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这是诸多问题中最简单的一项,没想到最后却被证实为最艰难的一项。对人类来说,没有交通工具将会是很悲惨的事情。他们从圣彼得堡的中心一直走了7里路。此外,邦德还有一个最基本的亟待解决的问题,那就是他还需要一部电话来联系他的唯一后援——杰克·韦德。
终于,他们找到了一家脏兮兮的小餐馆,老板答应只要他们在这里点早餐,就让他们免费使用电话,否则就要另外付费。
邦德拨了杰克·韦德留给他的电话号码,却只听到韦德的电话录音,让他留言并祝他今天过得愉快。于是,邦德只好留言告诉他,他们现在在哪里以及他们需要交通工具和帮助之类的话。
出乎意料的是,小店里的咖啡特别好喝。他们还吃了很多黑面包夹熏鳞鱼。
一个小时后,韦德驾着他的黑色破车出现了。在返回旅馆的过程中,邦德递给他一张采购单,上面罗列着:两张最早班飞往美国的机票、娜塔丽娅的护照、签证以及几套女人换洗的衣服。
在旅馆里,没有人质疑娜塔丽娅的出现。因为她和邦德一起露面时,大家都只把她当作是邦德的情人。
韦德的办事效率高得惊人。当天晚上9点,他们便搭上了飞往巴黎的飞机。到了巴黎又转机飞往迈阿密。旅途中并没有人多问他们的行踪,因此,当他们抵达迈阿密后,又顺利地转机直接飞往波多黎各。
到达目的地时,等候在机场的是一名9A的年轻干员。这个年轻人矮胖敦实,如同特大号的消防栓,名字叫迈克。
他驾驶着气派的BMW轿车,送他们抵达豪华的海边度假别墅。他说这是为他们留在岛上居住而提供的。
当天下午,两人避开游客,独自驾车巡视整座岛屿的地形。
“你不清楚这对我意味着什么。”普通的旅游路线他们都避开不走,急速地行驶在空荡荡的路上,温暖的微风轻拂着娜塔丽娅的秀发。“你可能不知道,詹姆斯,我一直都梦想着能有机会到加勒比海玩,我甚至还保存着一张岛上的照片呢,就放在我工作的塞尔维亚站里。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开始期待这一天了,我真不敢相信,我现在真的到这里来了。”
“我很高兴能帮助你实现梦想。”邦德笑道,“只希望这个假期不要以梦魇来结束。”
她没有理会他最后那句话,叹了一口气,依偎在他的肩上。“现在,我们就在这座美丽的岛上,但却没看见半个人影。”
她说话的时候,收音机里传来响亮的“哗哗”声。
“叫我们起床的闹钟响了。”邦德按下收音机上的按钮,一面钳板开始向下移动,露出雷达网幕。每当绿色亮点出现时,都会有线条圈横扫过屏幕。“我们有朋友了。”邦德扬了扬眉毛说。除了汽车发动机的噪音外,他们还听见飞机从远处逐渐靠近的声音。
他从后视镜里看见飞机的影像。娜塔丽娅回头看时,吓了一大跳。那架小飞机从他们头顶上低掠飞过,她迅速俯身躲进座位里。飞机襟翼已经全部展开,打算落在他们道路的前面。
邦德毫无表情,从上衣里掏出手枪,放置在方向盘中间。
那架小飞机顺着道路向前滑行,最后竟然左转,穿过树林的间隙,在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
“你跟会动的东西有仇吗?”娜塔丽娅质疑地问。
“它是我天生的克星。”他仍没有改变姿势。“它常常潜伏着引起某种骚动的特质,甚至还有暴力倾向。”他轻轻地踩了刹车,转进空地,靠近那架名为“基洛夫爵一世”的飞机。
他们停下后,杰克·韦德提着一个小手提箱从乘客座位爬下。
“吉宝!”他和邦德打招呼。
“我说过不要这样称呼我的。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不是要收拾‘雅努斯’吗?你的老板让我带消息给你的。她叫你大胆去做,明天行动。还有,这是那个N?R?还是A?送你的礼物。”
“是Q。”
“哦,不错,就是这个名字。”他把手提箱递过去。闻着空气说:“噢!是榕树的味道。”他停了一会又说,“顺便提一句,我可没来过这里哦!先生,政府当局没有接到任何消息,完全不参与此事,也干涉你们潜入古巴的事,明白了吗?”
邦德点头表示同意。
“这是我从一位法务部的朋友那里,借来的一架小东西。明天天一亮,它将停在圣周安的多明尼西私家停机坪,静候你随时出发。”
“我们会去的。”多明尼西是圣周安的国内航线机场,全天都有海岛周围城市的班机起降。
“现在……”韦德领着他们走到机舱门旁,从位子上拿起一张纸。“我们会尽力掩护你们的。海警部、联邦航管局以及南军指挥处都已经打过招呼了。我刚才说的,可不是开玩笑。你们必须6点准时出发。”
他取出一个大纸袋,“这个是给你的最后一道护身符。他们交待说你只要留在600尺的范围内都没有问题。”
娜塔丽娅伸手夺过那个纸袋。“是500尺。”她笑了起来,看上去像个俄罗斯的大家闺秀。
“她是谁?”韦德皱着眉头。
“我想我应该介绍过的。你在圣彼得堡还帮她买过衣服的,有印象吗?”
