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野外,冉阿让发现有人在跟踪他们。他兜了一圈,不到3分钟,跟踪者出现了,现在是4个人,他们聚拢在一起,仿佛在交换意见。其中有一个坚决地伸出右手,指着冉阿让所在的方向;另一个带着固执的神气指着相反的方向。正当第一个回转头时,月光正照着他的脸,冉阿让看得清清楚楚,那正是沙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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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没有放弃追捕冉阿让的警探沙威的出现,促使冉阿让不得不逃跑,交代了逃跑的原因。【交代起因】
经过很多次尝试,冉阿让发现自己甩不掉这个家伙。
冉阿让正在走投无路时看见了一所楼房,冷清清的,仿佛里面没有人住似的,便想从那里找出路。他赶忙用眼睛打量了一遍,心里盘算,如果能钻到这里面去,也许有救。他有了一个主意和一线希望。
这时,从远处开始传出一种低沉而有节奏的声音。冉阿让冒险从墙角探出头来望了一眼。七八个大兵,排着队,正走进波隆梭街口,他能望见枪刺闪光,他们正朝着他这方向走来。他望见沙威的高大个子走在前面,领着那队兵慢慢地审慎地前进。他们时常停下来,很明显,他们是在搜查每一个墙角、每一个门洞和每一条小道。
毫无疑问,那是沙威在路上碰到而临时调来的一个巡逻队,沙威的两个助手也夹在他们的队伍中一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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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们的行进速度和一路上的停留计算起来,还得一刻来钟才能到达冉阿让所在的地方。这是千钧一发之时,冉阿让身临绝地,他生平这是第3次,不出几分钟他又得完了,并且这不只是苦役牢的问题,珂赛特的未来也将从此被断送,这就是说她今后将和孤魂野鬼一样漂泊无依了。
这时只有一件事是可行的。
冉阿让在苦役牢里学会了一种绝技,他不用梯子,不用踏脚,全凭自己肌肉的力量,用后颈、肩头、臀、膝在石块上偶有的一些棱角上稍稍撑持一下,便可从两堵墙连接处的直角里,一直爬上6层楼。冉阿让用眼睛估量了那边墙的高度,施展功夫,爬了上去。恰好,他在街边的路灯杆上找到一根绳子,他把绳子的一头系在珂赛特的身上,把她缓缓地拉上墙头,他们顺着屋顶滑下去,滑到那菩提树上,又跳到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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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拉”、“滑”、“跳”写出了冉阿让身手的敏捷。【动作描写】
冉阿让发现自己落在某个园子里,那园子的面积相当宽广,不能想象比这园子更荒旷更幽僻的地方了。他领着珂赛特来到一个棚子。
一刻钟过后,那种风暴似的怒吼声渐渐远了。冉阿让屏住了呼吸,直到声音消失。
他一直把一只手轻轻放在珂赛特的嘴上。
晚风起了,到了凌晨一两点钟。可怜的珂赛特一句话也不说,她倚在他身旁,坐在地上,头靠着他,冉阿让以为她睡着了。他低下头去望她,珂赛特的眼睛睁得滚圆,冉阿让见了,不禁一阵心酸。她一直在发抖。
“你想睡吗?”冉阿让说。
“我冷。”她回答。过一会儿,她又说:“德纳第太太走了吗?”她一直以为是她的旧主人在苦苦相逼。
冉阿让说:“已经走了,不用害怕。”
孩子叹了一口气。
地是潮的,棚子全敞着,风越来越冷了。老人脱下大衣裹着珂赛特。
“这样你好一点儿了吧?”他说。
“好多了,父亲!”
孩子把头枕在一块石头上睡着了。
他坐在她身边,望着她睡。
这时,他听到一种铃声,声音来自园里。声音虽弱,却很清楚。他朝前望,看见园里有个人,好像是个男子,他在瓜田里的玻璃罩子中间走来走去,走走停停,时而弯下腰去,继而又立起再走,仿佛在田里拖着或撒播着什么似的。那人走起路来腿有些瘸。
冉阿让见了为之一惊。他一面东猜西想,一面伸出手摸珂赛特的手。她的手冰冷。
“摸”、“喊”、“推”等一系列的动作,写出了冉阿让的担心,表现了他对珂赛特的关爱。【动作描写】
他低声喊道:“珂赛特!”
