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脸上又恢复了生气:“我知道。不过我对他的做法还是感到不可理喻。赚钱对他来说,也许是一种狂热的癖好吧。他一刻也不愿停止对于金钱的攫取。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他说,人有机会不赚,绝对是傻瓜。而他也总是在做类似的事情,以给自己创造这样的赚钱‘机会’。当他说服我替他做这件事的时候,”女孩在望远镜前晃了一下手中的烟,“我问他到底为什么要费心去冒这样愚蠢的险,他的回答是,‘这是第二课——当时机不对时,就让它对。’”
邦德说:“好,我呢,既不是美国的私人侦探,也不是迈阿密警方的人,金手指先生运气不错。”
女孩耸了耸肩:“哦,他不会担心这个。他会买通您的。他能买通任何人,因为没有人会拒绝黄金的诱惑。”
“您的意思是?”
女孩漫不经心地说:“除非要经过海关,否则金手指外出的时候,身上总会带着价值100万美元的黄金。他总是系着一条里面塞满金币的腰带,或者在手提箱的侧面和底部塞满薄金片。那些手提箱都是金的,只不过外面用皮革包住了。”
“那该有一吨重了吧?”
“金手指总是乘车出行,那辆车上安着很特别的弹簧。他的司机是个彪形大汉,由他来搬运这些金子。其他人不许碰这些东西。”
“为什么他随身会带着这么多黄金?”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用得上。他知道,黄金可以买到任何他想要的东西。他的黄金都是24K的纯金。不管怎么说,他爱黄金就像其他人爱珠宝或珍贵的邮票一样,或者像——是的,”女孩微微一笑,“像有些男人爱女人那样。”
邦德也笑了:“那他爱您吗?”
女孩脸红了,愤愤不平地说:“当然不爱。”接着,女孩稍稍恢复了平静,“当然,您爱怎么想是您的事。但是他确实不爱我。我的意思是,他想让人们认为我们相爱。不过他确实不讨人喜欢,我想这是他的虚荣心在作怪吧。”
“好的,明白了。那么,您是他的——女秘书?”
“算是伴侣吧,”女孩纠正了邦德,“我不必替他打字或干别的活儿。”忽然她又把手放到了嘴唇上,“哦,我怎么可以跟你说这么多呢?您不会告诉他吧?求求您,他会解雇我的。”她的眼睛闪过一丝恐惧:“或者他会用别的办法来惩罚我。我不知道他会怎么做,他可是一个什么都干的出来的人。”
“我当然不会说。但您以后也不能一直以此为生吧?您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女孩尖刻地答道:“他一周给我100镑,还有这里的一切,”她挥挥手,“这一切可不会从天上掉下来。我在攒钱,等攒够了,我就会走。”
邦德心里在想,金手指不一定会放过她。她知道得太多了,不是吗?他看着她美丽的面庞和未加雕琢的傲人身躯。这个可怜的女孩可能还没想这么多,为了钱,在金手指手里她也许会遭遇不测。
女孩有些坐立不安了。她尴尬地笑着,问邦德:“我想我现在穿得很不得体。您能不能回避一下,我得再穿些衣服。”
邦德不知该不该相信这个女孩,因为可不是他每周付她100镑的。邦德故作轻薄地说:“您这样看上去很漂亮。我这样看您,就像游泳池边的人们看那些出水芙蓉一样,没什么不体面的。好吧,”他伸了个懒腰,“是揭金手指先生老底的时候了。”
刚才说话的时候,邦德不时看楼下的牌局一眼。一切似乎进展顺利,没什么不正常的。邦德再次弯下腰凑近望远镜。杜邦先生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姿态轻松自如,脸上一副生气勃勃的样子。他将手上的一把牌抽出来,摊开摆在桌子上——那是一副由K组成的卡纳斯塔。邦德将望远镜调高一英寸。金手指那张如满月一般的红褐色大脸没有显得激动,而是不动声色,他在耐心地等待时机,想再将牌面扳回来。正在这时,金手指按了按耳朵上的“助听器”,将它往里推了推,准备好接收讯号。
邦德从望远镜的接目镜那退了回来:“多精致的小玩意儿啊,”他评论道,“你按照哪个波段发报?”
“他跟我说过,可是我忘了,”女孩转动着眼睛,“似乎是170什么,是兆什么吧?”
