘。

吓……吓死她了。

她维持不住端正的坐姿,见四下无人,干脆仰躺在地板上,闭上干涩的眼,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她才发现全身的肌肉都僵硬了般的冰冷。

来的人是天叔吧。

她将手贴在胸前,掌心沁入融融暖意,回忆起教她日思夜想的男子那双温暖的黑眸。

或许有人不明白她何以对一个相识不足月余,又未曾山盟海誓的男人如此信心十足,既不担心他移情别恋,又一往情深的什么男人都看不入眼,一条心地等着他。

她却清楚地知道原因所在。

只为莫离那双眼,就如同十年前她见到的另一双眼睛。

初见小姐,便因那双眼中真切得不含一丝杂质的关心放下所有戒心。

想起那小子,卿容容不由浅浅含笑。

她要等多久,才能再见到他?

想到她将以皇帝的弃妃被逐出宫去,嘴角的笑逐渐加深,一抹灿色跃上眉宇,舒展开年来的愁绪。身犯宫法,为皇宫所不容,蒙皇上见弃,谅也没哪个不长眼的男人有胆将她纳为私宠。

她只希望可以心无旁鹜,无惊无扰地等着莫离。

经过这一场风波,该不再是奢求了吧?

一扇窗悄悄打开,冷空气灌进封闭的空间,她惊觉,翻起身来,紧张的神经看见视线内的修长身影后舒缓,不肯定地开口试唤:“天叔?”

来的正是邵天贤。

怜惜地看着她,邵天贤摸摸她的头,朝她露出安抚的笑容:“容容吓坏了吧?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

卿容容红了眼眶,坚持着不让泪坠下,轻轻问道:“莫离好吗?”

他在哪?为什么不能来见我?他仍有危险吗?发生了什么事了?天叔怎会知道我出事了来救我?莫离知道吗?……

无数的问题哽住香喉,见到邵天贤点头后,她却问起另一件更教她挂心地事:“天叔见过小姐了?小姐知道莫离的事了?”

邵天贤明白她指的什么,稍稍迟疑后再点头,卿容容欲言又止,暗暗锁眉。

小姐会难过自责的。

邵天贤怕她责怪说了不该说的话般转回话题,替风莫离解释道:“风小子很好,只是还有一些麻烦没解决,怕给你带来危险,不敢来见你,所以叫我先来看看你,让你放心。”

不见到毫发未损的风莫离,她如何安心?卿容容担心地问道:“什么麻烦?”

邵天贤想了想,如实道:“风小子做了一个门派的门主,手下仍有人不服他,常常派人暗杀。莫离怕给他们知道了容容,会把你捉起来或伤了你之类的。”

卿容容花容失色:“天叔还说他很好,给人暗杀怎会好?

邵天贤连忙替风莫离大吹法螺道:“风小子自保是绝对没问题的,那些人伤不了他。他只怕有时会有疏忽,顾不到容容,那便糟了,所以还是别让人知道容容的存在好。”

那天叔又能来看她?

卿容容不解,旋即想到他们定有办法让天叔躲开追踪,而莫离因是重要目标反无法脱身,想想天叔有闲来探她,莫离应是无恙,略略宽心,拧起新月眉,狐疑地问道:“天叔肯定莫离不会有危险了?”

邵天贤举手保证道:“容容你连我都信不过了吗?”

卿容容牵牵嘴角,给他三分面子道:“既然如此,天叔替我转告莫离,我不想守望门寡,若他还想跑去送死,先知会我一声,千万别耽误我另觅良人的功夫。”

邵天贤失声道:“什么?”

卿容容“噗哧”笑道:“说笑也不可以吗?天叔嚷得这么大声,是想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卿容容偷汉子吗?”

邵天贤哑口无言时,这恢复了快乐心境的少女放柔了声音,要求道:“天叔多给我讲些莫离的事好吗?”

