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岳麓风云(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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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一千帑金半到账 百二生命皆归西(3)

这李天柱想,这回大概没有什么麻烦了吧,于是一心一意的会同这些社会贤达名流勘踏岳麓山,对书院的改、扩、重建进行择址、放样。但半年过去,呈送的折子却有如泥牛入海,而无半点消息。找江标打听,江标一副无可奈何之态,双手一摊,“折子嘛,我已经呈送了总督大人,具体该怎么操办,该按总督大人的意思了”,把担子推了个干干净净。因为根据朝廷的意思,这项专款,由各省的学政负责,巡抚不好十分插手过问,而且钟保自己也清楚,江学政与自己的关系,大有貌合神离之感,所以他也不好过多地追问此事。李天柱在过问了江标多次以后,却得到了江标如此答复,有了些心灰意冷。于是召集修建班底全体成员,向这些社会贤达传递了江标的意思,而且谈了自己内心的想法。李天柱的想法十分明了,既然争取这些专修资金有如此的难度,不如放弃,岳麓书院需要改、扩、重建,他可以向社会捐募。李天柱的想法,得到了一部分人的支持,但却遭到大部分成员的反对。这些反对者认为,捐募自建固然是一条途径,但朝廷的专资修建却有不同的意义。一方面,说明朝廷对书院的重视,说穿了岳麓书院将来可名“御造岳麓书院”,再则“岳麓书院”因此可成“省城书院”。开了几次会议,意见终于达成一致,就是要千方百计争取雍正的这千两帑金。

会议召开以后,有社会贤达向李天柱密授机宜,告诉他江标的为人。尽管江标亦是进士出身,但私心却是有的,要求李天柱“如此如此”地操作一番。“如此如此”的操作,李天柱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自己从不受贿,亦从不行贿,假如他当年是能够“如此如此”的对待巡抚,而不作联相送,他李天柱会在这岳麓山做山长么?社会贤达的多次开导,几个不眠之夜的辗转思索,他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邀了社交能力十分强的邓通、李仕达等组成了一个贿赂班底,把资金争取的全部事宜一并托付于他们,并且交了底,“不管你们采取何种手段,只要这专修资金的一半到位,就算你们成功”。领了李天柱的意思,邓通、李仕达开始了全面的出击,他们物色了二位绝色的美女,以重金说服了江标。因总督大人乃行伍出身,又是牛高马大的满族汉子,对于金钱,他似乎不太感兴趣。邓通在打听了总督的爱好之后,重金买通了总督大人的一个心腹,亦是满人的一个偏将,以后又以江标的名义,同江标一起在有名的“玉堂春酒楼”办了一桌极为丰厚的筵席,通过偏将相约,邀了总督大人出来,请江标作陪。

“这样好的月色,俺们饮酒赏玩,只是眼前少了一个美人儿,似乎有点寂寞。”

总督对日:“天下难有十全的事。”江标随即答日:“你要瞧那月中嫦娥吗?咱潭州城内多着哩”。说着回头对随从使了一个眼色,停了半晌,只听得环佩声叮咚,鞋声细碎,早盈盈地走出一对美人来。人未到,香气已先送到餐桌上空了。

江标见了,便大声嚷道:“嫦娥下凡了,快来替客斟酒”。

两美人听了,微微地一笑,分立两边,分头斟酒。两人开怀畅饮,一直饮到月色西斜。江标问总督怎样,总督见亭亭玉立的两位美人,不觉有些不能自持。江标见时机已经成熟,就替总督大人开了厢房,请了总督大人,稍事安寝休息。

总督大人十分高兴,挽了两位小美人步入厢房,一会儿进入了巫山云梦。当然,因为总督大人高兴,岳麓书院专修资金一事,就非常顺利了。

“不就是那个岳麓书院专修款的事么?好说,好说啦,据说那岳麓书院,还是宋朝时建的吧?”

“是的,是的?”

“总督大人真是学识渊博。”江标一面不断地作揖,一面不断地点头称颂。因总督对他的赞誉,此刻的江标,真是有些飘飘然起来。他顿时觉得,自己的前途无比的光明了,“下官督学湖南,无时无刻不在为书院之事操心,书院教化之功,曾得圣祖仁皇帝肯定,圣祖曾御赐‘学达性天’金匾及内府藏书。下官亦想,于此成就一番事业,还望总督大人提携提携。”江标既表了自己的“功绩”,又提了自己的要求,其实在对待岳麓书院这次争取专修款项的问题上,江标是如此么?好在江标是一个官场老手,他在向总督大人汇报这些情况的时候,根本就不感到有些面Cz.,根本就不觉得心跳加快。

