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秋意蒙蒙的季节,即使南陵国地处南方,也因着微凉的秋风平添了几分寒意。而此时,在平坦宽敞的官道上,一队车饰华丽的皇家仪仗正缓缓的往皇都金汴而去。
仪驾中最显眼的一辆车马上——
“王爷,要不咱先停下来歇息一会?”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妇人侧着身关心的问道。她如丝媚眼正温柔的望着身旁斜倚在软垫上的男子。
那男子一身玄色云龙暗纹锦袍,发束金冠,腰缠玉带,通身贵气无可比拟,只是,他那望着窗外景色的眼睛却是平澜无波,或者说,冰冷得无一丝的温度,沉着而冷然。
不过,听得身旁女子的关怀,他那沉默的眼眸瞬间变得温情似水,转而掬起一抹笑意,回过头温和的对她说,“不了,早些进城也好,公主离家多日,想必也很是思归心切了。”他厚实的大掌拍拍公主的柔荑,体贴的拒绝了她的提议。
女人,有时就是需要男人的甜言蜜语,即使那只是一句虚伪的谎言也无妨。
果然,公主笑逐颜开,连额间梅形花钿也淡雅宜人,芳华绽露。只是,虽闻得他与自己贴心的话很是愉悦,可她作为人妻,还是应该以夫为尊,于是她用帕子捂着嘴,柔声说道,“王爷见外了不是?娉兰既嫁与了王爷,那就是王爷的人,王爷在的地方才是娉兰的家啊……”
闻言,楚惊云只是清浅的笑笑,又把头偏向窗外,似那里有什么极致的美景,让他流连忘返。公主与他成亲数月,知他素来就是如此沉默寡言,也不再多说,扬起兰花指轻拈起一方糕点,细细的吃了起来,两人又恢复了先前的相敬如宾。
这时,楚惊云的眸色又黯沉了几分,有些诡秘,似若有所思,匆匆而过的好山好水也入不了他的眼。他忽然握紧了拳头,薄唇紧抿,眼里透出摄人的光芒。
嫁与君平岳做妾?这消息最好不要是真的!他千方百计的阻止她回凤羽,可不是想替别人娶得美娇娘的!这种为他人作嫁衣裳的蠢事,他不会做!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若不是有外人在场,他早就掀桌暴怒了……罢了罢了,等到了金汴,一切自有分晓。
他用眉眼的余光看了看坐在车辇另一旁的君娉兰,容秀端庄,举止得体,进退有度,其实,她也不失为一个好妻子人选,尤其是她还顶着一个南陵皇室公主的身份,可用之处不言而喻。
不过,这样的女子在西楚也有不少,比她更出众的大有人在。若不是,若不是以为那人已断了芳踪,他定不会退而求其次的娶这位娇贵的公主供着。他要的女人,不是天天在闺阁绣花扑蝶等着丈夫归来,以夫为天的妇人,而是能与他驰骋天下的奇妙女子。公主美则美,柔则柔矣,却总是少了点神韵,不过是多供了一尊瓷娃娃罢了。
马车咕噜咕噜的朝前行驶,不知要将这天下局势引向何方。
金汴城,甫入夜,天幕方垂,繁星点点,微风丝丝拂过,扬起沙沙哑哑的树叶碰撞声,为静谧的夜晚添上了几许温情。
晴初屏退了贴身的丫鬟小厮,独自坐在幽静的院子中,与明月清风为伴。简单的素色褥裙衬得她越发的灵气逼人,可是,日渐瘦削的小脸还是有掩不住的苍白,说不出的忧伤,似是那种透心的乏力和无奈。
她轻轻的呛了两声,手心泛出薄汗,指尖轻抚在琴弦上细拢慢捻起来,悠扬婉转的琴声幽幽响起,幽怨缠绵,清透如水,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几回闻。
不多久,在不远处也有人以灵雅的笛声来应和琴音,似能看穿她的心似的,一高一低,一扬一抑,配合得天衣无缝,两人默契十足。晴初纤细灵活的指尖在琴弦上跃动着,闻得有了知音,奏得更加入情入胜,两颊飞上两抹红云,笑颜如出水芙蓉般的清丽动人。
一曲奏罢,彼此未曾见面的两人,都觉得身心舒畅,如同知己好友酣畅淋漓的相谈痛饮过后,是无可名状的极致快乐。
“啪,啪,啪”,掌声不断,由远及近,让晴初抬起头来,凝神望着前方。夜幕下,一个绛紫身影踏着月光慢步走来,唇边勾着笑意,那清浅的笑容直入她的心底,温柔似水,让她不自觉的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