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想说一句我忘了,但眼下的情形,这三个字显然不是最好的回答。
霍青璃到底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还不是由着刘垣随意编排?就算霍青璃真的说过这样的话,她也是不能承认的,因为她不管认还是不认,最终占上风的都是刘垣。认,她今天所做的一切全部都会白费,不认,不但会加重刘垣的疑心,还会加深他的杀心。
那么,她到底是认还是不认呢?
望着刘垣那张温雅清俊的脸容,她什么也没有说,只如他一般若有若无地笑着。不就是装逼吗?他刘垣会,她霍青璃也会,虚与委蛇这种事情又不是没有做过,与其让他抓住把柄,倒不如让他自己去猜,只要不落口实,他就不能拿自己如何。
他笑如春风,她矜若秋华,一颦一望,皆安详和谐。
两个人谁也没有动,时光像静止了一般,将这一幕永久封存。
不知过了多久,晴朗的天空骤然暗了下来,一片沉沉乌云,从遥远的东边一路碾压过来。
平地里掀起一阵狂风,吹得花枝摇曳,枯叶乱飞,金丝笼里的鸟雀亦受到了惊吓,一边扑棱着翅膀,一边叽叽喳喳叫了起来。
这阵风虽刮得猛烈,对于霍青璃来说,也仅仅是稍微吹散了整齐的头发而已,可对于刘垣,刺骨的寒风几乎夺走了他身上的所有热量,温软的笑意也维持不住,换成了痛苦难耐的神情。
修长的手自宽大的袖中探出,紧紧拢住厚实的狐皮风氅,可即便这样,他还是冷得连连哆嗦,连脸上的肌肤也透着骇人的青白,因过于用力而泛青的手,也几乎与雪白狐毛融为一体。
看着他此刻的模样,霍青璃有种说不出来的揪心感。
他的身体,当真差到如此地步?寒风虽然刺骨,但也仅会令人感到寒冷罢了,哪里会像刘垣这样,命都去了一半。
医者的本能,让她连考虑都没有考虑,一把抓过刘垣的手,急切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刘垣微微躬着身子,垂目看向她握住自己手腕的手,眉目平和浅淡,一副早就习惯了的不以为然,“旧疾复发而已,将军无需担心。”
旧疾?他到底得的什么病,竟连丁点寒意都承受不住?想问,却又不能问,掌心下的肌肤,冷得像块寒冰,她几乎都要怀疑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活人了。
“你……”她神情复杂地望着他许久,才缓缓松开手,退开一步,摆出恭敬的姿态:“陛下若是累了,就回寝殿休息吧,龙体要紧。”
刘垣却一动不动,隔着一步之距看向她:“将军是在担心朕的病情吗?”
她公式化地回道:“陛下是天子,有神灵庇佑,任何灾难病痛都能化解,哪里轮得到微臣来担心。”
她这话说得太矫情,压根就没打算让刘垣相信,可谁料刘垣却问了一个令她目瞪口呆的问题:“如果朕说,朕这一身病痛,并非天意,而是人为,神灵们还能庇佑得了朕么?”
他这是什么意思?她垂下眼帘,不动声色道:“陛下既是天子,那无论如何,神灵们都会庇佑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