她不睁眼睛。
他使劲儿推她,她也不醒。
“难道死了!”他从头一直抖到脚。
他听她的呼吸,她还吐着气,但是他觉得她的气息已经弱到快要停止了。怎样使她暖过来呢?怎样使她醒过来呢?除了这两件事以外,他什么也不顾了。他发狂似的冲出了破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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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字写出了冉阿让此时内心的焦急。【用词准确】
一定得在一刻钟内让珂赛特躺在火前和床上。
他望着园里的那个人一直走去,手里捏着一卷从背心口袋里掏出来的钱。那人正低着脑袋,没有看见他来,冉阿让几大步便跨到了他身边。
冉阿让劈头便喊:“100法郎!”
那人吓了一跳,睁圆了眼。
“100法郎给您挣,”冉阿让接着又说,“假使您今晚给我一个地方过夜!”
月亮正照着冉阿让惊慌的面孔。
“啊!是您,马德兰爷爷!”那人说。
这名字,在这样的黑夜里,在这样一个没有到过的地方,从这样一个陌生人的嘴里叫出来,冉阿让听了连忙往后退。
这时,老人已经摘下了帽子,哆哆嗦嗦地说道:“啊,我的天主!您怎么会在这儿的,马德兰爷爷?您是从哪儿进来的,天主耶稣!您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我的天主爷爷,敢是今天的诸圣天神全疯了?您是怎样到这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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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几个问句,表现出老人对冉阿让的出现深感意外。【语言描写】
“您是谁?这是什么宅子?”冉阿让问。
“啊,老天爷,您存心开玩笑!”老头儿喊着说,“是您把我安插在这里的,是您把我介绍到这宅子里来的。哪里的话!您会不认识我了?”
“不认识,您怎么会认识我的,您?”
“您救过我的命。”那人说。
他转过身去,一线月光正照着他的半边脸,冉阿让认出了割风老头儿。
“啊!是您吗?对,我认识您。”
“您在这里干什么?”冉阿让接着又问。
“嘿!我在弄我的瓜秧!”
割风老头儿,当冉阿让走近他时,他正提着一条草垫的边准备盖在瓜田上。他在园里已经待了个把钟头,已经盖上了相当数量的草垫。冉阿让之前在棚子里看到的那种特殊动作,正是他干这活儿的动作。
“您膝头上带着个什么响铃?”
“这?好让人家听了避开我。”
“怎么!好让人家避开您?”
割风老头儿阴阳怪气地挤弄着一只眼。“啊,妈的!这宅子里尽是些娘儿们,一大半还是小娘儿们。据说撞着我不是好玩儿的,铃儿叫她们留神,我来了,她们好躲开。”
“这是个什么宅子?”
“嘿!您还不知道!您把我介绍到这里来当园丁,会不知道!好吧,这不就是小比克布斯女修道院!”
冉阿让想起来了,那年,割风老头儿从车上摔下来,摔坏了一条腿,由于冉阿让的介绍,圣安东尼区的女修道院把他收留下来,而他现在恰巧又落在这女修道院里,这是巧遇,也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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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充交代冉阿让在此处碰到割风的缘由。【运用补叙】
割风用他那两只已经老得颤巍巍的满是皱皮的手抱住冉阿让的两只铁掌,过了好一阵才说出话来。他喊道:“啊!要是我能报答您一丁点儿,那才是慈悲上帝的恩典呢!”
割风的动作和神情,表现了他对冉阿让的无限感激之情。【动作、语言描写】
小半个钟头过后,珂赛特已经睡在老园丁的床上,面前燃着一炉熊熊旺火,她的脸色又转红了。冉阿让重新系上领带,穿上大衣,从墙头上丢过来的帽子也找到了。两个人一齐靠着桌子坐下烤火,割风早在桌上放了一块干酪、一块黑面包、一瓶葡萄酒和两个玻璃杯,老头儿把一只手放在冉阿让的膝头上,向他说:“啊!马德兰爷爷!您先头想了许久才认出我来!您救了人家的命,又把人家忘掉!啊!这很不应该!人家老惦记着您呢!”