“兆周。也许是吧,不过如果说他在接受你发的讯号时没有收到许多出租车或警察局的混杂讯号的话,我倒感到奇怪了。它一定有更强的讯号放大器。”邦德笑着说,“那么,怎么样,都好了吧?下面我们要揭开魔术师的盖布了。”
不料女孩突然走过去,抓住了邦德的袖子。她的中指上有一枚克拉达戒指,造型是两只金手护着一颗金心。她眼中含着泪说:“您一定要这么做吗?您不能放过他吗?我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置我,求您了。”她迟疑了一下,随即又红着脸热烈地向邦德表白:“我很喜欢您。自从很久以前我看到一个很像您的人,我就喜欢上您这样的人了。您不能再在这里陪我一会儿吗?”她低头看着地板,说:“如果您放过他,我会为您——”她顿了一下,下面的话脱口而出:“为您做任何事。”
邦德笑了。他从自己的袖子上拿下女孩的手,轻轻握住说:“很抱歉,小姐。有人花钱雇我摆平这件事,我就必须完成。不管怎样——”他的声音变缓了,“我还是要做到底。现在是让金手指先生吃点亏的时候了。准备好了吗?”
没等女孩回答,邦德弯腰向望远镜的接目镜看去。金手指还在视线中。邦德清了清嗓子,他仔细地看着那张肥脸。他的手够着了麦克风的按键,按了下去。
在金手指耳上的助听器里,响起一阵静电造成的轻微噪声。他的表情没有变化,但是他慢慢扬起脸,向天上望去,然后又低下头,似乎在祈祷。
邦德通过麦克风,以一种柔和的威胁口吻发话了:“现在听我说,金手指先生。”金手指停顿了一下。不过他的脸上并没有闪现出慌乱,而是略微低下头,似乎在听邦德说话。他还在一心一意地琢磨着手上的牌,保持着镇静。
“我是詹姆斯·邦德。还记得我吧?牌局结束了,该结账了。我已经拍摄了一张全景照片——金发美人、望远镜、麦克风,还有您和您的助听器。只要您按照我说的去做,这张照片就不会落到美国联邦调查局或英国苏格兰场那里。如果您听明白了,就请点一下头。”
金手指的脸上仍然没有任何表情。他那颗圆脑袋慢慢地向前倾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 原状。
“将您手上的牌全部放到您自己面前的桌上去。”
金手指的手放下了。他手上的牌滑落到桌上。
“掏出您的支票簿,签一张5万美元的支票。这笔钱是为了弥补以下费用——您从杜邦先生那里赢的3万5千美元和我的1万美元佣金,剩下的5千美元则要补偿给杜邦先生,因为您浪费了他的宝贵时间。”
从望远镜里望去,金手指正按照邦德说的去做。他看了杜邦先生一眼,杜邦身子向前倾着,正咧着嘴笑。
金手指慢慢撕下一张支票,并在支票背面签了字。
“好的。现在把我下面的话记在支票簿的背面,不许记错。今晚替我在开往纽约的‘银星列车’上预订一个包厢。包厢里要有一瓶冰镇的葡萄香槟和足量的鱼子酱三明治。要最好的鱼子酱。离我远点,别耍花样。如果明天我不能毫发无损地出现在纽约,那么一封包含这张照片和相关报道的邮件将会被公之于众。如果听明白了,请点头。”
金手指那颗大脑袋又慢慢地重复了刚才的动作。他那光滑的凸额头上微微冒汗了。
“很好。现在将支票递给杜邦先生,说‘向您致以深刻的歉意。我欺骗了您。’然后请便吧。”
邦德在望远镜中看着,只见金手指将支票放到杜邦先生面前,嘴张开,说了几句话。他的眼神很平静。金手指看上去似乎很轻松,不就是钱嘛。他权当是破财消灾。
“等一等,金手指先生,还没完呢,”邦德盯着女孩,她诧异地看着邦德。她的眼神中既有痛苦和恐惧,也有渴盼和顺从。
“小姐您的芳名是?”
“吉尔·麦特生。”
金手指站了起来,准备离开。邦德厉声说:“站住。”
金手指跨了半步后被迫停下脚步。他向阳台望去。金手指的双眼视野开阔,就像邦德第一次见他时那样,这双眼射出严厉的穿透力极强的凶光,似乎正在锐利地透视着望远镜的镜片,甚至穿过了镜片,射向邦德的双眼,一直透到他的头盖骨。这双眼睛似乎在说:“我记住您了,邦德先生。”
邦德改用一种比较柔和的口吻说:“刚才我忘记了,最后还有一件事,我去纽约时将带一个人质走,就是这个麦特生小姐。您得保证她能跟我一起上火车。对了,我的包厢要有客厅。就这些,请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