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金银岛(名师1+1导读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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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勇斗汉兹

顺风帮了我们很大的忙。我们绕过岛的东北角就可以毫不费劲地进入北汊的入口处,只是船上没有了锚,所以我们要等潮水涨得再高一些才敢将它驶上沙滩。时间过得可真慢,舵手教我怎样停船,我试了许多次后才成功。然后,我们默默坐下来,重新开始吃东西。

“船长,”汉兹终于开口道,脸上仍然挂着那让人看了极不舒服的笑容,“我那老伙计奥布赖恩还躺在那里,你能不能把他扔到海里去?我倒不在乎什么规矩,干掉他那样的家伙,我良心上也没有什么不安的。不过我不认为他那样子躺在那儿很好看。你认为呢?”

“我没有那么大的力气,而且我也不喜欢干这种活儿。我看,就让他在那里躺着吧。”我说。

“我说,吉姆,这西斯潘尼奥拉号真不吉利,”他眨着眼睛接着说道,“自从你我离开布里斯托尔出海以来,在这条船上送命的倒霉的水手真是太多了。你瞧这奥布赖恩,他已经死了,是不是?我从没进过学堂,这么问你吧,你说,一个人死了之后是永远死掉了呢,还是能重新活过来?”

“汉兹先生,你可以杀死一个人的肉体,但你杀不死一个人的灵魂,这一点你是应该知道的。”我回答,“奥布赖恩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也许这会儿正看着我们呢。”

“啊,”他说,“真倒霉。看样子杀人真是浪费时间。不过依我看,灵魂什么的并不重要。吉姆,我迟早要和灵魂打交道的。不过,既然我们已经无话不谈,我想请你帮我到房舱里去拿一瓶——见鬼!我一下子忘了那玩意儿叫什么了——嗯,吉姆,你就给我拿瓶葡萄酒来吧,这朗姆酒太烈了,我脑袋有点儿受不了。”

他支支吾吾的样子显得很不自然,至于他宁可要葡萄酒而不要朗姆酒,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出于某种原因,他想让我离开甲板让他一人独处——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但我怎么也想不出他的意图所在。他从来不正视我的眼睛,总是东张西望,左顾右盼,时而看着天空,时而扫一眼死去的奥布赖恩。他始终陪着笑脸,不时抱歉或尴尬地吐吐舌头,就连三岁小孩儿也能看出他不安好心。不过我装作什么也没发觉的样子,立刻爽快地答应了。和这样一个愚蠢的家伙在一起,最好是装作一无所知。

“要葡萄酒?”我说,“那太好了。你要白的还是红的?”

“对我来说都一样,伙计,”他回答,“只要够劲儿,又够喝就行了。”

“好吧,”我回答,“我这就给你拿红的来,汉兹先生。不过我还得找一找。”

我说着就跑了下去,而且尽量搞出很大的响声,然后,我脱掉鞋子,悄悄地跑到另一个楼梯那儿,爬了上来,探出脑袋观望。尽管我知道他绝对料想不到我会在那里,我还是尽可能地小心行事。随后,我所怀疑的最糟糕的事被证实了。

汉兹已经用膝盖支撑着身子爬了起来。显然,他移动时大腿上的伤口使他疼痛难忍,因为我听到了他的呻吟声。可尽管如此,他还是很迅速地拖着身子爬过了甲板,从一堆绳子下面摸出一把长长的刀子,从刀尖到刀柄都血迹斑斑的。他察看了一会儿刀子,用手试了试刀尖,立刻将它藏在上衣怀里,然后重新爬回老地方。

这正是我想知道的——伊斯利尔可以四处爬行,而且现在身上有了武器。既然他想方设法要将我打发走,那么他显然选中了我当牺牲品。至于干掉我之后,他准备干什么,我就不清楚了。他没准会一路从北汊爬行穿过海岛回到沼泽地旁的营地去;也没准会鸣炮让同伙们过来帮他,这我就不知道了。

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相信他,因为在这一点上我们的利益刚好一致,那就是西斯潘尼奥拉号该停靠在哪里。我们俩都希望它能安全地搁浅在一个隐蔽的地方,以便在需要它时就可以毫不费力、不冒风险地让它重新出海。我估计在达到这一目标之前,我的生命肯定没有危险。

