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诺,开门。”秦安国知道她在家。就怕她一早出去,他半夜就守候在她楼下。
跟秦寒打听许诺的住址并不难。昨晚车上,秦寒说岳母想开一家咖啡店。
秦安国说,他在闹市区有一个网点要出租。原来那个地方是有人租用的,因为租期已满,现在房租又一日一价的,那人觉得房租太贵,双方没达成协议。
他跟秦寒说,既然你岳母要租房,我那里可以租给她。都是亲戚,价钱不会很高。
于是,他得到了许诺的住址和电话。
天还早,许诺怕大声喧哗引起邻居的不满,只好皱着眉将门敞开,让胡子拉碴的男人进来。
他身上的衣服有些皱,还带着一股浓重的焦油味儿。
见许诺直皱眉,秦安国连声说对不起。
他记得她的习惯,她极不喜欢男人抽烟。年少时爱附庸风雅,见有同学躲进厕所里抽烟,津津有味的,他也跟着学会了。
认识她后,她经常扇着手抱怨,哪来的烟味儿?熏死人了。
后来,他就戒了。那时烟瘾不重,存是好奇好玩儿。那次戒烟后,他再也没抽过。
昨夜,坐在她楼下的车里,抽掉了五包烟。他还想抽,似乎想把这二十多年欠下的都补回来,一颗接着一颗,直到没有了才算作罢。
许诺的憔悴看得他剜心蚀骨,却又不敢逾矩。
“我可以借你的卫生间洗漱一下吗?”
许诺没说话,只点点头,用行动答应了他。她带着他来到卫生间门口,他进去洗完脸,洗完了习惯伸手去拿毛巾,女人身上特有的气息飘进鼻端,才惊觉不对。似被吓住,他惊慌将她的毛巾放回原处。
脸上湿漉漉的,半湿不干,秦安国就这样出来。
客厅里很安静,厨房里传来响声。
他完全是个外来客,不敢逾矩一步,乖乖坐在沙发里。没人会猜到此时这个憔悴战兢的男人竟然是知名大学的校长。
餐厅里传来许诺的声音。“过来喝碗粥吧。”
秦安国急忙起身,生怕迟了。
坐在桌前,不知该说什么好,既担心尴尬,又觉得窒闷。
“没想到你还吃中餐。”说完觉得很幼稚,他生硬笑笑。
许诺没说话,低头小口小口咗着小米粥。
秦安国也毫无食欲,喝了一小碗放下,看着对面的人。昨日还是玉颜绿鬓,今日神色憔悴恹恹的没了精神。
他想说,小诺对不起。见她愁云惨淡的脸,此时,再多歉疚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
“许诺,我知道,安澜是我们的女儿。”
许诺抬眼扫他一眼,低垂眼睑。
许诺比他想象的还要冷静。
沉默一会儿,她开口了。“知道又能怎样?你想认她?”
认祖归宗那是绝对不可以的,秦家决不能认安澜。
“你想她幸福,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说着,心里二十多年的心酸牵挂和委屈齐齐涌上心头。
“是我当初抛下她的。老天该惩罚的人是我,为什么落在我女儿身上?看着她和秦寒亲亲蜜蜜的样子,那些真相,我不敢说出口,也不能说出口。”她语气开始急,气息也不稳,说完这些话竟然分外疲惫,是从心里泛出的疲惫。
秦安国见她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搅着手指,年少时候她就是这个样子。慌乱无措的时候,就喜欢十指交叉不停地搅弄。
“我做的孽,为什么让我女儿承受?老天想惩罚我不负责,就是把我命收回去我都无怨言,可是,偏偏这个样子……堂兄妹,被澜澜和秦寒知道了,天会被捅出个窟窿……”
秦安国绕过餐桌坐在许诺一边,伸手轻轻拍了下她肩。现在,他能做的安抚只有这些。心里想着把她抱在怀里,让她尽情哭泣,可却无法敞开怀抱。二十多年过去了,有些东西早就变了。
“许诺,老天就是惩罚,也该惩罚我。你没有养育之恩,却有生育之恩。”而他,却什么也没做过。“现在,我们该考虑的是不能让澜澜和秦寒知道我们的关系。”
“我们没有关系!”倏地,许诺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瞪他。
秦安国深深望着眼前的泪颜泪眼,时光穿透时空,落在若干年前的那个春天。
校园的操场边有一排排的桃树。春天正是桃花绽放的季节。一阵春风拂过,落英缤纷。看着走在前边的小女生,秦安国忍不住追上去。少年的手拂去她发顶上的花瓣。
正在生气的女孩儿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不但不生气,还跟她并肩走在一起,笑得跟三月的春风般和煦:“你头顶有花瓣儿……”
“不要你管。”女孩儿娇羞又霸道的声音。
“怎么能不管?我喜欢你,我们班同学都知道。我们的关系就连班主任都知道了。”班主任婉转劝他以学习为重。他信誓旦旦保证,绝不会影响学习。
“我们没关系!”许诺倏地刹住脚,彼时也像此时这样狠狠瞪着他,眼里涌上委屈的泪,“我不早恋。我要考大学……”
爸爸没文化靠挖煤起家,赚了钱。腰包充实了,精神也想有更高追求。就把这种信念转嫁到她身上。希望她多读书,光门耀祖。
“我们不是早恋。我们是好朋友。我语文不好,你帮我。你物理化学不好,我可以帮你。互帮互助……”秦安国挺着胸脯,说得理直气壮。
那时的许诺被相依为命的父亲娇宠习惯了,倔强任性且单纯。被他几句话说得连连点头,很快就赞同了他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