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界救国会联合办事处积极筹备召开群众拥护张、杨八项救国主张大会,洪燕在联办处忙了一天,晚上回到住处。刚一进门,白山就告诉她说中央军已经进展到渭南赤水车站,并且在飞机掩护下,继续向西安压迫。洪燕听到这些不利消息,正想问问东北军和西北军向西安集中的情况,小关东匆匆来到,递给白山一张白色的传单,说:“鳖犊子们还真疯狂,漏网藏了几天,又想穸刺啦!”
白山接过来一看,下款署名:“誓死救护领袖行动委员会”。说:“这可能是漏网分子曾厚慈那伙人弄的。我们没找到他们,他们倒自己出来亮相啦!”
洪燕一听是反动传单,赶快就过去看。传单上字不多,只是吹嘘中央军沿陇海铁路西进,已经兵临西安城下,因一时情况不明而逃散在西安周围深山里的十几万中央军,从无线电台上接到何应钦的命令,也扑向西安城。全国各地的中央军更倾巢向西安进军。洛阳飞机场集中了二百多架轰炸机连日出动。何应钦向张、杨发出了最后通牒:一、限三日内护送******回南京;二、不许“勾结”共产党、红军染指此次事件。否则,三天内,行动队就要从西安城内配合中央陆空部队攻打西安城,救护蒋委员长出险。……
洪燕看不下去了,气得瞪圆了眼睛说: “漏网分子这般嚣张,原因就在于咱们不敢彻底发动群众,使他们还有藏身之地。
如果像红区一样,把广大群众彻底发动起来,那几个漏网分子,好歹一搜查就都落网啦!”
白山也激动地说道:“好,放手发动群众,大干一场!”
洪燕跑到各界救国会联合办事处,向党组织报告了渭南前线的不利情况和小关东拾到的反动传单,建议立刻召开党内外紧急会议,研究对策。在党内外的紧急会议上,不论党员或党外积极分子,毫无例外地都一致认为新的更大规模的内战已经开始了。
敌我力量的对比是众寡悬殊的,估计中央军有可能攻陷西安城。因此革命的人民必须紧急动员起来,跟中央军开展群众性的游击战。要像红区一样地打群众游击战,就必须像红区一样打土豪分田地,彻底发动广大群众。他们担心时间仓促和西安产业工人太少,又估计张、杨不肯那样彻底,于是决定:把筹备召开的拥护张、杨八项救国主张的大会,发展为发动群众保卫西安城的大会,借开大会的机会把四郊农民引进西安城,首先公审******,接着就大张旗鼓地搜剿漏网的蒋帮分子;尔后再开往陇海铁路两侧袭击进逼西安城的中央军。他们认为西安和关中平原有悠久的革命传统。红军徐海东部一年来又曾多次围着西安城活动,组织了广泛的农民协会和农民游击队。因此他们深信只要跟红军取上联系,红军准会支持群众的。那时,前线和后方配合起来,就一定能扭转目前的被动局面。
党员和积极分子讨论了一夜,第二天上午又召集各救国团体的群众进行动员,不用怎么多说,思想就都统一了。大伙立刻分途出发联络各地的农民协会和农民游击队。洪燕走出联合办事处的大门,正碰见白山带着一批便衣在东西大街上执行勤务。
洪燕悄悄就近他,把各救国会开会讨论和决议的事项,向白山简单说了说。白山考虑一下说:“我们今天秘密警戒的区域是从西城门外飞机场到东城门、金家巷。没有说明啥事,大概是张的波音机到陕北接咱们党的代表团去了。”
洪燕一昕这消息,更兴奋了,连声说:“群众虽然强烈要求公审******,可是见张、杨的宣言上有‘保其安全,促其反省’的字句,心里还存着顾虑。积极分子、党员更认为张、杨不彻底,非咱们党来不行。咱们党的代表团如果能够马上来到,那可太好了,我们今天下去要更放手地发动群众。
代表团带来中央的指示,你就赶快回来告诉我一下!”
白山兴奋地点了点头。
洪燕跟下乡的党员、积极分子一块走着,控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一会儿跟这个交头接耳地悄悄地;一会儿又跟那个交头接耳地悄悄说:“有件大好消息告诉你,你可不能再跟别人说啦。”
对方神秘地问:“什么好消息?”
“****代表团今天就可能到西安,咱们更可以大张旗鼓地筹备公审******和放手发动群众啦!”
