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岳麓风云(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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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完颜氏火焚书院 刘安抚梦圆儒生(4)

张浚入了朝,秦桧并没有对他做出不利的举动,让他官复原职。尽管张浚官复了原职,却实在打不起一点精神来。原来与自己极为相契的大臣见了他,好像避瘟神一样地回避。他感到孤独、彷徨,他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呀?

再说福建有一个唤做崇安的小县,这里却居住了一个唤做胡宏的大儒,其父胡国安,乃太学博士,已作古多年。秦桧想网罗人才,结成私党,有一项议案,名日“重视故家子弟”。胡国安乃太学博士,胡宏自然就是“故家子弟”了,因此备受秦桧的青睐。就在秦桧作书连州召见张栻之时,同时作了聘书,派了专人快马加鞭送往福建,很客气地呼胡宏为先生。胡宏接到秦桧的来信,粗略一看,不觉十分可笑:“同朝出仕,共佐明君,以图宏伟大业。”胡宏心想:“共佐明君,明君谓何?完颜氏抑或高宗?高宗也算明君乎?高宗被他秦桧耍了,却终究蒙在鼓里,这样的君主,唉!”他长叹着:“秦桧何许人乎?贤相乎?****乎!”

胡宏读了秦桧之书并不言语,却是一味地冷笑,信使见状,终不是滋味,亦是催促。

“先生意下如何?这可是秦相国之恩泽也!”

是的,这是秦相公的恩泽!胡宏相当清楚,只要他依了这封信,应秦相国之召,他胡宏用得着操心仕途乎?飞黄腾达,平步青云,自然不在话下,然而与贼为伍,自己即使不是贼,天F之人有谁会相信你的清白!

见胡宏不语,信使急了,很不耐烦道:“先生总得给小的一句,不然小的不好向相爷交差也!”

“烦请官差转告秦桧秦相国,就说他的好意,草民心领就是了,草民乃山间野人,无能共佐明君,共图大业!”

说完却是当了信使之面,将秦桧之信揉成一团,丢进了字篓。信使返京,把胡宏之言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秦桧。听了信使的禀报,秦桧很清楚,胡宏的这种“委婉”,其实同张浚父子一般,是出于对自己的侮辱。但他还是没有放弃,又改变了对策。其时,胡宏之兄胡寅正在朝做京官,虽然胡寅是胡国安之子,同胡宏为同胞父母所生,然而,这胡寅的为人却与胡宏截然不同。胡宏视秦桧为不共戴天之仇人,耻与他同朝出仕,“共佐明君”。而胡寅呢?却以师侍秦桧,成了秦桧手下的红人。秦桧见自己作书召见终究无效,而被胡宏所不齿,也就召了胡寅来到相府。见是秦相国召唤,胡寅丝毫不敢怠慢,猫着身子,跪伏在秦桧脚下,小心翼翼地道:“相爷召见在下,不知有何见教?”

秦桧端坐在太师椅上,脸色十分难看。胡寅有些战栗,自知不妙。

“见教?哈哈哈哈!”秦桧大声冷笑。

“老夫还敢见教!先是张浚匹夫咒骂老夫,继而令弟胡宏对老夫之善意置若罔闻,好啦,都成民族精英矣。老夫奉旨议和也是为免遭战火,免遭生灵涂炭,倒成了罪魁祸首矣”

秦桧一口气讲了大堆的委屈,好像他的议和真是拯救民族于水火一般。秦桧的大声冷笑,口口声声的“奉旨议和”,却让胡寅“鸡啄米”一般地叩头不已。

“相国所言极是!相国所言极是!相国日夜操劳,佐辅明君,忠心可鉴天地,功德可著彤管,愚弟痴愚,顽固未化,不知天高地厚,有违相国之美意,在下教训就是,教训就是!”

却说胡寅得了秦桧的教训,回到家里,不敢怠慢,提笔作书,派人快马送往福建崇安。见是家兄来函,胡宏十分重视,当即开启拜读。见胡寅信中所言,尽是些赞美秦桧之词,于是大怒,随即将胡寅的书信撕了个粉碎。以后凡是胡寅的家书,拆都不拆就丢进纸篓。下人见状亦是不解,乃问其故,胡宏笑道:“早知之矣,秦桧说客耳!”