时光在风莫离世间仅余的两名亲人的叙说与倾听中逝走,天色大白时,巡过此处的御林军仍听到这昨夜皇上下旨不得擅入的宣华殿中不时传来男子深沉浑厚的嗓音与女子脆若银铃的笑声。

元丰四年元月二十三日,还未在“充容”位上坐热的卿容容因细事被皇后逐出宫闱。由于并未按惯例将她贬为庶人打入冷宫,令得宫内议论纷纷,暗猜是否皇上对卿容容恩宠过重,令得一向贤德的皇后都妒心大发,非将她除之而后快,不把她送进冷宫则是怕皇上舍不得又把她放出来重新敕封,却不解为何皇后不杀了卿容容,以绝后患。

而当第二天整理宣化殿的宫人传出未在榻上或其它地方发现落红时,人们又转而猜疑起会否是皇上授意皇后贬卿容容出宫,于是疑点变成了为何皇上不杀卿容容,只是发放回籍这样宽容。

宫中女子以己度人,没几个相信卿容容接到懿旨后极力收敛仍掩不去的神采飞扬,眉飞色舞,她们倒过来看,将她强挤出的愁眉当真,而她的窃喜则当作强颜欢笑。

在无人敢向两位决策者问话的情况下,她们乐此不疲地在皇帝与皇后之间做着选择题,推敲着她们相信的“真相。”

只有那夜巡宫的卫兵们,在得知皇上三更天便离开宣华殿后,暗暗纳闷着五更天时里面传出的笑语。

同样亦无人有胆向皇帝求证。

只能深藏在心,连在无人处就此事发表两句议论也不敢,将那夜听到的男声当作一种禁忌,至死都无人敢泄露半句。

这件事,就此成为深宫数不清的悬案中的一宗,在一段时间内为人所津津乐道,再渐渐淡忘。

三见柳绵飞,离人犹未归。

春去春又归时,出宫后又苦等了两个年头的卿容容正式宣布耐性告罄。

莫离的手脚也太不利落了,三年都解决不了门户问题,他那劳什子“邪异门”门主怎还有脸当下去?

对成为王宝钏第二一丁点兴趣也没有的卿容容决定自己已守够寒窑,在邵天贤某次来探望她时,通过他向风莫离发出最后通碟。

是以当一身仆仆风尘的风莫离出现在冯府内这座卿家人独居的院落时,她毫不惊讶。

只是静静地放下刚泡好的茶,退开一步,拉长彼此的距离,让在对方身上停驻的目光逐渐消去分别了三年多的隔鬲——或者,让彼此更加疏远。

三长载呵,她变了多少?他变了多少?

风莫离贪婪地紧盯住深深眷恋的容颜,像要把一千多个日夜的相思一次偿够,却总是看不足。

褪去少女的稚气青涩,站在他对面的卿容容宛然一个沉稳秀雅的温柔女子,颊边梨涡深深,寂然的眼神却透露出她的不快乐,藏在热茶腾起的雾气后望着他的秋水,不见惊喜,只有茫然。

她(他)变了吗?

卿容容迟疑地伫立,深深凝视魂牵梦绕的容颜,却开不了口。

还是当初的那个人吗?

想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可是过了这么久,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否还是当年让她倾心恋慕的风莫离?

被她犹豫的表情吓了一跳,风莫离冲上前一把搂住她,提心吊胆地恐吓道:“不要告诉我你不认得我了或你已经决定移情别恋了,不然我就去跳河上吊切腹撞墙。”

他的死法还真多。

温暖的气息在第一时间围绕周身,卿容容在久违的宽厚胸膛中找到熟悉的位置,闻言不由失笑,不顾一切地抬起脸,献上香唇,让这大喜过望的小子得遂心愿,结结实实地亲个饱。

风小子有否偷吃?

恋恋不舍地分开后,卿容容瞄着似餍足的猫儿般一脸意犹未尽的风莫离,怀疑地道:“为何你的技巧高明了这么多?”

该不会跑去打野食了吧?

风莫离喊冤道:“你这么凶,我怎敢乱来?”

