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彤再一次以为自己听错,“主人,您的意思是……放他走?”
“不然呢?”她反问,虽然当时让他留下来时,确实存了捉弄的心思,但她并没有真想将他留下来的打算。
闻言,赤彤愕了下,明明是主人看上了凤箫,想要把他留在将军府调教,怎么到头来,好像对凤箫动了心思的人成了自己?
她小心觑着霍青璃的表情,看她并无开玩笑的意思,也没半点欲擒故纵的做派,难道这个凤箫,真的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一向没什么同情心可言的主人,放他一马?
回头转向府内,一道飞掠而起的人影恰好落入视线,凤箫着家伙还真敢跑!又将视线调回,却发现主人脸上神色淡淡,对凤箫出尔反尔的举动,貌似一点也不在乎。
真是奇了,对于凤箫,难道主人还有其他后手不成?
赤彤虽然半张脸都被面纱遮着,但霍青璃还是能明显察觉到她脸上神情的变化。
是的,她在惊讶,在好奇,在疑惑,但她却不敢下任何结论,这正是霍青璃敢于无所顾忌行事的依据所在。
身为武国大将,霍青璃出门定不会像其他闺阁小姐那般坐轿或乘车,她的坐骑,是一匹通体乌黑的高头大马,体型饱满优美、头细颈高、四肢修长,毛色纯正,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良驹。
好看曾经去内蒙古旅行时学过骑马,否则现在肯定要抓瞎。
一个翻身,跨上马背,自以为潇洒流畅,可看在赤彤眼里,却是要多笨拙就有多笨拙。
今天的主人是怎么回事?与昨天相比,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赤彤对此很不理解,却又想不出所以然来。
将军府离皇宫不远,骑马也就半柱香时间。
与北京的故宫不同,武国的皇宫,并不是以明黄朱红两种色调组成,而是更为深重大气的灰黑两色。
宫门巍峨,高达数十丈,城门下整齐站着三排手持剑戟,身着重甲的卫兵,遥遥看着,便令人望而却步。城门之上,半人高的城墙绵延数里,墙上架有杀伤力极强的重弩,每隔几丈都有一名弓箭手在站岗放哨。
只看这阵仗,便知道这座皇城内的守卫有多么森严了,别说是人了,就是只苍蝇,只怕也难以飞进去。
很讨厌这种气氛,让她觉得特别压抑,每走一步,都有一种即将上断头台的错觉。
皇宫不但守卫森严,连宫墙都建的比故宫要高。铺着巨大青石板路的宫道两旁,立着数米高的灰色围墙,围墙和甬道一起组成一条看不到头的权力之路。
她是第一次进宫,不知道皇宫的规模到底有多大,但只看眼前这条进宫必走的石板大道,就知道这座皇城的规模远远超过故宫。
一路上,需经过好几道门禁,这些门禁,是按照官位的大小和地位的高低排列的,官位最低的,在第一个门禁前就要下轿,一路步行入宫,官位最高的,则可乘轿一直到最后一个门禁。霍青璃是武国一品大将,身份地位皆是尊荣,这些门禁对她来说,全都形同虚设,她可以骑着马一路长驱直入,直到踏入明光殿前的太和门,都可以不用下马。
不过,她并不想那么快就进宫,自己虽然位高权重,但一会儿要见的,毕竟是掌控生死大权的一国之君,该说什么,做什么,她要好好想想。
于是,原本几乎不需要花费时间就能走完的路,她硬生生走了半个时辰。
站在太和门前,看着对面玉阶之上雄伟壮观的金色宫殿,她微微眯了眯眼睛。
这光芒也太刺眼了,看着华贵万千,但未免过于耀目,遮盖了天上明日的光辉。
这里的风水肯定不好,所以那个病病歪歪的皇帝,才会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
向守在门口的小太监禀明了来意,连通报都不需要,直接对她恭敬道:“将军请进。”
赤彤虽然是她的影卫,却没有资格与她一同入殿,只能站在外面等候。
殿内的装潢与外表一般奢靡华丽,光可鉴人的金色地砖上,倒映着她冷艳清泠的脸容,每走几步,就有一名宫女垂首向她福身行礼,就这样,在侍人的带领下,穿过几条走廊,绕过几处殿堂,终于来到了皇帝的寝殿。
她以为自己住的卧房就已经够大了,没想到皇帝的屋子比她还要大一倍。
不过房间虽大,却并不显得空旷,各种稀罕摆件几乎占满了大半个屋子,皇帝的龙榻被安放在东北角上,有日出东方之意,看来这个皇帝也是个迷信之人。
三层鲛纱垂帘,两扇以金钩挂起,透过最后一层垂帘,她只能隐约看到阔榻之上半躺半卧的一抹人影。
垂帘外,站着一名身着墨蓝圆领长袍的中年男人,她打量了两眼,发现对方眼角处有一道淡淡的细纹,唇上却半点胡茬也没有,于是断定,此人乃是太监。看到他,对方先行了个礼,然后道:“将军,陛下刚用过药,精神不济,怕是要小憩片刻,将军若无急事,不妨在偏殿稍待片刻。”
睡了?看来她来的不是时候,既然如此,那应该就没她什么事了吧?
反正看也看了,走个过场而已,她又不是真心关心那个病痨子皇帝,探头朝龙榻的位置看了眼,她象征性地拱拱手,“既然陛下睡了,那我就不打扰了,等陛下睡醒,劳烦你帮我转达一下。”
本以为是客套,没想到她真的转身朝外走。相荣急了,刚想追上去,垂帘内忽然传来一个磁软沉润的男声:“将军怎么才来就要走?”
这声音极是好听,让人不由自主停下脚步,只可惜这声音虽悦耳,却因中气不足的原因,而显得有些低迷。
她转过身,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看来是微臣打扰到陛下休息了。”这皇帝,装睡也不装的像一点,看她要走,就装不下去了,由此看来,这一国之君也没什么好忌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