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岳麓风云(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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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施仁政降蒲来矢 兴岳麓杀刘霸天(3)

这些地痞首先是沉默,但时间久了,终于沉默不了,也就和盘供了。首先是一个叫杨端和的小予,看了朱熹的模样,而有些害怕,在守口如瓶了数日之后,终于开口:“本帅以仁义治理天下,想必你已清楚。”朱熹开导他:“念你小小年纪,只要你如实招了,本帅可网开一面。”

多次过堂,朱熹并没有动用刑具,杨端和感到奇怪,他的心理防线,也因为求生的欲望而彻底崩溃。

“我招。”他终于开口,而且一口气把他们自己内部的秘密全部供了出来。他们的大哥叫做刘通,乃本土长沙人。于是他把这次与学子械斗的全部原委讲了出来。“大哥见岳麓书院发达,也想看看热闹。见有一年轻貌美的姑娘在做买卖,大哥动了心,动手就摸了那姑娘一把。那姑娘大骂,大哥就恼羞成怒。……那些学子喜欢管闲事,替那姑娘打抱不平,我们就上去帮大哥……”

杨端和所招和岳麓学子所言基本上吻合,是岳麓学子喜欢“管闲事”所致。

不久,朱熹所派外调人员已陆续同来。从外调人员所汇报的材料来看,几乎让朱熹大吃一惊。天啦,这哪是如杨端和所言这样轻松呀?这是一个血债累累的犯罪集团,一个有着庞大的政治背景的黑社会组织,一个有组织、有经济势力的流氓集团!也就是横行长沙、市民敢怒而不敢言的刘霸天犯罪集团。看了材料,听了外调人员的汇报,朱熹真恨不得立即将所有案犯全部斩杀。这集团的头目刘通,就是杨端和所说的大哥,长沙人唤做刘霸天,二十岁,其父刘其昌,乃长沙第一殷实商人,经营红茶,有数十家铺面。因家财万贯,刘通自幼就被人宠着,而变得骄横,因游手好闲惯了,见到书就头疼,仅入馆开了个蒙。后来刘其昌又延请了几个先生,开了私塾。尽管这些先生学富五车,终究无奈而拱手相辞。见如此发展终究不是办法,刘其昌曾往死地里鞭打过他几次,却毫无效果。

这刘通读书是打死也读不进去,为人却很讲哥们义气,因有的是银子,用钱如流水,很快就网罗了一班弟兄。这些弟兄,经常使他的银子,帮其了难。见儿子有如此本领,刘其昌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因为有几笔生意出现了烂账,刘其昌自己出面交涉了数次,对方就是以种种理由,拒付他的货款。后来刘通带了兄弟们将这些客户狠狠地修理了一顿,货款如数收回,刘其昌若有所悟:“当今社会还是拳头管用。”继而完全放纵了刘通:小小年纪,杀人放火,嫖赌逍遥还样样精通。早些年月,朱熹尚未知潭州时,长沙有另外一个黑社会组织,唤做“斧头帮”的,其首领叫做张念三,人称三爷。三爷有一小妾,唤做莺莺,芳年十六,长得亭亭玉立,花一样地鲜活,本来被三爷养在深闺,深得三爷宠爱。有一次,三爷带了她外出游玩,恰巧被刘通碰见。这莺莺本就是一个绝美的胚子,鹅蛋一般的脸上嵌了两个大大的酒窝,一双媚眼,见了刘通嫣然一笑。这刘通竟是自作多情起来,连魂也被勾引了去。只是据说是三爷的人,有些畏惧不敢强抢。于是偷偷地溜了去约会。如此数次,被三爷发现,三爷不禁大怒,想不到这小子竟敢打起他三爷的主意来,于是纠集弟兄,兴师问罪于刘通。刘通本来是不大敢与三爷对敌的,尽管他在长沙小有名气,却终究只是小打小闹的,如今见三爷逼得甚紧,也就赌了血本,邀了弟兄,与三爷大干了一场。没想到三爷竟不是他所想像的那样神秘,也是个不经打的角色,三五几下就打了个稀巴烂,于是抢了莺莺得胜而回。因是打死了三爷,在长沙也就掀起了轩然大波。官府将刘通缉拿,丢进了牢房。见儿子关进了牢房,刘其昌也就有些心慌,于是四处活动,拿了黄金白银到处说情。县太爷见是刘其吕的儿子,在得了他的大把银子之后,就判了三爷的不是。刘通打杀三爷,乃为长沙除了一霸,判了个无罪。官司打到州府,结果当然没有什么区别。刘通大摇大摆地出来,不仅毫发不损,而且名声大振,特别是有官府作为后盾,更是不得了啦。所以在长沙只要一提起刘通,市民无不闻之色变,谁也不敢多言。要是谁家遭了刘通的殃,只好自认倒霉,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刘霸天的威名叫得山响。县、州的官吏因伴了刘其昌这样的大款,不愁没有银子花,倒也很乐意。