因邓通、李仕达的不懈努力,关于“湖南岳麓书院改扩、重建的论证”附了巡抚钟保的奏折,终于转呈到了雍正的手里,不久得到了雍正的御批“照准”,在钟保的折子中,除了申请资金以外,更为岳麓书院向雍正乞请藏书。雍正准奏,赐岳麓书院六经全套,以资珍藏。半月以后,雍正所拔一千两帑金,终于到达长沙。当李天柱捧着这刻了“内务府库银”的帑金五百两,左看了看,右看了看,不禁有些心痛,双眼有些模糊。这本是千两啊,然而摆在这里的,就是这些,这是谁的过错耶?江标终于因为了总督大人的赏识,操办岳麓书院帑金“功不可没”,被总督大人保荐,而另外重用了,邓通、李仕达回到了岳麓书院,向李天柱交割了所有的耗费账务,他俩清清白白,没有贪污半文。

却说李天柱,几经周折,收到了钦赐的五百两帑金和御赐藏书以后,对书院的部分建筑进行了扩建与装修,他本想对岳麓书院进行一次全面的彻底的大规模的新建与整修,但这五百两帑金,却终究宏图难展,他的全盘计划落空。见社会风气如此,特别是邓通、李仕达诉说了自己的所见所闻,世道糜烂,为官亦如为匪,为官亦如为嫖,有些厌世,最后竟是辞了山长之位亦如李中素一般,隐居山林,不复为尘世所知了。

尽管雍正皇帝对于儒学、对于书院仁爱有加,甚至超过其父康熙,但他一方面重视儒学,尊崇重用读书人做官出仕,而另一方面呢,却大兴文字狱。

其时湖南永兴有一个叫曾静的,原是一个饱学之士。他见清朝皇帝压迫汉人,心中时怀愤慨,经常想集合一些同志起义来驱逐满人,恢复中原。有一天,在一个朋友张熙家里,借到一本吕晚村著的诗文评选,里面说的大半是“华夷之别”,“封建之论”,又说君臣的交情如朋友,不善则去之之类。最激烈的便是攘夷救中国于披发左衽,是君子之责。总之满纸都是排斥满人的话,曾静看了,不禁拍案叫好。

再说这吕晚村名留良,是湖南地方上有名的文人。在康熙时代,有人推荐他去应博学鸿词科。他极恨满人,拒绝去应试,便削发上山当和尚去了。他儿子吕毅中,是一个十分有志气的人,当下便和他父亲的门生严鸿逵、沈在宽一班人,结成了一个党,把他父亲的著作,拿出去传抄,那张熙也抄得一份藏在家里,恰好给曾静看到了,随便问起吕毅中在什么地方,张熙告诉他的去处。曾静拉了张熙连夜去拜见他,吕毅中又介绍了曾静去结识了一班朋友,几方面结合起来成了一个大党。曾静自己认识四川总督岳钟琪,曾静说:“只要凭自己三寸不烂之舌,劝说他起义,咱们便在湖南响应”。那班朋友听了,齐声说“妙”!于是曾静便同张熙动身去四川。见了岳钟琪,便讲他是南宋岳飞的后裔,如今满清皇帝,也是完颜的子孙。你值总督,身率大兵,国仇家恨,为何不报。

岳钟琪听了曾静这番伟论,知道他们是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便变计,一面和他们立誓结盟,一面悄悄地行文给湖南巡抚,叫他暗地里把吕毅中一班人看守起来。自己却又递一个密折到京里。不多几天,皇上派来两名要员,来四川捉住了曾静、张熙一班人。审问时曾静一五一十地招供了,然后把他们解回湖南。

且说那湖南巡抚,早把吕毅中一家人及其门生统统捉住,一审便服。钦差据情入奏,皇上降旨,把吕家满门抄斩。又从坟墓里起出吕留良的尸,碎尸万段,那门生严沈一班人一律凌迟处死。这案件一共杀了一百二十三人。老百姓个个害怕。

吕氏家族人杀得干干净净。单遗漏了一个吕毅中的小女儿,在案发中,她正在邻家贪玩。这小女儿名叫吕四娘,是吕毅中第四个女儿,也是吕晚村的嫡系孙女,年仅十四岁,后来那雍正帝的头就断在她手中。那么这单枪匹马的弱女子又是如何杀死雍正皇帝的呢?且待下文再表。

后来有人作诗戏说李天柱,其诗云:平生疾恨腐败风,而今行走腐败中。

五佰帑金说诱惑,呜呼哀哉李石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