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立功下了命令,立即捞赵燕子,他已经答应人家李智了,他田立功得像个男人样,得兑现。
紫苏激动得哭了,爱比恨,力量大多了。
田立功认为赵燕子这人太轴了,她的扣要自己解开,就用她的方式,得顺着来,谁也帮不了她。
张华立即行动,找法院的老同学,给赵燕子发封信。
赵燕子期盼的庄严时刻终于来临了,她浑身收拾整齐,连头发都一丝不乱,严肃得像去赴死一样。
挂号信终于来了。
赵燕子催促半夏说:“快!我的逮捕令到了!”
半夏哭笑不得,拆信念道:“妈,你让我念什么呀?人家法院文书里说,你听,‘赵燕子过失伤人,因无原告,无罪处理’。”
赵燕子愣了:“不可能!放人也得有证据,这我懂!”
半夏递信:“那你自己看吧。人家说得很明白,证据是田立功先生提供的当年的维修记录,证明天车本身就存故障,赵燕子在并不知情的情况下过失伤人……你看看,当年维修记录的复印件,还有你的签字呢!”
赵燕子拿过信来,双手颤抖:“真的哎!”
半夏强调说:“人家盖着章呢!”
赵燕子翻来覆去看着,还疑惑着:“我真的没罪?”
紫苏过来安慰她:“妈,你就是没罪,人家这是庄严的法院,不是街道办事处,你看清楚了,有国徽呢!”
赵燕子一听,突然哭了,又大笑起来:“我没罪!天呢!我没罪!哈哈,我真的没罪……”
紫苏和半夏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们的亲妈呀,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可算折腾完了……
谁知,电话响了,赵燕子接起,立即宣布喜讯:“亲家?让你们牵挂我了,我告诉你们结果啊,我没罪,法院判了!多亏你们啊,什么?田蜜……没在,我挂了,啊。”
赵燕子慌张扣电话,立即严肃起来,解铃还须系铃人,田蜜这扣,一定得她解。
赵燕子赶去夜校,小心地贴在教室的后门上,从玻璃窗外向里面看着,跷着脚,把门开了条缝,在吃力地听着,唯恐听不仔细。
田蜜无精打采地站在讲台上,正在为外国文学老师代课,她机械地复述着:
“今天,我给教外国文学的张老师代课,我们讲法国作家莫泊桑的小说《项链》,这篇小说,讲的是,小公务员的妻子玛蒂尔德为参加一次舞会, 因虚荣向朋友借了一串钻石项链,不料回家途中不慎丢失。她只得借钱买了新项链还给朋友。为了偿还债务,她节衣缩食,辛苦劳作了许多年。在终于还清债务的时候才得知,所借的钻石项链原来是假的,她的半生幸福,被一串假项链剥夺了……”
赵燕子站在那里,整个人不会动了,她的脑子里,持续回响着田蜜的声音:“她的半生幸福,被一串假项链剥夺了……剥夺了……剥夺了……”
赵燕子震惊,感同身受,这是说谁啊?说她……她赵燕子的半辈子,也给自己的仇恨毁了,那仇恨啊,就是串假项链,她把它想成真的,以为那恨都是真的,恨着,苦着,骂着,哭着……可它是假的,千真万确是假的啊!她赵燕子可真傻啊!她被自己骗了,被自己毁了!赵燕子,她就是那玛什么德,该!她赵燕子的半生幸福呢,被她自己弄没了……
赵燕子琢磨到这里,无法自抑,呜呜地哭,哭声从教室后传来,课堂大乱,田蜜再也无法讲课了。
田蜜一出来,赵燕子跟见了失散已久的亲人似的,直接就过来拉田蜜:“田蜜啊,妈对不住你,那玛什么德把项链丢了,我把儿女丢了。”
田蜜看四周,制止赵燕子:“妈,你别哭,这是学校,还在上课呢!”
赵燕子说:“可我憋不住啊,田蜜,你讲的那外国娘们的故事,太好了!那简直就是说我啊,我真钻牛角尖了,仇恨已经让我丢了半辈子,我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欠人家的我得还,欠你们的我得补。你跟我回家吧,我愿意以后为爱活着,你们就是我的钻石,我的宝贝啊!我得把儿女都找回家,热乎乎过日子。”
赵燕子忏悔半天,泣不成声,见田蜜没说话,以为她还在生气,赵燕子继续忏悔:“田蜜,好孩子,你别生我气,我和你父母的结都解开了,咱婆媳比他们近,咱是一家子,你等着啊,我……”
赵燕子颤抖着,把手腕上那块旧表撸下来说:“田蜜,这表难看,可这是咱家的传家宝,我把它传给你,你好好戴着,等传给我孙媳妇。”
田蜜眼含热泪,不接手表,也不说话,怨恨地看赵燕子。
赵燕子慌了,说:“你还恨我是吗?我可告诉你,听了你讲的那故事,我才明白了,这么多年,我都干了些什么啊?仇人都变恩人了,亲人都离我老远,我受够了,人老了就盼人,我身边得有人啊!田蜜,回家吧,你得让我把心都扒给你看吗?”
田蜜的眼泪终于流下来,赵燕子把那块旧表硬套在了田蜜手腕上,赵燕子说:“这表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这不是普通的表,它是李黛石组装的,我愿咱们这个家,跟这表一样,越走越准,一分不差……田蜜,你婆婆求你了,回家吧,你就原谅我不会说话,我那是让病弄乱了脑子,现在咱家缺了你,半夏不会笑了,连猫都不会叫了。”
田蜜终于哭出声来,抱住赵燕子说:“妈,我不气你了,我气半夏,今天来劝我回家的人应该是他,我看他就没把心放我身上,他只惦记他那把针,还有他的病人……”
赵燕子一听,长出了口气,心里有底了,立即拍胸脯说:“怨半夏不是?包在我身上了。”
赵燕子又一次要做主了。
董家桌子上摆着丰盛的饭菜,家里热闹着,好久没吃顿团圆饭了,赵燕子张罗着紫苏、半夏吃饭。
“今天没外人,就咱们,给我好好吃顿饭,你妈住院这么长时间,也累死你们了,来,都是你们爱吃的,吃!”