割风伯伯的这间小屋太小,破屋里唯一的一张床已让珂赛特睡了,冉阿让和割风伯伯只好躺在一堆麦秸上。
冉阿让合眼以前说道:“从此以后,我得住在此地了。”
这句话在割风的脑子里翻腾了一整夜。其实,他们俩谁也没有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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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腾”写出了割风内心的不平静,如何对待冉阿让,他十分犹豫。【用词准确】
冉阿让想,沙威紧追不舍,如果回到巴黎城中,他和珂赛特准定会完蛋。这里既是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这里不许任何男人进来,万一被人发现,就是现行犯,就要再进监牢。但是如果能得到许可,在这里住下来,谁也不会找到这儿来。住在一个不可能住下的地方,正是万全之策。
冉阿让考虑问题非常缜密,可以看出他的心细。【心理描写】
割风决定搭救马德兰先生,但是还是有一些犹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帮助一个危险人物。
破晓时,割风全想通了,他睁开眼睛看见马德兰先生坐在他的麦秸堆上望着珂赛特睡觉。
割风说:“您打算怎样来说您进来的事呢?”
一句话概括了他当时的处境,把冉阿让从梦境中唤醒了。
“首先,您必须注意的第一件事,便是小姑娘和您,不要到这间屋子外面去。跨进园子一步,我们便完了。好在修女们也从来不到这边来,但是那些寄读学校的孩子们却会跑到这里乱翻乱看。”
割风老人细心的嘱咐,表现了他的谨慎和对冉阿让安全的关心。【语言描写】
冉阿让心里却想:这样,珂赛特的教养问题就解决了。
割风说:“那些小姑娘!她们会围着您起哄!她们会问您是从哪里来的?那些修女们,她们只许人家从大门进来。您的小姑娘还睡着老不醒,她叫什么名字?”
“珂赛特。”
“是您的闺女?看样子,您是她的爷爷吧?”
“对。”
“对她来说,要从这里出去,倒好办,我有一扇通向大门院子的便门。我背个背篓,小姑娘待在篓里。割风爷爷背背篓出大门,那再正常没有。您嘱咐一声,要小妞待在篓里不吭气就成。她上面盖块油布,要不了多少时候,我把她寄托在绿径街一个卖水果的老朋友家里,要住多久就住多久,她是个聋子,她家里有张小床。我会说这是我的侄女,要她照顾一下。可是您,您怎样才能出去呢?”
冉阿让说:“关键就在这儿。您想个办法让我也和珂赛特一样躲在背篓里和油布下面,再把我送出去。”
割风用左手的中指搔着耳垂,那是表示十分为难。
通知割风的钟声突然响起,割风连忙把那条系铃铛的带子系在自己的膝弯上。
“这是院长嬷嬷叫我。马德兰先生,您不要动,等我回来。您要是饿,那儿有酒、面包、干酪。”说着,他往屋子外面走去,嘴里一面说:“来啦!来啦!”
割风一路走去,铃声响个不停,把那些修女们全吓跑了,不到10分钟,他在一扇门上轻轻敲了一下。
那扇门是接待室的门,院长正坐在接待室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等待着割风。
院长嬷嬷是有才有貌的德·勃勒麦尔小姐。
园丁小心翼翼地行了个礼,立在屋门口。院长正拨动着手里的念珠,抬起眼睛说道:“啊,割爷。”
这个简称是在那修道院里用惯了的。割风又行了个礼。
“我有话要和您谈。”
“我也有件事想和极崇高的嬷嬷谈谈。”割风壮着胆子说,内心却很害怕。“要向您请求。”
“那好,您说吧。”
割风知道自己在这里早已受到重视,因而在院长面前,先谈了一通自己的年纪、身体上的缺陷、往后年龄对他的威胁、工作的要求不断增加、园地真够大、有时还得在园里过夜,例如到瓜田里去铺草垫。最后他转到一点儿上,说他有个兄弟(院长动了一下),兄弟的年纪也不怎么年轻了(院长又动了一下,但这是表示安心的),假如院长允许,他这兄弟可以来和他住在一起,帮他工作,那是个出色的园艺工人,他会为修道院作出良好的贡献,比他本人还会更好些;要是,假如修道院不允许他兄弟来,那么,他,做大哥的,觉得身体已经垮了,完成不了任务,就只好说句对不起人的话,请求退职了;他兄弟还有个小姑娘,他想把她带来,求天主保佑,让她在修道院里成长起来,谁知道,也许她还会有出家修行的一天呢。
他谈完的时候,院长手中的念珠也停止转动了,她对他说:“能在今晚以前找到一根粗铁杠吗?”
