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岳麓风云(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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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世纪社首倡义举 芙蓉国骤起波斓(1)

话说李毓尧主政湖大后的倒行逆施,引发大部分学生“请假”****,而学生们在****斗争中把校内的秩序维持得相当好,甚至义务劳动,自备了箢箕锄头,在沅江的两岸捡拾了数百担卵石,整修铺好了校内的一条主要干道,在道路的两旁种植花草,移栽树木,把校园打扮得花园一般。

******从李毓尧的报告和报刊宣传中,得知湖南大学如此长期****,不禁大怒,于是认定这是共产党在暗中操纵。此时世界反法西斯大战胜利的曙光已露,苏联红军已经出兵东北三省,盟国的《波茨坦公告》敦促日寇放下武器而无条件投降,只是这日本尚在负隅顽抗。因此,抗不抗日已不再是******的重点,倒是剿共却成了******的一大心病。共产党的发展壮大,有如雨后春笋,共产党的声誉与日俱增,其时国人正在唱一首叫做《东方红》的歌,“共产党像太阳,照到哪里哪里亮,哪里有了共产党,哪里人民得解放”。唱得他******六神无主,失魂掉魄一般。******非常清楚,湖南是******的故乡,湖南大学其前身岳麓书院,******也曾多次寄居于此,可以说是共产党的发祥地。如此的长期****,如果没有共产党暗中指挥操纵,是不可能的,共产党强调持久战,这样长期的****,不正是共产党持久战的具体实践?******越想就越觉得可怕,好像这湖南大学的千儿八百学生,全是共产党一般了,命令湖南省政府派了二十个连的宪兵,驻进了湖大。

这些宪兵,虽是奉命驻进湖大,见湖大秩序井然,根本就不是他们所想像的一片乱哄哄的样子,竞找不到借口下手镇压。如此半月有余,这些宪兵终究无奈。李毓尧有些紧张了。

因为这些宪兵是他打报告请进来的,如今无功而返,要是上峰追究下来,他李毓尧真个吃不了该兜着走了。他苦苦地思索了数日,终于想了一计,于是急召了刘性涛“如此如此”面授了机宜,把个刘性涛激动得手舞足蹈起来。

刘性涛领了李毓尧的旨意,很快溜出了李毓尧的校长室,他没有回寝室,黑夜里无目的地在校园内徘徊。

夜已经很深,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四周死一般的静寂,偌大的一个校园,就只刘性涛一个人像幽魂野鬼般独自徘徊。他真有了些踌躇满志,自从拜晤了李毓尧后,自从成了李毓尧的亲信后,他刘性涛可真是彻头彻尾地换个了人样,他从此不再蔫巴,他好像真的看到自己的未来,李校长是要做省主席的,李校长做了省主席,什么什么的厅长,会少得了他刘性涛的么?’光宗耀祖啊,此刻刘性涛真觉得自己就是厅长了,现在他就是湖大的主宰了。他猫着腰,两眼四顾了一会,像正想溜出洞外觅食的老鼠一样。他清楚,他的四周是漆黑一团,他看不见来人,来人也不可能看到他,但他还是十分警觉地扫描一番,接着,他溜进了教室……

刘性涛很快溜出教室,茫茫黑夜里,他消失在黑幕中。就在刘性涛离开教室不久,教室的上空却浓烟滚滚了,一会儿,暗红的火舌冲天而上,哔哔剥剥的响彻校园上空。

“不好啦,教室着火啦!”

“快……快救火,教室着火啦!”

校园铃声大作,人声鼎沸。

李毓尧穿着睡衣来了,他很是镇定,有如久经沙场的老将,看着那冲天的火舌,他的心可甜透啦。

“快,抓肇事者,一个都不许放过!”

