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这辈子,她这个当妈的,都亏欠女儿的。
饭好了,贡眉去卧室看澜澜,谁知小家伙自己起来梳洗完毕了。
贡眉从小就培养孩子的独立精神,在洗漱间加了一个小凳子,让澜澜踩着凳子自己洗漱。小家伙还会洗衣服,自己的小袜子,小手帕都能洗得干干净净。
贡眉还在考虑,以后若是她实在忙不开,把孩子送进封闭式学校也没问题,孩子的自理能力她是放心的。
有时候,她甚至天马行空的想,若是某一天她死了,只剩澜澜一人的话,她应该也能活下去。
吃过饭,贡眉打车三口人去精神卫生中心,也就是原来人们所说的精神病院。许是精神病院这个称呼让人听着不舒服,现在,但凡跟精神疾病沾上关系的,都改名叫“精神卫生中心!”,算与国际接轨,也算与时俱进罢。
这几年,贡眉赚了不少钱。她诊断准确,开出的药方也确实治好了许多疑难杂症。如今,诊所里她是挑大梁的。收入也比其他几位高些。
开始,患者还不信这么年轻的女孩子会给人把脉诊病,自从治好一个癌症患者后,她名声大噪,慕名前来的患者也多起来。如今,诊所墙上的锦旗属她的多。
可是,即使如此高的收入,也架不住有个精神病的亲人。成年累月住在医院,不说药费,就是床位费,每月也得上千元。
病房都用大铁链子锁着,今天值班的是贡眉不认识的一个护士,她说,“我想探望贡君茹。”又出示身份证等一切手续后,三个人得以进入。
这个楼层都是轻症患者,相对于重症患者来说,他们比较安静,不会吵闹打架,更不会歇斯底里跳楼自杀,他们都安安静静在自己的病房里。
贡眉给妈妈要了两个人的病房,人少些,妈妈休息也能好些。
她们进了病房,贡君茹正做在病床上一下一下扯着衣袖,这么一个动作就能保持一个下午。
贡眉让李姨领着澜澜跟妈妈说说话,自己则找医生打听妈妈最近的情况。等回来时,见澜澜正在抽噎。
“姥姥想抱澜澜,嘴里含着你的小名,澜澜吓哭了。”李姨一边哄着孩子,一边跟贡眉说。
“你先带澜澜出去吧。”要不然,澜澜也不喜欢这里的气氛。这孩子十分敏感,一进医院,身子就僵硬紧绷着,小手也攥成小拳头,紧紧握着。
如果是看望别人,贡眉是不会把女儿带来的,可这不是别人,是自己的母亲,是澜澜的姥姥。如今,世上只剩下她们三个血脉相连的人了。
经过医生允许,贡眉带着贡君茹下楼。
住院部的房后有个大操场,是给患者散步做操用的。
这里实行军事化管理,每天上午,患者都要下楼做广播体操,还可以打篮球,踢足球。
为了安全考虑,操场四周都装着铁丝网,看着就让人心里压抑。
贡眉领着母亲来到侧面的小花园,如今正是百花盛开的时候,有风掠过,带过来淡淡花香。
“妈,闻着了吗?好香。”
贡君茹没什么反应,右手仍旧一下一下揪着左手的衣袖。
贡眉想哭。
自己能医好了那么多人的病,却医不好自己母亲。
“妈,陈大夫说,你见好,还夸你了呢。几个患者里,就你恢复的快。你就跟我说说话吧。”
贡君茹似没听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花园里绿草繁花竟然丝毫也勾不起她的注意。
贡眉给母亲理了理花白的短发,眼底湿润了。
要是知道妈妈这个样子,她不会拼死逃跑,费尽心机怀上孩子,又拼死生下来。当初,就想着妈妈,不能把妈妈留在这个世界上让她孤单。
如果当初能预料到妈妈这个样子,不如她们母女那时一起自杀算了,至少黄泉路上还有个伴儿,说不定来时还能做母女。
如今,她有了澜澜,她又多了一份牵挂,想死,她都死不起了。
“妈,艾姥姥让我带话给你,要你安心养病,赶紧出院,然后替我哄孩子。我好把全部精力放在诊所上。看艾姥姥的意思,是想把她的诊所传给我。艾姥姥最近身体也不太好,也是,快八十岁的人了……”
絮絮叨叨的,贡眉将一个星期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不管妈妈是否能听得懂。除了贡君茹,她也没有说心里话的人了。
几年前割舍了原来的一切,她以贡眉这个名字开始新生活,原来的同学断了联系,原来的圈子也断了。
现在的她,生活里除了女儿,妈妈,家就是工作、诊所和艾姥姥。就连逛街也不常去,除非是需要她亲自去买的,不然,一般的事务她都交给李姨处理。
从精神卫生中心回来,她把澜澜和李姨送到小区楼下,就回诊所上班。临走告诉李姨,晚上她要晚些回来,要值夜班。
他们那个诊所一共八个人,艾姥姥年纪大了,排班儿都不算她。正常是下午五点下班儿,值班儿的要晚上十点才能下班儿。有些白领患者白天没时间,都是晚上来看病的。
今天,抓药的小冯要约会女朋友,贡眉就让他先走了。只剩下她和出纳员刘姐。
眼看着九点钟了,刘姐有些昏昏欲睡,嘴里叨咕着家里的女儿。贡眉想让她也走,就在这时,门开了带进来一股夜风。
贡眉见进来一位四十左右岁的女性患者。她让患者坐下,一边问了一下她的症状,一边给她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