“干什么用?”
“当撬棍用。”
“行,崇高的嬷嬷。”割风回答。
“您到唱诗台工作过吧?”
“去过两三次。”
“现在我们要起一块石头。”
“重吗?”
“祭台旁边那块铺地的石板。”
“盖地窖的那块石板吗?”
“对。”
“在这种情况下,最好是有两个男人。”
“登天嬷嬷会来帮助您,她和男人一样结实。”
“一个女人从来也顶不了一个男人。”
“我们只有一个女人来帮您忙,各尽所能。”
“一个女人也并不是一个男人,我那兄弟的气力才大呢!”
“石板上有个铁环。”
“我把撬棍套进去。”
“而且那石板是会转动的。”
“那就好了,崇高的嬷嬷。我一定能开那地窖,开了以后呢?”
“得把件东西抬下去,这是受难嬷嬷的棺材,她生前劝化了许多人,她死后还要显圣。割爷,修道院通过受难嬷嬷,受到了神的恩宠。直到最后一刻,她的神志还是清楚的,她把最后的遗言留给了我们。割爷,我们要把受难嬷嬷装殓在她已经睡了20年的那口棺材里。您把棺材抬下去。”
“抬到哪儿?”
“地窖里。”
“什么地窖?”
“祭台下面。”
割风跳了起来:“这是被禁止的。万一卫生委员会的人……”
“人禁止,天主命令。”
“万一被人家知道了呢?”
“我们信得过您。”
“阿门。”割风说。
院长吐了一口气,说:“割爷,说妥了吧?”
“说妥了,崇高的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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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办,您把棺材钉好,嬷嬷们把它抬进圣坛。夜晚11点以后12点以前,您带着铁杠来,一切都要进行得极其秘密。圣坛里除了那4个唱诗嬷嬷、登天嬷嬷和您外,再没有旁人。对了,还有那空棺材……”
“空埋?”
院长开始画十字,瞪眼望着那园丁。
“崇高的嬷嬷,我在那棺材里放些泥土,就像有个人在里面了。”
此处为下文冉阿让的巧妙出逃埋下了伏笔。【埋下伏笔】
“您说得有理,泥土和人,原是一样的东西。您就这么安排那个空棺材吧!”
“我一定做到。”
院长的脸一直是烦闷阴郁的,现在却平静了。她微微提高了嗓音说:“割爷,我对您很满意,明天,出殡以后,把您的兄弟带来,并且要他把他姑娘也带来。”
割风回到园里的破屋里,珂赛特已经醒了,冉阿让让她坐在火旁。割风进屋子时,冉阿让正把园丁挂在墙上的背篓指给她看并且说:“我的小珂赛特,这位老大爷会把你带到一位太太家里去等我,我会去找你的。你不想让德纳第大娘又把你抓回去,你就得乖乖地听我的话,什么也不能说!”
珂赛特郑重地点了点头。
“郑重地点了点头”表明年幼的珂赛特非常懂事。【神态描写】
冉阿让听到割风推门的声音,回转头去。
“怎样了?”
割风说:“我得到允许,让您进来,但是在带您进来以前,得先带您出去。伤脑筋的就是这一点。”
经过一阵沉寂后,割风喊道:“从您进来的那条路出去,不就完了!”