说得好听。

卿容容撇开樱唇,流转的眼波充满了不信任,风小子三两下便把她吻得七荤八素,麻酥酥的不知今夕是何夕,魂儿飘上九重天。若不是三年来训练有素,怎会有这等深厚的功力?

风莫离为之气结:“你乱想什么了?还有,请问容姑娘是哪来的标准来评价鄙人的吻功技巧?”

将军!

卿容容当自己忽然失聪了,问道:“你几时来的?”

这狡猾的小丫头。

风莫离识相地不去拆穿她明显转移话题的做法,摸摸鼻子,招道:“昨天,哎哟——”

吃痛的抽气声来自卿容容玉手毫不留情的狠掐,卿容容瞪大冒火的秀目嗔:“你竟还敢七拖八拖的才来见我。”

虽然他来得比她预期的已早了许多。

风莫离委屈地道:“怎么能怪我,你的最后通牒选了那么生僻的典故,我怎么找得到它的出处?”

巴掌大的一张纸翻来覆去都找不出除了“三见柳绵飞,离人犹未归”这十个字外的一横半撇的,再加上天叔捎的一句话,他看得懂就有鬼。而没弄清容容的用意,给他吃豹子胆他都不敢先贸贸然跑来送死。

卿容容白他:“你不会来问我。”

他不敢。风莫离扁嘴,就为了她那句不知哪个老鼠洞才找得到的词,整个京城分舵的弟子翻遍所有书籍,最后还是从不知道哪个老鼠洞里挖出来的某本破书中找到那个姓魏名玩的女人写的这首《菩萨蛮》,明白了容容大小姐“要是风小子再不滚来见我,我就按这阙词上半首写的那么做”是什么意思。

整首词写什么不重要,要命的是上半阙的末句“隔岸两三家,出墙红杏花”,换成卿容容的话便是:“你再不回来,姑奶奶便红杏出墙给你看。”吓得他丢下上百名仍埋在书堆里的门人,十万火急将自己速递到她面前。

卿容容低骂道:“真是个没胆的小鬼。”脸上却露出甜甜的笑容,头抵着他的胸膛,轻轻唤道:“莫离,莫离。”

风莫离骨头都轻了似的应道:“嗯?”

她问出积在心头多日的疑问:“你是怎么让那个什么门的人都肯乖乖听话,让你坐上门主宝座的?”

风莫离温香满怀,长腿一勾,将椅子送到屁股底下,抱着容容坐下,先反问道:“天叔告诉了你多少?”

容容想了想,以最简单的词句道:“天叔说不晓得你耍了什么诡计,哄得一群呆瓜服服贴贴的把你当什么像样的人物,拱上大位去了。”

真像天叔的口气呀。风莫离叹口气,将那日与凌断月的见面情况细说了一遍,然后下结语道:“就这样,凌断月原先的班底当然会帮我了,那些怎说也不服气的死硬派就由内奸里应外合,先把他们制住再坐下谈谈条件……哎哟,死老鬼,你干嘛?”

他突然跳起身,抱着容容避开飞来的石子,将头探到窗外骂人。

看上去三十来岁的男人出现在这幢二层小楼上层的窗外,沉着脸道:“臭小子,说话小心点。”

风莫离吐舌,摆明要气他道:“要小心哪句呢?是‘内奸’还是‘死老鬼’?我和容容在说情话,你懂不懂?居然没脸没皮的来偷听。”

那男人似乎特别经不得撩拨,气得脸色发青,“刷”的一声拔剑出鞘,怒道:“我身为门主护卫,自该随在你身旁。你再死老鬼、内奸的乱叫,我就对你不客气。”

风莫离耸肩道:“早叫你老人家退休的了,老过我一倍多还不是老鬼吗?当时帮我这个和‘邪异门’八杆子才打着一点关系的外人篡位当然算吃里扒外喽。还有,你拿剑对着你要‘保护’的门主大人我,算不算监守自盗?”