胡寅接二连三地催了几次,却终不见胡宏的回音,也就不好向秦桧交代,不久向秦桧请了假,火急火燎地赶回福建。听到兄长从京城赶回,胡宏自度终是为秦桧做说客而来,于是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竟是避而不见。

胡宏终不与秦桧同朝出仕,“共佐明君,以图大业”,却作了《与秦桧书》寄给了秦桧:“草民立志儒业,终究不为功名二字昂然自立,志气充塞乎天地,临大节而不可夺,有道德足以赞时,有事业足以拨乱,进退自得,风不能靡,波不能流,身虽死矣,凛凛然长有生气如在人间者。”

他大骂了秦桧,虽为儒生,却是儒林的败类,“终为钻营利禄,但求富贵利达,附权势之小人耳。”

秦桧看了胡宏的信,气得口吐白沫,两眼发白。胡寅千里赶回扑了个空,连胡宏的影子都没有见到,气得全身发抖。

“如此无君无父、无兄无弟之徒,留着又有何用?”胡寅将情况如实地向秦桧做了报告。秦桧于是派兵包围了胡宏的住宅,准备捉拿归案,欲以当年斩杀岳飞的办法加害于胡宏。其实胡宏也早就料到,秦桧不会放过自己的,早在其兄弟胡寅回归之前,已打点行装,潜伏到了湖南。

再说张浚奉旨进京,官复了原职,本是皇恩浩荡,然而,他却十分无聊。秦桧的倒行逆施,本来是朝野共愤,只是满朝文武大臣有慑于秦相淫威,敢怒而不敢言,三缄其口,不论朝政。张浚想奏,却感孤独,有些乏力。他仔细地权衡过:“此刻弹劾秦桧,岂不有如飞蛾扑火而自取灭亡?”他张浚是不害怕掉脑袋的,只是高堂尚在,老夫人年轻守寡,守得这个儿子,百年之后却是无儿送终,这对她而言,岂不是太残忍,太无情矣?张浚是个儒生,他深谙儒家“忠”、“孝”之理。于是他痛苦、悲哀,他感到了孤愤、郁悒。老夫人见儿如此坐立不安,有些操心,她不知就里,于是启齿相问:“吾儿,幸承皇恩官复原职,却是闷闷不乐,魂不守舍,何也?”

见老夫人相问,张浚无奈,只得跪伏于地,泣泪而答,和盘托出自己内心的苦闷与不安。

“儿深荷皇恩,蒙诏入京而复原职,本当深报皇恩,岂奈奸妄当道,把持朝政,儿想上折以劾奸妄,然则此举,凶多吉少,儿虽粉身碎骨肝脑涂地而无悔颜也,只是”

“只是为何?”

“只是儿感力量单薄,且高堂健在,为儿于心不忍!”

听了张浚所述原缘,老夫人十分感叹,禁不住老泪纵横,她扶起跪伏于地的张浚,深情地长叹:“吾儿起来,吾儿无愧宗亲社稷矣!”

老夫人终于露出了微笑——很惬意很自信的微笑,她好像在张浚的身上,看到刚直不阿的张威的影子。“这几十年的寡没有白守也!”她自言自语,细细地叨唠着,却又命张浚搬了梯子将放置在神龛上的一只朱红的箱子取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拂去箱子上的尘埃,好像这箱子里藏了一件珍宝似的。张浚静立一旁,很虔诚地注视着母亲的一切。箱子打开后,老夫人很虔诚地捧出了一个用红绸包裹的小包来。老夫人十分严肃,双手却有些微微地发抖,好像她手里捧着的是一团炭火,一件至宝,一副心肝似的。揭开一层又一层的红绸,终于露出了一叠发黄的纸卷。

“吾儿跪下!”老夫人命令道。依了母亲之言,张浚复跪于老夫人脚下。

“此乃尔先君初举贤良方正之时,对皇上所作的‘对策’,先君有言:‘臣宁言而死于斧钺,不能忍不言而负陛下也!尔细读熟思耳!”张浚双手谨接了先君遗稿,向老母深深地拜了四拜,转身去了书房。

第二天上朝,山呼已毕,黄门太监高呼:“皇上有旨,众位卿家,有事出班启奏,无事退朝!”满朝文武,个个噤若寒蝉,高宗正准备散朝回宫,却见张浚猛地出班,跪伏于朝:

“微臣张浚有事启奏!”