冉阿让回了一声:“不可能。”
割风嘴里叽里咕噜:“还有件事,我答应在棺材里放些泥土。可是泥土,会来回跑,政府会察觉出来的。还有……一切都得在明天办妥!我得在明天领您进来,院长等着您。”
这时割风把院长和他的谈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冉阿让。
他说:修道院死了个修女,她曾要求把她装殓在她平日拿来当床用的棺材里,并且要求把她埋在圣坛祭台下的地窖里,这种做法是警务条例所不许可的,但院长决定满足死者的遗愿。为了酬谢我,院长同意让我的兄弟到修道院里来当园丁,也让我的侄女来寄读,我的兄弟便是马德兰先生,侄女便是珂赛特。院长说过,要在明天傍晚时,等到公墓里的假掩埋办妥后,就把我的兄弟带来。可是我不能把马德兰先生从外面带进来,要是马德兰先生不先在外面的话。这是首先遇到的困难,还有一层困难,便是那口空棺材。
“什么空棺材?”冉阿让问。
割风回答说:“管理机关的棺材。就是死了一个修女,政府便送来一口棺材。可是修女要埋在唱诗台下面,就必须把政府给的空棺材抬到公墓去。”
“明白了,那就放个活人。”
“什么活人?”
“我。”冉阿让说。
割风猛地站起来:“您!”
冉阿让露出一种少见的笑容:“这样我不就从这里出去了吗?”
“您这个人,不和旁人一样,马德兰爷爷。但是您必须到太平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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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等到修道院里大家全睡了,您能不能把我带到太平间那屋子里?”
“可以把您藏在一间通往太平间的小黑屋子里,您就在那小屋子里躲一整夜和整个半天。吃的东西,我送来给您。”
“到两点钟时,您来把我钉在棺材里。”
割风朝后退了一步,把两只手上的骨节捏得嘎嘎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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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冉阿让的安排,割风显得有些紧张、害怕。【动作描写】
“这,我做不到。”
“这算得了什么!拿一个铁锤,把几个钉子钉到木板里面去!”
割风稍稍镇静以后,大声问道:“可是您怎么呼吸呢?”
“您一定有一个螺丝锥,您在靠近嘴的地方,随便锥几个小孔,上面的木板,也不要钉得太紧。”
从冉阿让和割风的对话中,我们可以看出冉阿让胆量过人,而且很有智慧。【语言描写】
“好!万一您要咳嗽或打喷嚏呢?”
“逃命的人从来不咳嗽,也不打喷嚏。”
冉阿让又强调了一句:“割风爷,一定要拿定主意!”
他嘟嘟嚷嚷地说:“总之,除此以外,没有旁的办法。”
冉阿让接着说:“唯一使我担心的事,便是不知道到了公墓怎么办。”
“这倒正是我放心的地方,”割风大声说,“那个埋葬工人——梅斯千爷爷,是个酒鬼,是我的朋友。到了那里,神甫祷告一番,画一个十字,洒上圣水,溜了。我一个人和梅斯千爷爷留下来。我就请他喝一盅,把他带走,灌醉,用不了几下便会醉倒,我自个儿回来,把您从洞里拖上来。”
冉阿让向他伸出一只手,割风跳上前,一把握住。“好!割风爷,一切顺利。”
受难嬷嬷被安葬在祭台下面的地窖里,珂赛特被送出大门,冉阿让溜进太平间,这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没有发生任何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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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在对话中已经讲述了如何去完成这些事情,所以这儿一笔带过。【叙述简洁】
第二天,太阳偏西时,一辆灵车里有一口棺材,棺材上遮着一块白布,布上摊着一个极大的十字架,两个殡仪执事走在灵车的左右两旁。后面还有一个穿着工人服的瘸腿老人,向伏吉拉尔公墓走去。忽然,那灵车停住了!得交验掩埋许可证。殡仪馆的一个人走来站在割风旁边,却不是梅斯千爷爷。
原来梅斯千爷爷死了!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怎么办?割风灵机一动,和那新来的埋葬工人套近乎:“您知道勒诺瓦小爷爷是什么吗?那是柜台上6法郎一瓶的红酒。巴黎地道的叙雷呐!哈!他死了!那是个快活人,其实您也是个快活人。对不对,伙计?等一会儿,我们去干一杯。”
那人回答说:“我念过书,我从来不喝酒。”
灵车又走动了,在公墓的大路上前进,埋葬工人走在他前头。
“伙计!我是修道院里的埋葬工人。”“老前辈。”那个人说。
割风知道遇到了一个不好对付的家伙。
“难道我们不打算彼此介绍一下吗?不喝不成知己,干杯就是倾心。您得和我去喝一盅,这不该推辞。”
割风想方设法地与新来的埋葬工人套近乎,好使计谋成功。可以看出割风遇事的沉着、冷静,以及其对冉阿让命运的关心。【语言描写】
“工作第一。”
割风心想:完了。
埋葬工人接着说:“我家里有7个小家伙得养活。他们要吃饭,我也只好不喝酒。”
灵车立刻就要到达那坟地边上了。割风靠近那埋葬工人:“有一种极好的阿尔让特伊小酒,”割风说,“来喝一杯,慢慢聊,好吗?”
