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行止船山
26366700000023

第23章 船山祭

凭吊一位先哲,所有的祭文都无法复活三百年前那一些或静或动的细节。

但我们只能如此,历史已湮灭得太多了,我们今天已无从将船山故居门前那颗以根须向大地输血的枫树叶,一片一片地从宛如大海的时间里打捞出,贴在心口和胸前。只是,龙年将逝,面对穿越数百年历史烟云依然矫健如飞的藤龙,我们激动不已,我们从这种激动中吸进船山精神,先生瞑目矣!

时间是个怪客,出来的结果让人大跌眼镜。有多少时杰俊秀,被时间之沙日渐湮灭而不留丝毫痕迹;有多少不合时宜者,在时间之浪的洗礼下,淘尽黄沙始见金而横空出世。衡阳市西行六十公里的曲兰镇湘西村有三间茅屋,三百多年前一个以卖姜芽为生的老人曾在那里住过。有人见过那里的一盏桐油灯彻夜不灭,那些姜芽早已不知去向,哪怕在往外乡的路上的杂草丛中,也无法找到当年的蛛丝马迹。但那盏桐油灯发出的光愈来愈亮,如一轮正午的太阳悬挂在空中,照亮前前后后数百年,令三百多年后的诸位学子学者,作出诸如夸父般的运作。

这一座静静的村落,日起月落,空气中的恬静可拧出水来。直到两百年后,船山先生用一生的时间想点燃的黑暗中的柴薪,终于不经意将播火者自己燃烧。我们仿佛看到,那犹如凤凰涅槃的冲天火光中,先生就那么优雅地站立着,让所有的人不拎水桶朝着他奔跑。

枫马已嘶。古藤依旧在风中在雨中叶茂叶落。不知船山先生当年是否真的像司汤达那样自信地说:我的书是写给两百年以后的人看的。这不幸言中的幸事,付出的代价,难道仅仅用“惨重”二字来形容?一把小小的油纸伞,一双薄薄的木屐,就阻隔了“人世”,这又是不是“穷则独善其身”的无奈?七弦琴琴弦已断,三百多年后的知音,不管如何虔诚,也无法走进当年的磁场。

320年后的秋天,冷雨淅沥,我身影颤抖立在您的墓前,耳畔响起“此吾山也,吾终于此而已矣”的千古一叹,眼泪满眶辨读霜枫青苔之下您自撰的墓志铭,读出了您的无奈哭出了我的无奈。

(原载2012年10月19日《衡阳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