刘通被“飞虎军”拘捕,打进了牢房。刘其昌似乎并不怎么焦急,也与以往一样,备了些银子,去找县令。但这一回县令似乎有些推辞。因为这县令并不清楚朱熹的为人,只是听说过朱熹办事廉洁,他主政潭州不久就发了通告,不搞祝寿之类的应酬活动。县令也听说过朱熹知南康漳州时不受礼亦不送礼的故事,但还是硬着头皮带了刘其昌拜见了朱熹,自称学生,备了彩礼,略表敬意。县令也不清楚朱熹已把刘通的罪行调查得清清楚楚,那血泪斑斑的罪行让朱熹几乎夜不能寐。

朱熹几乎是一闭眼就想到血,想到棍子与刀,就仿佛见到死于刘通之手的所有冤魂,听到这些冤魂的哭诉。朱熹是不相信鬼魂的,但他相信冤屈。县令只想到朱熹到任不久,而且整日里忙于岳麓书院之事,根本没有去盘问过刘通一案,只清楚刘通在书院调戏了一位作买卖的姑娘,然后与岳麓学子发生了械斗,其罪也不过如此。

刘其昌备了大把的金银作见面礼,并且向朱熹赔了不是,愿意完全负担岳麓书院负伤人员的医疗费用及其他费用。朱熹听了并没有表态,只是微微地冷笑。桌上堆满了大把的东西,黄的是金,白的是银,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那大堆的金银上,闪闪发光。那可是一堆能买世界上任何东西的金银,不是一堆****呀!朱熹很清楚,他不是不需要钱,而且需要得很,但他更清楚,如果他得了这些黄的白的东西,他就出卖了自己的灵魂,出卖了自己的良心,出卖了自己的尊严。他只是冷笑,并没有向县令与刘其昌作出任何解释,末了命师爷将黄甸甸的金子、白花花的银子包了,送到了县太爷与刘其昌的轿内,并代朱熹道了谢:“二位的盛情,朱某心领就是了!”

关押于牢房的刘通,见许久没有消息,没有再提审,亦没有释放,觉得大事不妙,整天地在号子里大哭大闹。再说,朱熹在掌握了刘通集团的犯罪事实后,觉得刘通集团的罪行罄竹难书,于是判了这个集团十八名成员一个个死罪,只待秋后处斩。正在此时,光宗帝因为国难如此,自觉无能为力,禅了位,自己不再作皇帝了。宁宗赵扩登基做了皇帝。朱熹估计,这宁宗做了皇帝亦会依例大赦天下的,到时赦令一到,无论你多大的罪恶,到头来也无事一般地逍遥法外。朱熹生性本不喜欢杀人,但他觉得刘通集团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谢天下,也就在大赦令尚未到手之际,将刘通一伙立斩,而断了后患。

朱熹斩了刘通等十八人,还了长沙古镇一个太平盛世,接着又新建了祠庙,教正了礼仪,重新对岳麓书院进行了设计,正准备大规模扩建新建之时,朝廷的一纸调令,却让他离开了湖南,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正是:

辞亲别友抑郁行,学兼岳麓带洞庭。

只怨当年遗宿愿,再展宏图慰忠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