那个埋葬工人带着高傲的笑容说:“饭碗要紧。”
灵车直往前走。割风慌乱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大颗大颗的汗水从他的额头上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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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风的老一套方法对新的埋葬工人毫不奏效,“大颗大颗的汗水从他的额头上淌下来”,写出了割风内心的紧张与恐慌。【神态描写】
灵车停住了。先是唱诗童子,接着是神甫,灵车前面的一个小轮子已经滚上了土堆边,再过去,便是那敞着的坟坑了。
“这玩笑开得可不小!”割风无限沮丧地说。
割风看见埋葬工人弯下腰去取他那把锹,这时候,他下了无比坚定的决心。他走去站在坟坑和那埋葬工人的中间,叉着胳膊,说道:“我付账!”
“在哪儿?”
“‘好木瓜’酒店。”
“去你的!”埋葬工人说,同时他铲起一锹土,摔在棺材上。
割风感到自己头重脚轻,几乎摔倒在坟坑里,他喊了起来,喉咙已开始被声气硬塞住了:“伙计,趁现在‘好木瓜’还没有关门!”
埋葬工人又铲满一锹土说:“您既然这样坚持,我奉陪就是,我们一道去喝。干了活儿再去,干活儿以前,绝对不成。”
这时,那埋葬工人正弯着身子在铲土,他那罩衫的口袋叉开了。
割风的一双仓皇无助的眼睛机械地落在那口袋上,注视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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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皇无助”和“机械”写出了割风此时的沮丧无助。【神态描写】
太阳还没有被地平线遮住,天还相当亮,能让他望见在那张着嘴的衣袋里,有张白色的东西。割风的眸子立刻亮了起来!割风趁其不备,从后面把手伸到他的衣袋里,抽出了那张白色的东西。
“喂,初出茅庐的小伙子,您的工作证带了吗?公墓的铁门快关上了。”
埋葬工人说:“当然有。”同时搜着自己的衣袋,可是没有翻到。“我忘了带我的证件了。”
“丢了证件,要被处以15法郎的罚金的。”割风说。
埋葬工人的脸立刻变青了。
“啊!耶稣!我的天主!15法郎的罚金!”埋葬工人丢下了他的锹。
“不用慌,”割风说,“小伙子,不用悲观失望。不值得为了这就想寻短见,15法郎就是15法郎,您有办法可以不付。我是老手,您是新手。作为朋友我替您出个主意,有件事很明显,不出5分钟,公墓大门就要关上了。5分钟里您来不及填满这个坑,既是这样,就免不了15法郎的罚金。不过您还来得及……您住在什么地方?”
“打这里走去,一刻钟,伏吉拉尔街,87号。”
“您还有时间,拔腿飞奔,奔回家,取了卡片再回来,公墓的门房替您开开门。您有了卡片,就不会被罚款,您再埋好您的死人。我呢,替您在这里守着。”
“您救了我的命,谢谢。”那埋葬工人感激地握着他的手一抖再抖,嗖的一声跑了。
埋葬工人消失在树丛里以后,割风又倾耳细听,直到听不到他的脚步声了,他这才朝着那坟坑,弯下腰去,轻轻喊道:“马德兰爷爷!”
此处的描写表现了割风做事非常谨慎。【动作描写】
没有回答。
割风浑身一阵寒战。他爬了下去,不,应当说他滚了下去,跳到棺材头上,喊着:“您在里面吗?”
棺材里毫无动静。
割风抖得呼吸也停了,连忙取出他的钝口凿和铁锤,撬开了盖板。冉阿让的脸,在那暮色里显得惨白,眼睛也闭上了。
割风的头发直竖起来,他立起,靠着坟坑的内壁,几乎瘫倒在棺材上。他望着冉阿让,说道:“他死了!”