被他井井有条一句一句驳回的男人差点吐血,悻然道:“要不是凌门主再三嘱我辅助你坐稳大位,我才不理你这不知死活的小子。”

风莫离嘿然道:“你把凌断月的话当圣旨做什么?随便意思一下就可以了,整天吊靴鬼似的跟着我,还没被人暗算死先被你瞪死,还不是一样很短命?容容,你再这样看着他我会吃醋的。”

男人快被他气死,“啪”的一声把剑插回剑鞘时卿容容忍不住道:“这位大叔真是驻颜有术,可否指点容容一些保养之方呢?”四十几岁的人看上去才三十刚刚出头,真是了不起。

风莫离为之喷饭,笑得喘气的道:“傻丫头,人家全靠和他年纪一样长的内力撑着那张脸,哪有什么养颜秘方?你求他不如求我。”

卿容容不信地道:“你一点都不可靠。”

风莫离气结,缩回头想关上窗,道:“老头子,你爱去哪去哪,别跟着我。”

已经气得发疯的男子伸手拉住窗,不让他关上,低叱道:“不许叫我老头子。”

真爱计较。

风莫离放开窗扇,想令他在忽然失去相持的力道而失去平衡摔下树的诡计失败后无所谓的道:“不叫便不叫吧。年轻英俊的邱护法海涛小兄弟,可否放过老哥哥一马?”

被他气得失去理智的男子冷笑着还击:“真是只有狄荆峦那样的混蛋才会教出你这死不正经的浑球。”

什么话都可以,就是不能辱及师父。

风莫离脸一沉,冷道:“那又如何——”

凌断月喜欢的是我师父又不是你。

邱海涛自知失言,咬紧牙关,正准备听到最残酷的话时风莫离换上笑脸,戏谑:“我师父教出的浑球正巧便是你的顶头上司,可见你有多差劲,落魄到做我的部下。”

他为什么不说?邱海涛诧然,他刚才的话确实过分,且触犯到风莫离最不容人侵犯的禁区,他为何不以牙还牙,揭开他最不足为人道的疮疤?

凝视着风莫离纯静深邃的眼,恍然记起他有许多次激怒风莫离,而他的反击虽每每令他跳脚,却一次也不曾触及他最脆弱的伤口。

一次也不曾。

他,是狄荆峦的手下败将。

连他教出的徒儿也不如。

邱海涛眼前晃过刻在记忆深处而他一直不愿想起的丰神俊朗的男子,再看看风莫离顽童般的无害面孔,终于输得心服口服。

一直不能理解为何三大长老会联合出马,为他说服帮众,四堂堂主肯屈居其下,连原本便不服凌断月的“水堂”杜堂主又怎会轻易被这嘻皮笑脸的小子收服,终于承认了他的门主地位,由他带领他们返回中原,连帮名都随他高兴要改不改,原来,只有他这三年来任妒意盲了心,看不到无邪无辜的幼童面孔掩护下的王者风范。

他,是天生的王者呵。

他邱海涛,心服口服。

折服于风莫离连消带打的卸去他的攻击的同时留有余地的宽仁。

如果撕开他仍在淌血的伤口,唯一的结局便是彻底反目,而他,在不能违背心上玉人的遗愿的情况下,也许只好选择自我了断。

他反省,想起曾经的口不择言,越发无地自容。

在他自我厌恶到撞墙前,风莫离看出他的软化般与他商量道:“反正你也不是太情愿的啦,回去和三位长老喝茶下棋好不好?让个老我二十好几的大叔跟在身后很难受呢,拜托啦。”

这小子……

邱海涛释然,故意不让他遂心地道:“我才不要便宜你这小子,别想甩开我,你死了这条心吧。”

不再与他 嗦,人影一闪,重又隐到令人不易察觉的地方。

风莫离早知他没那么好打发,随他隐身,放下窗扇,带着怀中的小佳人重又坐回座位,向卿容容介绍道:“哪,这位大叔就是本门主的影子护卫了,怎么都甩不掉,比牛皮糖还黏人十倍。”

卿容容想起天叔曾说有人要暗杀他的事,问道:“你把问题都解决了吗?没人再要暗算你了吧?”