正欲离去的高宗被张浚这一高呼,几乎吓了一跳,复归龙座,很是有些不太舒服。

“张爱卿所奏何事,呈上本来。”早有太监从张浚手中接过奏折,呈到高宗龙案上。

“微臣参奏秦相国秦桧!”

张浚话一出口,满朝文武却好像炸开了锅一般,窃窃地私语起来。

“天啦,这这这张浚不要命也!”

“不是说张浚屈事秦相国乎?其子张栻不是拜了秦相国为师乎?”

“见鬼,真是见鬼矣!”

群臣满脸疑惑、迷茫,却听张浚所列秦桧罪状,一五一十的,有板有眼,有根有据,群臣终究云里雾里而不知所云。

“微臣以为,秦桧名为国相,实为****,营私结党,弄权卖国,屈陷忠良,其罪弥天,不可饶恕,乞请斩首午门,以谢天下。”

张浚所奏,事实清楚,言词恳切锋厉,犹如一把利刃,直插秦桧心脏,让群臣惊恐不已。

高宗接过张浚的奏折,听了张浚的陈述,有些不安起来,顿时龙颜沉了,一副恼怒之态。群臣终于清楚,张浚的入京,并不是张浚向秦桧屈膝投降,而是秦桧的一个阴谋,是仿了当年召岳飞的法子。见皇上动了真怒,那些正直的大臣,一齐跪了下来:“启禀万岁,张大人所奏,皆微臣心内所想,秦桧罪大恶极,结党营私,上蒙圣聪,下欺忠良,恳请万岁圣裁!”

群臣几乎是同声附和张浚。见满朝怒怨冲天,齐心声讨,高宗本想偏心袒护秦桧,见群臣长跪不起,无法,不得不依了张浚,降旨罢了秦桧相位,却没有依张浚所言“午门斩首以谢天下”。罢了秦桧,高宗委张浚为相。

张浚作折参倒了秦桧,消息传到金国,让完颜氏大吃了一惊。“天啦,这该如何是好?经营多年的计划将要落空!”完颜氏是不甘心自己的计划落空的,于是发兵二十万,挥戈南F。

一日高宗早朝,却有八百里边报:“报——金国发兵南侵!金兵已至离符,虎视京师。”

赵构听了边报,吓得骨头发软,六神无主。

“启禀陛下,臣请将p万大军抵抗!”张浚跪伏请旨。

赵构准了张浚所奏,任张浚作抗金大元帅,命李显忠做先锋,邵宏渊为偏将,即日祭旗起师。在离符立起栅塞驻扎。

秦桧听说张浚请旨抗金,气得几乎要吐血了。

“张浚!张浚匹夫!”

他大骂了张浚以后,急忙召了万俟卨、张俊前来。

“相爷急召何事?”万俟卨、张俊见召急忙赶来,拜了秦桧,有些迷茫。

“何事?你们真是无用!天大的事啦!张浚匹夫,将兵十万,已驻离符,尔等还蒙在鼓里?事急矣!那边欲是降旨下来,我等人头落地矣!”

听了秦桧所言,张俊已是吓得不成人像,却把目光紧紧地盯着秦桧,无可奈何。

“老相爷,计将安出?”他怯怯地问秦桧。

“计将安出!老夫要是有计,又何召你们?真是无用之辈!”秦桧大骂张俊,却是一脸的不屑。

“相爷息怒,此小事耳!”见秦桧无计可施满脸怒容,万俟莴狡黠地笑了笑。

“此小事耳!相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相爷可知,圣上派往离符的将帅何人也?”

见万俟岛一副悠闲自得之像,秦桧己知,他心有底了,于是满脸堆满了笑容。

“有计了吧?”他很是欣慰,“万大人真乃老夫之武侯,武侯!”

秦桧听了万俟离之言,很是赞扬了万俟离一番,却让万俟卨飘飘然高兴得不知所云了。

“相爷可知,这次出征将领何人?李显忠、邵宏渊也。这李、邵二将素来不和,此乃朝野共知之事,相爷试想,三军未动,败迹彰矣。老相爷又有何忧哉,张浚败迹之日,岂不是相爷重整江山之时哉?”

听了万俟卨的分析,秦桧可真是心花怒放了。

“圣上英明!圣上英明!.大人快派人前往离符慰劳邵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