他对着宪兵大吼。

这些宪兵见李校长并不救火,却铁青着脸大吼“抓肇事者!”不竟懵了,“抓谁呀?谁是肇事者呢?”宪兵呆呆地立着,乞求着李校长指明方向。

“快,将周桢他们抓起来严加看管。”李校长见宪兵茫然不知所措,乃指明方向。其时周桢见教室起火,正组织所有在校的学生,提了桶子、盆子,奋力泼水救火,可他们却无缘无故地却被宪兵抓了。宪兵抓了周桢、廖谦英后,对他们进行了残暴的审讯,几乎采用了当年汤芗铭的所有刑罚,周桢不是共产党员,他实实在在地信仰“三民主义”,实实在在地崇拜老校长胡庶华,因此,就是打死他,他们也不是共产党。这些宪兵终于没撬开周桢之口,却在湖大乱抓了一通,依了刘性涛提供的名单,将平时与他刘性涛为敌的学生,开除的开除,抓捕的抓捕。开除了二百多人,抓捕了七十七人,开创了中国历史上第一桩残暴的教案。就是五四运动的北京大学尚没有过如此的先例。李毓尧的目的终于达到,他终于扼杀了湖大,把一个本来十分活跃的湖大搞成了一团稀糟而死寂沉沉。尽管此刻的湖大阴霾笼罩,腥风血雨,残暴横行,但广大师生没有屈服,没有苟且地活着,他们仍然在斗争,只是他们改变了斗争的方式。他们清楚,如此硬撑,与李毓尧对着干,就如是拿了鸡蛋去碰石头,而且这二十个连的宪兵尚驻在校内,眼睛盯着这里的每一个人,盯着这里的一花一叶、一草一木,好像这些树木、这些花叶,一旦****,就会变成杀他们的武器一样。

刘性涛成了校长的大红人,更是十分得意,他入了国民党,成了国民党“甲派”的人物了。然而这刘性涛毕竟是条初生之犊,有些猛劲,有些蛮功夫,终究脑壳里少了根筋,没有李毓尧的老谋深算。因为成了红人,成了湖大的半个土皇帝,就有了些飘飘然起来,就记不清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姓何名谁了。

刘性涛成了湖大的公敌,有个唤做汪澍白的学生,是湖大经济系的,见刘性涛如此耀武扬威,狐假虎威,很是刺眼,于是邀了几个同学,想了个计策。其时辰溪县城有个叫做“七兄弟”的组织,专替一些老板做些收账了难买卖,在地方虽然名声不是十分好,却是有些关系。因为长期替一些大老板讨账了难,很得老板们的敬重,居然依了这些线索,和县里的头头、警察局的头头都混得通熟,在辰溪谁也拿他们没有办法。他们的大哥唤做张军,是一个光头,四十来岁,有个诨名,唤做“军和尚”。却说军和尚虽然是个“烂仔”的头头,却实在是个文武全才。早年读私塾,对那些“仁义礼智信”十分了解,只是天生苦命,在他七岁那年,其父就得了叫白喉的疾症,一口气没有接上竟是死了。从此孤儿寡母艰苦度日,家境由小康一下子陷入贫困。家境的突变使“军和尚”失去了生活的信念。后来作了国民党的粮子,同日本人打了几仗,败了下来,他目睹国民党的腐败,认为替国民党卖力没啥意思,于是偷了近百发子弹和一支手枪,当了逃兵,跑了回来,剃光了头发,蓄了满脸的胡子,这些胡子,却像一把茂密的野草,将嘴巴全部严严实实地掩盖,甚至找不出嘴巴所在何处了,将面目遮了。因为有枪,拉了几个兄弟,做起大哥来。正是湖大西迁到辰溪之时,有一次汪澍白在辰溪的街上散发传单,遇到了这个军和尚,觉得十分有趣,心想“这个人胡子这么蓄,到底是怎样的吃饭呢?”见到军和尚,汪澍自首先就想到这个问题,于是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地递上一张传单。对于这些传单上到底写了些什么,军和尚实在不感兴趣,倒是觉得汪澍白这个学生很有礼貌,随便地同他闲谈了一回。

问了汪澍白几个问题,没想到汪澍白的回答正合己意。由于好奇心的驱使,汪澍白硬是拉了军和尚到一家餐馆坐了下来,执意要请军和尚吃饭。见这个文静嫩白的文弱书生如此重义,军和尚十分感动,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对黄金制的钩子,一边挂在耳朵上,一边却把胡子勾了起来,露出了嘴巴。汪澍白终于明白这个“光头的大胡子”是怎样吃饭了,而这个“光头的大胡子”却认定这个白面的书生,是个豪爽的义士,临别却送了汪澍白一张名刺,并告诉他:“你记住,要是在这辰溪有谁为难你,你就告诉他军哥是你的亲戚就成。”

汪澍白本来就是抱了好奇之心想看这大胡子到底怎样吃饭的,请了军和尚的客,根本就没有想到要去结识他,求奉他,所以不久就淡忘了这个军和尚。而今见了刘性涛如此猖狂,突然想起了军和尚来。何不请军和尚出面,“修理修理这个狐假虎威的家伙呢?”他找了几个同学一合计,一致同意。于是这几个小伙计,就各自捐了些款,由汪澍白做东,到辰溪的街上找到了军和尚,很是客气地宴请了军和尚一顿,数了些小费,喊了两个小姐,陪军和尚玩了个开心。然后,开口求了军和尚,请军和尚帮助修理修理。

“这一年以来,我们湖大真是出了不少的事,抓的抓,死的死,开除的开除,我们怀疑与这个刘性涛有关,军哥要是能够帮我们摆平,搞清真相,真是功莫大焉。”

“既然是弟兄,就不要客套哕。放心吧,汪老弟的事,好说好说!”