“啊,当然。我记起来了,是娜塔丽娅嘛。”
娜塔丽娅微眯着眼睛打量他,“俄罗斯的交通部长?你对内衣的品味很特别呢,韦德先生。”
“哦,是呀。希望尺寸没有错呢。”
“非常合适。”邦德满脸无辜地看着他们。
“带个俄罗斯人来这里?你查过她的底吗?”
“从上到下都查过了,杰克。”
“拜托,不要……”他看见娜塔丽娅打开了纸袋,并在巡视那张卫星图,立即靠近她,指着那张图纸说:“我猜你一定是在找那个足球场大小的卫星接收碟吧?很可惜,它根本不存在。国家情报局的人连谁在古巴境内点根雪茄烟都知道。那东西根本不会在这里。”
娜塔丽娅对他调皮一笑:“韦德先生,我知道它一定在这里。它和塞尔维亚站的一模一样。”
邦德打断他们说:“如果我们需要后援,该怎么做,杰克?”
“飞机上配备有发报机。”他向飞行员前面的一个设备指过去。那名飞行员由始至终一直都保持沉默,甚至都不曾回头看他们一眼。“如果飞机静止不动,它会自动发出报警信号。同样,如果你们遇到麻烦的话,就大声喊叫,我会率舰队赶过来的。”
那名飞行员第一次俯身,示意韦德赶快回到飞机上。“我的司机着急了。”他拍了拍邦德肩膀,亲吻一下娜塔丽娅的脸颊。“在跑道的尽头右转,那里到古巴最近。祝你们好运,明天早上我会去多明尼西开走那辆BMW的。”
“好的,但千万不要碰里面任何特别的按钮哦。”
“我可能坐进去,就会被炸得尸骨无存了?”
“没错。”
“詹姆斯,你会抓住‘雅努斯’的,我对你非常有信心,你清楚那家伙的一举—动。”
“关键就在于他对我同样也了如指掌。我们一起共事了很久。”
“你还是能克制住他的,吉宝。”韦德躲过邦德的拳头,坐回飞机。飞机慢慢滑行升空。
当晚在海边别墅的一个隐蔽处,邦德开始查看Q送来的手提箱内的东西。箱子里面有一只新表,还有六发用表控制的小磁力弹。他将它们包好放进隔天要带的行李中。
他走出别墅,坐在海边浪花可以拂过的地方,倾听潮水声,不知不觉地便陷入了回忆。
他回想这几年的生活,一直都是秘密的,但也尽情地享受过往的每一件事物。
他变成了什么样子呢?他自问。仅仅是杀人机器吗?就因为大家都理解他工作的压力与紧张,所以他的长官任由他在公私两面为所欲为吗?他明白某些人对他的某些生活观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像他很清楚他们支付给他的报酬要远比情报局的一般官员要多一样。
他回想起经历过的许多往事,开始质疑自己是否变得越来越容易感伤了,就像喝醉酒的人总是容易落泪一样。他真的有必要重新振作起来了,徒劳感伤并没有多少好处。
娜塔丽娅在沙滩上赤裸双脚走着,在他身旁停了下来,她转过脸迎向阵阵海风。不久,她探手轻拂他的头发,但邦德没有动,就像并不知道她出现的样子。她蹲下来坐在他旁边。
“你和‘雅努斯’是朋友吗?”她开口问。
“几世前,是的。”
“可是现在,你们成了敌人。所以,你明天要去杀死他。事情就这么简单而已吗?”
“是的。”
她做了个深呼吸。这声音使得邦德好奇地转头望着她,发现她的眼中含有怒焰。“不,詹姆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她手撑着沙滩想要站起来,却被邦德一把抓住手臂,拉向他。
“我恨你!”她像一只极愤怒的猫,用力地挥舞着爪子咆哮:“我恨你,我讨厌你们这群人。你们用武器和死亡,在全世界制造战争和灾难。”
她激动地捶打他的前胸。他紧紧地抱住她,直到她手上的力道减轻,轻轻地啜泣起来。“我的那么多朋友!”她抽泣着,“我的那么多朋友,还有家人,都是因为你这样的人才死的。”
“世上一定要有我这样的人,”他搂得更紧些。“这是我必须做的工作。就算我不做,也会有别人做的。我只是做一些事情,相信总有一天,会诞生一个真正和平的世界。”
许久,她止住了呜咽。邦德拉着她站起来,一齐回到别墅里。
在充满余晖的房间里,她投进他的怀里,“詹姆斯……?”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嗯?”
“在火车上,你让他们杀了我,说我对你没有丝毫意义,是你的真心话么?”
“当然。”
她支开身体,眉头微皱望着他。
邦德大笑起来:“我亲爱的娜塔丽娅,那是一个基本原则,是在故弄悬虚嘛!”
她抓起枕头狠狠地扔在他的脸上,“你这个爱说谎的混蛋!”她也大笑起来。最后,他们再次沉迷在凌乱的床单中,春光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