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气又好笑的摇摇头,然后体贴的把放在一旁小矮桌的一杯温水递到她跟前,她想自己接过来,他闪了一下,坚持让她就着自己的手喝下去。她有那么一会的错愕,好像自长大以后,再没人当她如小孩般的照顾了。
“我让他们去重新煎过一碗热的药,待会你先吃了药,然后再睡会,大夫说了,你这病得多休息才行。”他顿了顿,又说道,“啊,对了,晚膳你想吃些什么?我吩咐他们去弄。”
晴初喝了水,觉得喉咙舒服很多了,就看着他柔柔的说,“不用那么麻烦了,我没什么胃口。”
“没胃口也要吃一些,又不是铁打的身体。你再不吃便成神仙了,要不这样,进些粳米粥吧,味淡些。”
“好……”晴初靠着软垫子,舒服的坐着,然后问道,“我究竟怎么了?”好像通身都无力,软绵绵的,比打仗还累。而且更奇怪的是,怎么她一醒来,再见到的他又如从前一样了,他不是恼她了么?
君平岳用手指宠溺的点了下她的额,没好气的说道,“你还好意思问?知不知自己这一昏睡就三天?瞧瞧大夫说什么?忧思攻心?邪风入体?我没迫你做什么,为何还将自己弄成这副鬼模样?”
原来如此。
“我只是……”只是什么?她又说不出来。
他定定的睨着她,嘱咐道,“最近欣阳回京归宁,所以朝中有很多事要忙,我也难脱身照顾你。是以你自己得多注意些,别再让我担心了。知道么?”
她愣愣的望进他温柔似水的眼,没有回答,他不死心的又问,“知道了吗?”他一定要她的保证,不然他会整天心神不宁,什么事也办不成的。
“知道了……”她喃喃的说着,听他习惯的交代着自己的行程,关心自己的模样,有那么一瞬,她的心很暖,很暖。
忽然,屋外刘荆的禀报声打破了这难得的温情,他细声的说,“殿下,宫里头来的人又在催了……”
君平岳不耐烦的咕哝了一声,冷冷的说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应付着,我待会就出来!”
“是!”
说着,君平岳就起身,不忘再提醒一句,“你记得要喝药,多休息,我得空就回来。外面风大,别老往外走,你要是真的闷了,就到窗边坐坐看看景就成,不然再受凉的话你的身子会顶不住的。”他说着又往外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了下来,没有转身,只又说,“还有,你托我办的事情都办好了,不用担心。”
什么?都办妥当了?晴初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的背影,原以为,原以为他会一气之下,不管不顾的,结果就都办好了?
临回南陵之前,她曾经向他请求,揪出西楚在凤羽的奸细,而作为条件,她能做的就是奉上自己的心甘情愿。可是,她高估了自己的决心,也低估了他的耐性,在自己反悔之下他竟能做到如斯地步,这叫她往后如何自处?想起方才他对自己悉心呵护的样子,她清澈的眸光暗淡了下来,不知为何,尽管她并没有吃亏,事情也办妥了,她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就在当年九月初八,凤羽。当时的秋闱科举中,被御赐的钦差查出监考官员徇私舞弊,于是奉帝谕即刻查办,连同主考官在内的一百二十六人全部收监天牢,听候发落。据闻,其中牵涉到世家大族的官员子弟不下数十人,一时间朝廷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九月十六,御史深入再查舞弊案,竟意外发现温氏族内有人与西楚官员有往来信函,颇有通番卖国之嫌疑。凤羽帝惊心,派左右御丞查明真伪,帝言,切不可捕风捉影,殃及无辜,民间皆传天子圣明。
九月二十三,有地方佃农上京在京兆尹府前击鼓鸣冤,揭发有人仗势圈地买卖,不愿卖地者就施加毒手,已至十数人冤死。是以朝廷再派八府巡按,深入盘查,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后来史书记载,短短两月,盘亘在凤羽的百年世家温家,崔家,于家,一时声名大损,大权旁落,取而代之的是以连方宸为首的一代清流名士。世宗用雷厉风行的手段整顿吏治,肃清党争,恢复凤羽清明的天下,实乃一代明君。
而当时亦名盛一时的谢家,则在朝局安稳的时候,慢慢的淡出朝中,归隐于市,此乃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