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又到底是什么因由,明明早已从良嫁人的风尘之女,却让三舅牵念至今,非她不娶呢?
“嗯。”夏侯雪看着神色迷惘的男孩,生怕打扰了他,只低低地点点头,轻嗯一声。远处传来几个孩童的戏嘻声,夏侯雪微微一惊的同时,也抬头往那边看去。
但见三五个四五岁大的孩童边跑边追地一路从花园往这边而来,其中最小的一个女娃生得玲珑可人,身穿一袭粉底荷叶边的精美绣花裙,有些不是很稳实地追着前面的几个男孩,口叫呀呀叫着“哥哥,等等我。”
凤宸灏也注意到了他们,几个男孩子似乎故意要落下那个女孩,一边笑着,一边加快步筏地向桥对岸奔了去。
忍不住轻扯唇角,凤宸灏有些失神地望着那些孩子,紫眸映着桥下布置细致的璀灿灯光。
这样自由自在的戏嘻打闹,似乎来得顺其自然。于他,却是一种奢望。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没有像一般的孩子那样肆意玩过,哪怕像这样欢快的奔跑,都不曾有过。
他的记忆中,不是练剑写字,就是背诵枯了乏味的四书五经与各类儒法兵书。难得的闲时,才得依偎在母后身旁,听她讲着一些与这个世界有些格格不入的人文异事,以及跟她学着那充满了玄妙的数学和算盘。
时间,似乎从来没有在童年里驻足,直至熙儿的出生,他才偶尔因陪她玩耍才放松稍许;但,时刻却牢记着,自己的身份,以及所要肩负的使命。
“灏儿原本在这里,我还到处找你。”清润的声音透着几许不同往常的轻快,让凤宸灏闻声回头,便看见三舅踏着一路锦绣华灯,翩跹而来。
眉梢随之轻展,凤宸灏微笑看着来人:“三舅竟有时间回来了,真是难得!”
唇角一扬,金有为也不理会他言中的调侃,只笑道:“已经开始用膳了,你这个皇帝却迟迟不见人影,可是让那些有心一睹君貌的各地名流人士颇为遗憾哪。也苦了你外公和大舅、二舅几个,心知你不喜这些个排场,正忙前忙后地迎宾送客呢。”
心情一舒,凤宸灏低笑起来:“众人皆醉我独醒,他人忙碌我闲赋。好像三舅也与我一样,除了看着别人忙个不休,自己却乐得清闲来了。”
“呵呵,偷得浮生半日闲。皇帝都偷得,我又怎么偷不得?”金有为衣摆一扬,无比随意地在凤宸灏身前坐下,让夏侯雪微拘了身体,有些畏惧地往凤宸灏身边移了移。
“你叫雪儿是吧?”一脸温和地看着这个让灏儿无比关怀的女孩,金有为对她的喜爱没有半分虚伪,只因她曾经救过灏儿,让大姐如今可以这般心无所困的幸福生活着:“真是一个可爱的孩子,只是却如此的胆小畏生,实在有些让人同情。要是长此以往,再喜欢你的人也会生厌,更不谈一直为你保驾护航。”
秀眉微微挑起,凤宸灏一时不解三舅话意,有些讶意地看着他。而他身旁的夏侯雪己是美眸一哀,有些泫然欲泣起来。
金有为却是如同未见,仅是掀唇一笑,继续说道:“灏儿喜欢你,一直保护你,想必你也很喜欢他吧。呵呵,如果有一天,你动不动便害怕哭泣,而灏儿又忙得没有时间理你,那你该怎么办呢?”