风莫离得意说道:“那当然,否则我怎敢来见你。”

事实上,他正是解决了棘手人物后赶到京城来的,偏又遇上天叔送来的最后通牒,为了那张小纸条反而多耽搁了一天功夫。

卿容容问道:“是什么人要杀你?”

风莫离左顾右盼一番,似在提防隔墙有耳,却把外头窗下微至稍不注意连他都听不到的呼吸声略去,故意压低嗓音的道:“天叔有否告诉过你有个姓杜的堂主大人看我很不顺眼?”

被他的鬼祟行止带得也疑神疑鬼的卿容容学足他的样子环顾四周后将樱唇凑到他耳旁轻声道:“有啊,天叔还很奇怪你是用什么方法可让他不找你麻烦,敬你为门主呢。”

这也是“邪异门”举门上下的疑问啊!

窗下给他们的轻声细语累得要拉长耳朵的男人更是紧贴住墙,认真窃听。

风莫离笑道:“我只是告诉他,若他给我三分面子,装出臣服了我的样子,我便选他为继任,而他亦可随时暗杀我,我绝不拆穿。如此,只要成功的宰了我,他便可名正言顺的成为门主,不用费心费力地夺权,排除异己。这么轻松的事,他当然晓得选择了。”

说到最后,他的音量突然从声若蚊呐扩大成鬼吼,骇得不由自主向他越靠越近的卿容容跳离他舒适的大腿,掩耳嗔道:“你发癫啊?”

那是什么鬼伎俩呀。墙的另一边,原本将内力贯足耳朵捕捉那点细声的男人浑忘了自己身处何处,拿手捂住嗡嗡作响的“伤耳”,晕头转向。

“哗啦啦——砰!”

卿容容转向窗边,奇道:“什么声音?”

像是重物从树上砸下去了呢。

风莫离眼也不眨地道:“大概是鸟巢掉下去了,容容过来。”

卿容容在鸟巢与他的大腿间略略迟疑,最后选择了软硬适中的坐垫,乖乖的坐回老地方,继续发问道:“你是怎么做到将‘邪异门’漂白至今日可亮相人前的?”

好奇娃娃。

风莫离宠溺地轻点了下她的鼻尖,心不在焉的道:“叫那群闯祸精全都去做生意不就没有空惹事了吗?”

这么容易吗?

卿容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问道:“为何你师父和凌断月两人花了二十多年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你三年就摆平了?”

风莫离臭屁道:“我厉害嘛——哎哎——你别掐我。”

卿容容竖起两根极具威胁性的白玉纤指在他眼前晃着,娇哼道:“别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说正经的。”

让他多得意一下都不行吗?风莫离嘀喃着喝口茶润润喉咙,皱眉道:“你泡茶的技术还是一样糟。”抢在她发飙之前道:“告诉你也没关系啦,师父不是没办法,不过凌断月可就不是当头头的材料了。她想不出办法,只好问师父,而师父知道她若是解决了这个问题八成会去寻死,所以专拿一些治标不治本的方法教她,硬拖了二十多年,那些人什么火性都拖没了,只要有人可以放他们下山,不再绑在那块小地方无所事事等着发霉,他们有什么不肯答应的?”

确实是野马出笼,但他定下完整的拓展计划,让他们身体力行,打江山便累得半死了,哪有力气去闯祸?

卿容容追问:“就没人找你们麻烦吗?”