紫苏似乎胸有成竹,狂吃狂喝,还得意地说,这么一桌子好饭,就他们几个吃真可惜了。
半夏在喝闷酒,一句话不说。
紫苏故意不经意地看表,一歪身筷子掉地上了。赵燕子高兴,似乎也胸有成竹地说:“筷子落地,准有客来。”
赵燕子也故意不经意地看表,得意着说:“咱家还得来人,你们看着,我数一、二、三……”
话音没落,门开了,赵燕子吆三喝四地喊:“人来了……”还没说完就愣了,门口站的,不是她期待的人,而是蓝博。
赵燕子惊讶:“是你?”
蓝博嬉皮笑脸地说:“哦,对不起,丈母娘,我没有预约就来了。”
“谁是你丈母娘?”
“OK,好,就算你说得对,我把结果提前说了,那我就……我先来PK吧,我和你的第三轮谈判,不为别的,只为紫苏!”蓝博说完,突然单腿就给赵燕子跪下了。
“我找你要样东西,丈母娘,你把紫苏给我吧,我的房子里缺个新娘,就当我求婚了,我得先搞定丈母娘。”蓝博说。
赵燕子还没回答,门再一次开了,田蜜站门口。
半夏不说话,倒了一杯水,放田蜜眼前,又盛了一碗饭,再放到田蜜眼前。半夏郑重地走到田蜜跟前,拉着她的手说:“我爱你。”
田蜜眼含热泪,看着半夏,半夏再说一声:“我爱你。你要的,一杯水,一碗饭,一句‘我爱你’,我都给你。”
田蜜猛地抱住半夏,大哭:“你终于说了,你这块木头。妈故意让我晚来,就是为了憋憋你,让你知道我的宝贵。你跟我说,从今以后,爱那把针还是爱我?”
半夏郑重地说:“如果鱼和熊掌不能兼得,那么我爱你。”
田蜜感动:“你这块木头,谁是你熊掌啊?如果你不玩那把针,你还叫半夏吗?我也认了。咖啡苦与甜,不在于怎么搅拌,而在于是否放糖;一段伤痛,不在于怎么忘记,而在于是否有勇气重新开始。我要开始……”
半夏紧张地问:“干什么?”
田蜜一字一顿地说:“帮——你——玩——那——把——针!”
赵燕子一见,把酒一饮而尽,宣布:“开张了!”
鞭炮齐鸣,“惟一堂”终于开张了。
大招牌很醒目地挂在墙上,中西医结合医院的招牌被李智揭下红绸,大家鼓掌欢呼。
赵燕子在新医院大堂里,摸着大厅里的一切,恍如做梦。大堂里摆上了针灸鼻祖,宋朝针灸大师王唯一的画像,左面是“大医精诚”,右面是“大爱无限”。
赵燕子站在画像前,眼睛模糊了,王唯一的画像变成了董惟一。
在赵燕子的泪眼蒙眬中,董惟一激动得热泪盈眶,冲赵燕子说:“谢谢你,‘惟一堂’后继有人了。我董惟一,一定要把‘惟一堂’恢复起来,不然,我对不起祖宗,我也对不起后人。咱家这品牌是拿口碑换来的啊。咱一定得让‘惟一堂’活过来。”
赵燕子已经泣不成声了,她对着模糊中的董惟一说着:“老董,你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惟一堂’重见天日了!你如果在天有灵,一定能看见,半夏终于成了坐堂中医,他实现你的愿望了。二十多年了,我们跌跌撞撞活过来,那么多日子,我只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多大的坎都不是坎,当我们搬开别人扔来的绊脚石时,其实就是在为自己铺路。那路是用爱来铺的,别看爱只比恨多了一笔,可是却多了一个世界,我会让咱的子孙后代,都明白,‘惟一堂’的灵魂是大爱……”
赵燕子正感动着,田蜜跑进来说,吉祥物还需要婆婆来揭晓。
现场再一次热闹,一块大大的丝绒幕布下,盖着吉祥物。赵燕子被一群年轻人围着,喊着倒计时:“五、四、三、二、一……”
赵燕子猛地一伸手,把幕布揭起,大家惊呼。
无数盆仙人球花组成一个大大的“囍”字,赵燕子惊讶,这就是医院的吉祥物?
突然,《婚礼进行曲》响起,蓝博和紫苏穿着新人的衣服出现。
紫苏对赵燕子说:“妈,你不是盼我做新娘吗?我今天就做给你看。”
蓝博也对李智说:“妈妈,给你个惊喜,我和紫苏愿在开张这天举行婚礼。因为,我和紫苏的爱情,就像咱们医院的理念。”
“中医是女人。”这是紫苏的誓言。
“西医是男人。”这是蓝博的誓言。
一对新人说,中医和西医结合,将创造生命的奇迹。
田蜜高兴地拿相机狂拍,欢呼着:“多浪漫啊,太有哲学意味了,太有诗意了!”
半夏使劲拉她,别去抢人家风头,今天的主角是紫苏和蓝博……
半夏说半截就愣住了,三根手指号住了田蜜手腕久久不放。田蜜的脉搏有力地跳动着,回响着,撼动着每个人的心,那是一条河,流淌着董家的灵魂,流淌着爱情,还流淌着新生命的密码。
“脉滑如珠走盘……”半夏宣布。
那正是喜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