我脑子里盘算着这些事情的时候,手脚也没有闲着。我已经悄悄溜回了房舱,重新穿上了鞋子,随意抓了一瓶葡萄酒,然后便回到了甲板上。

汉兹仍像我离开他时那样躺在那里,整个身子缩成了一团,眼皮耷拉着,似乎虚弱得连阳光都顶不住。见我走了过来,他抬起头,接过酒瓶,像个做惯了这种事的人一样熟练地敲去瓶颈,猛地喝了一大口。然后,他静静地躺了一会儿。

“啊,吉姆,吉姆,我想我就要回老家了,错不了。”他终于开口说道。

“好吧,”我说,“不过,如果我是你,而且已经不行了的话,我会像个敬畏上帝的人那样好好忏悔一番。”

“为什么?”他说,“我有什么好忏悔的?”

“为什么?”我嚷了起来,“你刚才还问过我人死了以后会怎么样。你一直生活在罪恶、谎言和血腥中,你杀死的那个人他现在就躺在你面前,而你还问我为什么!求上帝饶恕你吧,汉兹先生,这就是为什么。”

想到他的怀里藏着一把沾着血迹的刀,想到他心里装着邪念,要用那东西结果我的生命,我说话时不禁有些激动。而他也猛喝了一大口酒,用极不寻常的庄重口气说:

“整整三十年,我一直在海上漂泊,好的、坏的、较好的、较坏的、风和日丽或大风大浪、断粮食、动刀子,我什么没见过!我可以告诉你,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好人有好报。我就喜欢先下手为强的那种人。死人不咬活人,这就是我的看法——阿门,就这样吧。现在,往这儿看。”他突然改变了语气继续说道,“我们废话说得太多了。你只管听我指挥,霍金斯船长,我们完全可以将船驶进去,干完这件事。”

我们现在的路程总共不到两英里,但航行起来却非常困难。这个北汊的入口处不仅又窄又浅,而且左拐右拐,所以必须非常小心地驾驶才能将帆船驶进去。我认为自己反应敏捷,是个好副手,而我确信汉兹是一流的领航员。我们左拐右拐,东躲西闪,擦着一个个暗滩前进,那副果断的神情和利索的动作让人看了会感到赏心悦目。

我们刚驶过海角就被陆地包围了。北汊的岸上也和南锚地的岸上一样生长着茂密的树林,但这里水面狭长,更像河流的入海口。我们看到正前方锚地的南端有艘船的残骸,已经腐烂得差不多了。那是条三桅大船,但搁在那里风吹日晒得太久,上面挂满了湿漉漉的海草,岸上的灌木已经在它的甲板上生根,正开着鲜艳的花朵。这是幅凄凉的景象,但这也告诉我们这锚地非常平静。

“现在,”汉兹说,“你瞧那里,从那里冲上岸最合适。那里的沙滩很平,隐蔽性很好。周围都是树木,那条破船上开着鲜花,像座花园一样。”

“可是,”我问,“船冲上岸后怎么让它重新出海呢?”

“这很容易,”他回答,“退潮时将一根绳子牵到对岸,在那边一棵大树上绕一下,再拉回来。潮水涨起来时,船上所有的人一齐拉紧绳子,船就会顺顺当当地动起来。注意,孩子,准备好,我们现在快靠近沙滩了。”

他发布命令,而我则不歇气地执行着。西斯潘尼奥拉号迅速调转方向,冲上了长着矮树的浅滩。

最后这一连串的紧张操作分散了我在那之前一直对汉兹保持的戒备之心。我非常兴奋地等待着大船碰触沙滩的那一刻,竟然忘了危险近在咫尺。我站在船舷旁探出身子去看那些在船头划开的涟漪。如果不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惧抓住了我,使我回过头去,我也许都来不及挣扎就丧了命。也许我听到了“吱嘎”一声,也许我的眼角看到了影子在晃动,反正当我转过头来时,发现汉兹右手握着刀子,已经快到我跟前了。

我们四目相对时,两个人肯定都大叫了一声,但我发出的是恐惧的尖叫,而他发出的则是像野兽进攻时的那种怒吼。就在他纵身向我扑来时,我朝一边猛地一跳,他撞在了舵柄上,倒了下去。

还没等汉兹回过神来,我就已经平安地逃出了他给我设下的陷阱。现在我可以在整个甲板上躲避。他转过了身子,再次向我直扑过来。我停住了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镇定地瞄准他,扣动了扳机。但既没有火光也没有声响,原来引爆的火药被海水打湿了。我骂我自己太粗心,为什么不早一点儿给武器重新装上子弹呢?