即使她身在深闺,也知道三年后的今天,“邪异门”的声名如日中天,挟着惊人的雄厚巨资,在短短三年建立起无可比拟的商业王国,这么一棵招风的大树,怎会无人生事?更遑论天叔口中的“邪异门”原本便与人积下无数怨忿,欠了一屁股血债。

风莫离撇唇轻哂:“当然有了,‘邪异门’的前辈们与人结的仇长得像你们女孩子的裹脚布,哪天没人找上门来算帐才奇怪。通常情况下,都让他们自行解决去,实在与人结怨过多的,则叫他们歇在老巢养老或易容匿名出现,对外则称他们早已死翘翘了,省得麻烦。反正几年下来,该解决的都解决了,真有人纠缠不清的也被收拾了,否则我怎敢来见你?”

实际情况比他说的复杂许多。

真正一些劣根深重的凶徒一大早便不服凌断月管教,或叛教出逃,或意图弑上,被凌断月杀了一半,闯江湖时不小心死了一半,剩下的小猫三两只则在这两年被他收拾得清洁溜溜。留下来的元老们虽然行事任性,却非大奸大恶之徒,只是亦正亦邪的作风易引人误会,而又不屑解释,故而虽声名狼籍,为恶并不多。而“邪异门”的新一代则压根就没有机会做什么天理不容的坏事,倒是近来他们闲下来后发生的争风吃醋事件层出不穷,更叫他头痛。

当然也有许多人即使听到仇人已死仍不肯善罢干休,上门生事,甚至提出“就算人死了也要挖出来割下头去祭拜先人”的离谱要求,但在有人死缠烂打又伤了“邪异门”弟子后被他在脸上以洗不掉的颜料写下“无理取闹”四字后,此类事件便少有发生了。

总而言之,“邪异门”的麻烦虽多,已比他当初预想的烂摊子要好许多了。

轻描淡写的带过他认为“儿童不宜”的江湖仇杀,他差点就要垂涎三尺的大嘴对上卿容容可口的樱桃小嘴,恨不得一口吞下。

听得正过瘾的卿容容别开俏脸,玉手结结实实地堵上馋兮兮的“虎口”,将被他适才的大小声吓得忘问的疑虑捡回来:“那个水堂主怎会决定收手,放过你的?”

看得到吃不到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风莫离挫败地将头埋进她的秀发中,呻吟道:“谁晓得呢,大概他突然发现我是很可爱的,下不了手。”

卿容容轻啐:“胡说八道,难道他有断袖之癖?”

这小妮子真是什么话都敢讲。

将此归咎于卿 儿管教无方的风莫离薄惩的轻啮了下她的玉颈,决定结束这问答游戏,挤出最后的一丝耐心道:“因为那小子凡心动了,娶了个老婆,我呢,又正巧是他爱妻的救命恩人,你说他敢否冒着被太座罚跪算盘的险,继续那再多一万次也不起作用的暗杀行动?”

所以,警戒解除,他终于可以与容容卿卿我我的玩亲亲了,嘻!

见卿容容又想张开那张更适合让他轻薄的小嘴发问,他先发制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封她的香唇,像带着魔力的双手更放肆地一手搂着纤腰,一手抚上玉背,让这浑身酥软的少女除了“咿咿唔唔”便再无二话。

卿容容抛下所有矜持顾虑,毫无保留地回应着他的激情,飘飘荡荡的芳心终于有了依托。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在他浓烈的深情爱怜中,她渐渐安心,这才意识到眼前如梦如幻的幸福竟是如此真实。

纤手像有自己的意识般攀上厚实的肩膀,玉指轻轻圈划,勾起风莫离深藏的欲望,香喘细细,娇颜半酡埋入他怀中,轻声且肯定:“小姐被皇后召入宫去,今晚都不会回来了。”

这么明显的暗示,听不懂便是呆瓜。

风莫离诧然望向满面娇羞的小佳人,对上她毫不退缩的清澄星眸,瞳心转暗,一把抱起她柔若无骨的娇躯,送上沉香榻。

雪白素手灵巧地挑开帐钩,将满室春光重隔成朦胧,只余关不住的娇柔呢喃与浑厚低喘缱绻缠绵,与那女子妙绝天下的巧手交织为深闺女子书案上一卷绮丽香艳的传奇。

她卿容容,今生无憾。

他风莫离,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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