两天以后,刘性涛突然在辰溪的街头失踪了。

两天以后,却有一份由刘性涛按了手印的供状,邮寄到了湖南大学学生会,转到了汪澍白的手里。刘性涛的供状写得清清楚楚,李毓尧想做湖南省的主席,他受孔祥熙的委派做湖南大学校长,就是要培养国民党“甲派”的力量,供状还称李毓尧用银元收买他,要他纵火烧了教室,然后嫁祸于周桢、廖谦英他们。供状写得明明白白,年、月、日、时都记得清清楚楚,所谓的“湖大纵火案”终于真相大白于天下了。原来发生的这一切,竟全是校长李毓尧指挥与策划的呀!岂不是太做绝了么?湖大终于又一次沸腾了,这些学生,做了诉状,将刘性涛的供词,一并寄给了南京的国民党政府。

******见到了国会转给他的湖大学生的诉状,看到了刘性涛的供词,气得两眼发愣,本来他与孔祥熙的关系是貌合神离的。孔祥熙竟然做了如此背叛他的事,私下里许了李毓尧湖南省主席之职,这岂不是反了?******大怒,下令撤了驻在湖大的宪兵,下令撤了李毓尧湖南大学校长之职。却正如当年湖大学生的劝阻信写的“陷先生于深渊,而身败名裂了”。李毓尧做湖南省主席的梦想,终于成了一个美丽的肥皂泡,他灰溜溜地走了,正如他灰溜溜地来。“把握了湖大,就把握了湖南”,是的,此言不错,因为他终究没有把握住湖大,他终于被湖大的学生赶下了台,终于被湖大的学生把美梦击得个粉碎。李毓尧被驱赶了,胡庶华又被迎了回来。

汪澍白智破湖大纵火案,撬开了学生特务刘性涛之口,因此也战胜了李毓尧、将李毓尧赶出了湖大,而迎回了胡庶华。

汪澍白的智勇,很快得到了共产党的器重,本来湖大共产党的支部在抗战的初期就已建立,而且发展得相当的好,后来国民党“消极抗日,积极反共”,在全国范围内大肆抓捕共产党员,把湖大的共产党支部破坏得一塌糊涂。共产党湖大支部的成员死的死,伤的伤,侥幸活下来的,只好转入地下。

再说汪澍白湖大毕业后来到重庆,他见到了原湖大共产党支部的负责人刘光,此刻刘光已是****南方局的青委书记了,故人异地相见,格外亲热,二人进行了彻夜的长谈,谈了国际谈国内,几乎无话不谈。刘光对时局的分析,对国民党前途的分析,几乎让汪澍白佩服得五体投地。刘光向他介绍了共产党在陕北的抗日情况,革命根据地的一些情况,送了******的许多著作给他。刘光的分析和介绍,在汪澍白听来却是有如天方夜谭,他开始后悔了,自己在辰溪的这段时间,真是人生的一大浪费了,他恨不得马上就跟了共产党,跟了刘光。但刘光却并没有让他跟着走的意思,而是要他继续回湖大学习。

他在湖大驱赶李毓尧的运动中所表现出来的智和勇,很得刘光赞赏。

“你继续回到湖大去,在湖大发展同学,建立组织,然后以此为基础,发展群众,这样和去延安、去陕北同样有意义。”

汪澍白本想就此到陕北去,或者跟了刘光做个共产党人,但却遭到了刘光的反对,郁悒地回到湖大。此刻湖大已由辰溪的陇头垴迁回了岳麓山本校。回到长沙,他偷偷地读了******的一些著作,真像是春风拂面,茅塞顿开。******的《论持久战》、《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不正是应验了这抗日的艰巨与漫长么?“伟人,真是一代伟人啊!”汪澍白不禁击案赞叹。此刻他已经完全弄懂了刘光让他回湖大的意思了。并不是刘光不让他革命,也不是刘光不相信他,而是把更艰巨的革命任务交付于他。是对他高度的信任啊!于是他邀了湖大当年与他同时驱李的同仁,成立了一个组织,他把这个组织叫做“人民世纪社”,制定了社章,他们认真地学习了******的著作《新民主主义论》、《论联合政府》等,确定人民世纪社以实现“新民主主义”为宗旨,出刊了“人民世纪”墙报,请著名专家教授作“民主与****”方面的讲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