听了这消息的人又向别人这样交头接耳地悄悄传播,最后弄得农村党员和农会的骨干、会员们也都知道了。于是四郊农民风起云涌地组织抗日自卫队,拿起红缨枪站岗放哨,盘查可疑的行人,并且决定明天就拥进西安城开大会,公审地主恶霸的总头子******。那些暗藏剪刀的老大娘和磨刀霍霍的小伙子,觉得有共产党给他们做主,都公开亮出自己的武器准备向******报仇。
一九三六年十二月十六日下午,西安上空乱云滚滚,从陕北飞来一架银灰色飞机穿过乱云,慢慢盘旋了一圈,最后稳稳地降落在西城门外的飞机场上。接着一列小卧车旋风一般穿过东西大街,奔驰到东城门附近转入了金家巷。为首的几辆汽车转进张学良公馆的大门,直趋东楼。主客下车后,张学良、杨虎城两将军陪着红军代表团上了东楼二层会客厅。张学良正要说什么,忽然轰隆!轰隆!玻璃窗连连震动,传来渭南前线的炮声。接着,又嗡……嗡……飞机大编队盘旋俯冲。张学良不由自主地一愣神。这时又有个穿灰军装的青年军人上楼来向杨虎城呈递一份电报。沉默寡言、喜怒不形于色的杨虎城看着电报竞皱了皱眉头。机警的张学良看见他皱眉头,立刻转身向新到的客人们说:“你们一到,我心里就有了底,我们要谈的问题很多,可是你们一路赶来很辛苦,先休息休息,吃点儿便饭,过一会儿我们再来谈。”
代表团团长******听到远处的炮声和西安上空的飞机声,也发现杨虎城看电报时的震动,点点头说:“好,过会儿再谈。”
张、杨前边走着,客人们送出东大楼才握手告别。
张学良的不安,显然是因为渭南前线上的炮声。杨虎城的受震动,是因为他派去面见叛将冯钦哉的代表被冯钦哉枪毙了。杨虎城回到新城大楼,又听到从潼天赶来的侦察参谋说:“冯钦哉已经接受了何应钦的委任和十万元的特别经费,新开到潼关的中央军第六师周暑部,已经在冯钦哉防区渡过渭河占据了孝义镇。”杨虎城知道冯钦哉对西安的情况很了解,如果配合中央军沿渭河北岸西进,就要直接威胁西安城防的东北面侧翼。于是和参谋长李兴中研究着调动十七路军的预备队加以防范,同时通知了张学良。
张学良回到西楼,参谋长何柱国正在客厅里等着向他汇报前线的情况。一见面就说:“方才的炮声,是赤水中央军樊崧甫部企图占领渭南车站,已被击退。向潼关增援的中央军,连南京中央军校的教导总队和财政部的税警团也都拿来了。后续部队还在源源不断地开进潼关。现在他们已经分三路向西安进逼,正面仍然以樊崧甫部为主;郑洞国第二师、李默庵第十师开到之后,立刻从华山南麓向雒南、商县运动,目的是企图占领蓝田,威胁西安的东南面。第六师周暑部开到后,取得冯钦哉部的默许,已经渡过渭河占据了孝义镇,作沿渭河袭扰西安左翼防线的态势。”
张学良看着军用地图,听了这些报告后,阴沉着脸没有言语。过了一会儿,杨虎城来电话,谈冯钦哉投靠南京的经过。张学良补充了东北军黄大定在洛阳投靠南京后的情况,借以表示互相谅解,尔后说:“代表团可能已经吃好了,局势刻不容缓,咱们同他们会谈会谈吧?”
“好,在什么地方?”
“我这里离代表团近,你就跑一趟吧。”
“好!”
一辆深灰色汽车卷着飞扬的尘土开进金家巷,张公馆大门口的卫士认识这辆汽车,立刻举枪高呼:“敬礼!”深灰色汽车进大门往右一拐,在西楼门前停下。杨虎城从汽车里出来就直上高台阶。面色微黑,眉清目秀的张学良听见楼下的汽车声,立刻下楼迎接。两位将军相遇在高台阶上,亲亲热热地一同转进了会客厅。张学良请杨虎城坐下之后,转身抓起电话来,说:“东楼……代表团诸公吃好休息好了吗?……好,杨主任来到了,我们还是到东楼去,还是请您来西楼好呢?……好,好。”
张学良放下耳机,向杨虎城声明说:“等一等吧,代表团诸公来这里谈。”
杨虎城点点头之后,张学良就叫侍卫把办公室的军用地图取来挂在会客厅的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