他又站起来,狠狠地叉起两条胳膊,痛哭失声地喊着说:“我是这样搭救他的,我!这是梅斯千爷爷的过失。他为什么偏偏在这时死呢?是他把马德兰先生害死的。马德兰爷爷!马德兰爷爷!天老爷,他被闷死了!这个最最慈悲的人!还有他那小姑娘!啊!无论如何,我就待在这里好了。马德兰!市长先生!请您赶快爬起来吧!”
他揪自己的头发。
一个“揪”字,形象地刻画出割风此时懊悔、无奈、失望的心理。【动作描写】
远处树林里传来一阵尖锐的嘎嘎声,公墓的铁门关上了。
割风低下头去看冉阿让,又突然猛跳起来,直退到坑壁:冉阿让的眼睛睁开了,并且望着他。
割风面如死灰,惊慌失措,他望着冉阿让,冉阿让也望着他。
“我睡着了。”冉阿让说。他坐了起来。
割风跪了下去。
“公正慈悲的圣母!您吓得我好惨!”随后他又立起来,大声说:“谢谢,马德兰爷爷!”
冉阿让先前只是昏过去了一阵,新鲜空气又使他苏醒了。
“这样说,您并没有死!呵!您多么会闹着玩儿!”
“我冷。”冉阿让说。
这句话提醒了割风,意识到险恶的处境。
他从衣袋里摸出一个葫芦瓶,那是他早准备好的。
冉阿让喝了一大口烧酒,他感到恢复了体力。
他从棺材里爬出来,帮着割风把盖子钉好。3分钟过后他们已到了坟坑的外面。
割风拿着锹,冉阿让拿着镐,一同埋了那口空棺材。
他们走到那关了的铁门跟前,割风捏着埋葬工人的卡片,把它丢在匣子里,门房拉动绳子,门一开,他们便出来了。
“这真是方便!您的主意多么好,马德兰爷爷!”
一个钟头后,黑夜里,有两个男人和一个孩子走到比克布斯小街62号的大门口。年纪较老的那个男人提起门锤敲了几下。
昨天割风到水果店老板娘家里,把珂赛特领了出来。珂赛特度过的那24个小时,一声不响地发着抖。没有吃东西,也没有睡。那位老板娘真是名不虚传,问了她百十来个问题,所得到的回答只是一双无神的眼睛。她领会到他们正在过一个难关,她应当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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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不响”写出了珂赛特的懂事,“抖”说明她还没有完全走出害怕的阴影。【动作描写】
不过,当她经历了那悲惨的24个小时又见到冉阿让时,发出的那种欢乐的呼声,表达出她对脱离苦境的惊喜。
于是那个令人心悸的双重困难问题,即出去和进来的问题,得到了解决。
门房早已有了指示,他开了那道由院子通往园里去的便门,门房领着他们三人一同由那道门进去,来到了院长接待室。
院长手里拿着念珠,正在等候他们。一个参议嬷嬷,放下了面罩,立在她的旁边。院长审视着冉阿让,问道:“您就是那兄弟吗?”
“是的,崇高的嬷嬷。”割风回答。
“您叫什么名字?”
割风代替他回答说:“于尔迪姆·割风。”他确有一个死了的兄弟叫于尔迪姆。
“您是什么地方人?”