汉兹虽然受了伤,但他的动作之快仍让人吃惊。他的头发耷拉在脸上,那张脸气急败坏地涨得通红。我没有时间去试第二把手枪,即使有时间恐怕也不会去试,因为我可以肯定那把枪也一样打不响。有一点我是非常清楚的:我不能总在他的面前后退,否则他很快就会把我逼到船头,就像他刚才差一点儿将我堵在船尾一样。一旦被堵在船头,那把九或十英寸的刀子将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尝到的最后一种滋味。

我停了下来。看到我准备躲避,他也停了下来。我左右移动了一下,他也相应移动了一下。这多少有点儿像我在家乡的岩石间常玩的那种游戏,但我的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怦怦直跳过。然而,我已经说过,这毕竟是孩子玩的游戏,我想我绝不会输给一个上了年纪、大腿有伤的水手。说真的,我的勇气越来越大,甚至有时间来考虑怎么了结这件事情。尽管我看出我可以长时间地与他周旋,但我看不到任何可以逃生的希望。

正当事情处在这种局面中时,西斯潘尼奥拉号突然撞上了浅滩,船身猛地一震,摇晃着迅速搁浅在了沙滩上。船身随即向左舷倾斜,直到甲板成45°角立了起来,约一百加仑海水从排水孔倒灌进来,在甲板和舷樯之间形成了一个水池。

我们俩立刻失去了平衡,几乎是扭在一起滚向一侧船舷。戴红帽子的那家伙的尸体也直挺挺地跟着我们滚了过来,手臂仍然伸着。我们之间的距离非常近,我的头碰到了汉兹的脚,“砰”的一声,磕得我牙齿咯咯直响。尽管挨了一脚,我还是第一个站起来,因为汉兹和那尸体缠在了一起。突如其来的倾侧,让我没法在甲板上四处跑动。我必须立刻找到新的逃生办法,而且刻不容缓,因为敌人就要抓住我了。我闪电般地跳上了桅杆,双手交替着一直爬到了船帆那里。

我全靠动作迅速才保住性命。在我向上爬时,那把刀子猛地向我刺来,距离我的脚底板只有半英尺的距离。伊斯利尔·汉兹站在那里,张着嘴,仰起脸来望着我,又是惊愕又是懊丧,完全像尊塑像。

我现在有了点儿空闲时间,所以赶紧开始给手枪换弹药。换好一支手枪后,我为了保险,将另一支手枪的弹药也换上了新的。

我这一手让汉兹看呆了,他开始明白自己现在处境不妙。他考虑了一两分钟,用牙齿咬着短剑,忍着疼痛,开始吃力地拖着那条受伤的大腿慢慢往上爬,还时不时地呻吟一声。他还没有爬到三分之一的高度,我就已经静静换完了弹药,然后双手各持一把手枪对着他。

“如果你再往上爬一步,汉兹先生,”我说,“我就叫你脑袋开花!你不是说过吗,死人是不咬人的。”我笑着又说。

他立刻停了下来。我从他面部肌肉抽动的样子可以看出,他在绞尽脑汁地思考。看到他思考得那么慢,那么费劲,我仗着自己重新有了安全保障,放声哈哈大笑。最后,他咽了咽口水,开口说话,脸上仍然挂着极度困惑的神情。不过,他在开口之前,先取下了衔在嘴上的短剑,但身体其余部分一动也没有动。

“吉姆,”他说,“我看我们俩现在该讲和了。要不是刚才船颠了一下,我就抓住你了。可我运气不佳,从来就没有过好运气。看样子,我这老水手得向你这上船没有两天的毛孩子认输了,吉姆。这可真丢面子。”