凤宸灏紫眸一深,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的他,握着夏侯雪的手不由紧了几分。而夏侯雪却似乎有所明白,一脸害怕的转头看向他,却不再是那种畏生的害怕。
这种害怕,属于失去。
听了金有为话,她忽然发现这会是真的,而那时,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忍不住地,她又将迟疑期盼的目光看向了对面的男人,原本对他产生的那分害怕,渐渐消失。
“所以,你要学会坚强,学会自己保护自己,学会识人辩物,看清谁是会伤害你的人。谁,又会是可以信赖的人!”微笑着点了点头,金有为一边说,一边向她缓缓地伸出了手,轻声道:“现在,把你的手给我,如果你不再害怕我的话。”
凤宸灏瞪大了眼看着眼前的三舅,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见,原本除了自己谁都害怕的雪儿,竟真的缓缓地伸出小手,虽然有些微微在颤抖,却还是勇敢地伸了出去。
轻轻地握住那只有些冰凉的小手,金有为发自内心地笑了:“怎么样,我可怕吗?”
有些迟疑地摇了摇头,夏侯雪说完之后,满含期待地转头去看凤宸灏,对上他由意外转为欣喜的眸子,不由得心上一喜,展颜而笑。
他从未想过,三舅只是用这样简单的方法,便让雪儿接受了他。而此前自己费尽心思让雪儿适应人群都没有达到半点效果,到底,三舅还是比自己有办法。
开心地对三舅竖起一个大拇指,凤宸灏笑着感谢:“三舅真行,雪儿若从此不再怕生,全是三舅的功劳。”
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金有为未曾解释原因,只是眼里,却对眼前的这两个孩子生出一丝怜惜。
其实,这个女孩之所以学着勇敢,全是因为灏儿。而灏儿之所以一直没办法让她坚强,却是因为对她过于保护。
只因,他从没有首肯让外人去接近她,只是一味地让她自己尝试接近外人。
如此,自然不见好转,反让那个孩子越发依赖了他,难以改变。
呵,想想又不觉好笑。不过两个小小年纪的孩子,却在自己分析来,倒似两个懵懂爱情的恋人,如此离谱。
“哗啦”一声大响,让金有为与身前的几人都惊了一跳,顺目望去,但见河池边上溅起一大片水花,伴着几声惊碎了胆的孩童哭叫,划破一府暄华的夜空:“啊,安平妹妹掉水了!”
“小姐!救命啊,来人啊,快来救救我家小姐!”
文成、武就身形一动,一道白色的劲风便快二人一步飞身跃过栏杆,蜻蜓点水般凌空几个飞跃,而后‘扑嗵’一声,快速落入水中。
四周的下人与前厅的客人纷纷闻听消息围来,其中一个美丽高雅的妇人如同失了魂般,一边哭叫着“安儿,安儿……”一边跌跌撞撞奔了过来。
“哗啦”一声水花大作,金有为浑身湿淋淋地抱着怀中的女童跃上岸边,快手连点着女童身上穴位,一边着将之挂上自己肩头,自后一拍其后心,但听“哗啦啦”水声继响,大口大口的河水自女童口中倒出,接着“哇”一声,大声哭了起来。
“安儿!安儿。”那个匆匆奔来的女人面上大喜,一把扑上前自金有为怀中抢抱过孩子,一边流着泪轻手拍哄,一边柔声安慰,让在场的人不由感叹一声幸好有惊无险。
“她没事了,只是有些受惊,你随我带她去客房换身干净的衣裳,以免着了凉。”金有为抹去脸上水渍,善意地提醒着妇人跟他去客房帮孩子换衣。
而对方却闻声身子一僵,有些失措地抬头看他,却是一张故人面。
夜幕渐深,金府的客人相渐离去,金有为送走了灏儿,便回到自己房中,打算歇下。
却听下人通传,说一个妇人,在客厅等他。
俊眉一动,他想起那个眼带泪珠的女人,刚刚解开的衣带随之再度系上,含首对来人道声:“你且去侯着,我马上来。”
阮明珠此时已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之前哭红的双眼也略遮胭脂,听了下人的回传,忙点头致谢,态度客气得让那人受宠若惊,难得如此高雅美丽的贵妇竟有如此好脾气,不觉暗赞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