割风回答说:“原籍比奇尼,靠近亚眠。”
冉阿让根本没有说一个字。
院长仔细望了望珂赛特,又低声对那参议嬷嬷说:“她长得丑。”
那两个嬷嬷在接待室的角落里极轻声地商量了几分钟,接着院长又走回来,说:“割爷,您再准备一副有铃铛的膝带,现在需要两副了。”
第二天,大家都听到园里有两个铃铛的声音,修女们按捺不住,都要掀起一角面罩来看看。她们看见在园子里的树下,有两个男人在一起翻地,割风和另外一个。那是一件大事,从来不开口的人也不免要互相转告:那是一个助理园丁。
参议嬷嬷们补充说:那是割爷的兄弟。
冉阿让算是安插妥当了,他有了那副系在膝上的铃铛,从此是有正式职务的人了,他叫于尔迪姆·割风。
院长对珂赛特起了好感,让她在寄读学校里占了一个免费生的名额。珂赛特到了修道院以后话仍不多,她极其自然地认为自己是冉阿让的女儿。加以她什么也不知道,也就说不出什么来,并且在任何情况下,她也不肯说。没有任何其他力量比苦难更能使孩子们养成缄口慎言的习惯。珂赛特受过种种痛苦,致使她对任何事,连说话、呼吸,也都存有戒心。她时常会为一句话而受到一顿毒打!自从她跟了冉阿让以后,心才开始宽了些。她对修道院里的生活很快就习惯了。
要是修女有沙威那样的眼力,她们也许会发现,当园里的园艺需要人到外面去跑腿时,每次总是割风大爷,老、病、瘸腿的那个去外面跑,从来不会是另一个,而她们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那也许是因为随时望着上帝的眼睛不善于侦察,也许是因为她们更喜欢把精力用在彼此互相窥探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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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也许”读起来幽默风趣,它从侧面告诉我们,冉阿让的举止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怀疑。【语言幽默】
冉阿让幸亏是安安静静地待着没有动,沙威注视着那地区足足有一个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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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可见沙威做事的耐心、执著。【用词准确】
珂赛特得到许可,每天可以到他那里去玩一个钟头。每天在一定时刻,她都会跑到那破屋里来。她一进来,那穷酸的屋子立即成了天堂。冉阿让喜笑颜开,想到自己能使珂赛特幸福,自己的幸福也增加了。在课间休息时,冉阿让从远处望着珂赛特嬉戏追奔,他能从许多人的笑声中辨别出她的笑声来,因为现在珂赛特会笑了。
休息时间过了,珂赛特回到班上去时,冉阿让便望着她教室的窗子。半夜里,他也起来,望着她寝室的窗子。
两个“望”体现了冉阿让对珂赛特的关心,以及难以割舍的情感。【动作描写】
他回忆起旧时的那些伙伴,他们的生活多么悲惨。而眼前的这些人,同样落发、低眼、低声,虽然不是生活在屈辱中,但却受着世人的嘲笑。她们从来不吃肉,还常常从早到晚不进食,她们得穿黑色毛料的裹尸布。一整天的辛劳后,每天晚上,正当困倦逼人、沉沉入睡时,或是刚刚睡到身上有点儿暖意时,又得起来走到冰冷阴暗的圣坛里,双膝跪在石头上做祈祷。在某些日子里,每个人还得轮流跪在石板上,或是头面着地、两臂张开,像一个十字架似的伏在地上,连续12个钟头。
那些是男人,这些是女人。
这些女人极善尽美的天真,几乎可以上齐圣母的懿德。
两处都是奴役人的地方,不过男人还有一个法定的限期在望,还可以潜逃。在女人这里,永无尽期,唯一的希望就是死亡。男人,只受链条的束缚,而女人却受着自己信仰的束缚。
他从前见过的那种困猛虎的高墙,现在却圈着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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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蓄地批判了宗教制度对女人的束缚与毒害。【寓意深刻】
为什么?
他的心完全融化在感恩戴德的情感中了。
这样又过了好几年,珂赛特成长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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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读与赏析
读完本章内容,你一定会被紧张惊险的故事情节所吸引。在故事中,冉阿让就好似一个侠肝义胆、智勇双全的江湖好汉:他身怀绝技,安然无恙地逃离了沙威的围捕;割风的知恩图报给了他绝处逢生的机会;他有勇有谋,依靠智慧和胆量战胜了重重困难;他忍辱负重,为了珂赛特的成长而甘心在修道院隐姓埋名。故事情节一波三折,引人入胜。
学习与借鉴
1.叙事简洁:如“受难嬷嬷被安葬在祭台下面的地窖里,珂赛特被送出大门,冉阿让溜进太平间,这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上文在对话中已经讲述了如何去完成这些事情,所以这儿一笔带过。
2.构思巧妙:当冉阿让和割风按照计划好的一切去实施时,没料到原来的埋葬工人恰巧去世,而新来的工人做事执拗,使得事情的发展陡然生变,跌宕起伏的设计取得了一种异乎寻常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