我完全被他这番恭维话陶醉了,像一只爬上了墙头的猴子一样得意。突然,他的右胳膊从后往前一挥,一样东西“嗖”的一声像箭一样从空中飞来。我感到被打了一下,接着便是一阵剧痛,我的肩膀被钉在了桅杆上。我疼痛难熬,也惊异万分——我很难说我当时是有意识地开了枪,我肯定自己没有下意识地去瞄准——我的两把手枪同时开了火,接着又同时从我的手里掉了下去。但掉下去的不止是那两把手枪。汉兹发出一声低低的叫喊,松开手,头朝下也掉进了水里。

水面上泛着鲜血染红的泡沫,他在水面上露了一次头便永远沉了下去。等水面渐渐恢复平静后,我看到他躺在船身侧影中清澈明亮的海底,一两条鱼从他身边游过。随着偶尔的水波荡漾,他似乎也跟着左右摇摆,仿佛还想挣扎着站起来。但他确确实实死了,即使没有被枪打死,现在也被淹死了,在他企图杀害我的地方成了鱼饵。

我刚确定他已经死了,便立刻感到恶心、头晕和恐惧。热血从我的后背和胸前往下淌,那把刀子把我的肩膀钉在桅杆上,像烧红的烙铁一样折磨着我。然而,真正折磨我的倒不是这点儿皮肉之痛,我真正害怕的是掉到那碧绿的海水中,落在汉兹的尸体旁。

我攥紧两只手,直到指甲都泛白了。我紧闭双眼,仿佛想避开这灾难。渐渐地,我终于开始清醒过来,平静了下来,重新控制住了自己。

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将刀子拔出来,但也许是刀子在身后的木头里钉得太牢,也许是我勇气不足,这个念头让我恶心得直打寒战。说来也怪,正是这寒战帮了我的忙。其实那把刀子只是扎住了我的一层皮,刚才那个寒战一打就将它扯了下来。

我下到房舱,想办法包扎伤口。伤口虽然很疼,而且血还在不住地流淌,但并不深,也不会带来生命危险,甚至对我使用胳膊都没有太大的影响。我打量了一下四周,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条船现在已经属于我了,所以我开始思考怎样清除掉最后一名乘客——那已经死了的奥布赖恩。

我刚才已经说过,他滑到了舷樯旁,像个可怕而丑恶的傀儡一样躺在那里。虽然身材和真人相同,但没有人的血色或生气!他现在这姿势倒使我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打发掉。一路上各种惨事早已磨掉了我对死人的恐惧,于是,我一把抓住他的腰,只当他是一袋玉米,然后猛一使劲,将他扔下了船。他掉进水里时发出了很大的响声,红帽子掉下来,一直漂在水面上。水面平静下来后,我可以看到他和伊斯利尔并排躺在水底,双双随着水波的颤动而抖动。奥布赖恩年纪虽然不大,头发却掉了不少。他躺在那里,秃脑袋枕着杀死他的人的膝盖,几条动作敏捷的鱼儿在他俩上方来回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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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读与赏析

上章提到“汉兹脸上总是挂着一种古怪的微笑”,原来他想除掉吉姆重新夺回西斯潘尼奥拉号。尽管吉姆早有心理准备,但仍在与汉兹的周旋中受了伤,值得庆幸的是,吉姆最后终于成了西斯潘尼奥拉号的主人。作者在这一章中为吉姆识破汉兹的奸计埋下了许多伏笔,如汉兹脸上那“极不舒服的笑容”;让吉姆去拿葡萄酒时汉兹“极不自然的表情”;与吉姆讲和时的恭维话,都安排得既合理又巧妙。

学习与借鉴

1.人物形象的刻画:作者通过汉兹给吉姆的感觉营造出诡异的气氛,再借吉姆的眼睛证实汉兹的“图谋不轨”。事情败露后,汉兹又企图造成吉姆的麻痹大意,趁机“夺权”,如此层层刻画出来的人物形象更加饱满。

2.心理刻画:吉姆杀死汉兹后恶心、头晕、恐惧,并想极力摆脱这种痛苦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