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谢晴初回到帝都以前,先后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凤羽帝龙体欠安,已多日不上朝,由七子陈天翼监国;二是,陈天翼已是弱冠之龄,尚未婚配,于是开始为其选妃。这两件事,都很耐人寻味,牵涉了皇权交替,势力变更,一时间,帝都风潮涌动,人心忖度,似乎,凤羽要变天了。而谢晴初,就是一路听着这些消息回到烨华城的,在回太尉府前,她,一直是面无表情,任谁也看不出来她到底在想什么事情。
太尉府里的上上下下,一见到这位小祖宗,几乎个个热泪盈眶,把数月来高悬的心放下了,仔细看她的样子,除了晒黑了一些,倒显得身板更加健朗了。
“宛君……”谢太尉似乎在一夕之间变得苍老了不少,两鬓也稍稍露白,见了这个不辞而别,离家出走的女儿,满心的怒气只化作了一声爱怜的呼唤。把她拉到自己的跟前,看了又看,眼见她平安无事,心才真正安了下来。
谢晴初看着老父,眼泪涌出眼角顺颊而下,楚楚动人,低低的喊了一声,“爹爹。”多月来的委屈,彷徨,无助,不安,有着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自己的逃避也让爹亲担心了吧?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谢太尉没有斥责,没有打骂,就连惯有的罚抄面壁都没有,一句“回来就好”透露出了为人父母的慈爱。
这晚,谢晴初与谢太尉两父女,秉烛夜谈,下棋到天明。
第二日,在宫里当值的谢风和在夫家的谢青若得知她回来了,都连忙赶了回家,看见了从小就疼爱的妹妹又重新的回到了自己的身边,亦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直和她闲话家常,顺便说说最近帝都的事情,尤其那两件晴初早就耳闻的事情。
“我猜,他很快就来找你的了,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大哥这么提醒着她,而这个‘他’,说的自然是陈天翼。
选妃一月余,到现在还没有一个结果,帝都所有的大家闺秀,名门望族都在候选之列,可惜,七殿下都看不中,更推搪说忙于政事,无心婚嫁。可是却又隔三差五的亲上太尉府,其心思为何,外人一看就知。这对世家大族来说并不是好事,联姻,是他们惯用的手法,既攀了关系,又巩固了权势,现在七殿下摆明了不想与他们结亲,看上的却是寒门出身的太尉之女,谢家一门已经风光无限了,若女儿再成妃为后怎么得了?何不让他们惶恐不能终日?
一时间流言四起,众口铄金,子虚乌有的事情,已经说得有声有色,甚至有人将谢晴初比喻成当年祸乱的楚妃,想独宠专权,皆是对其不利。
不过,谢太尉即使出身低,现下却是位居一品的太尉,手握京畿兵权,长子谢风又官拜文渊阁大学士,是天下文人称颂的典范,次子谢长玉常年在江湖游走,结识了不少英雄好汉,女婿方灏又是当朝御史,一家皆显赫金贵,还没有人敢直接的撒野,只能偷偷的做些小动作,企图败坏谢家一门的门风。
这些,谢晴初都了然,也知道父兄为自己周旋张罗,她很感激,也多次向他们表明,自己已有打算,很清楚该怎么做。行正不怕影子斜,防人之口甚于防川,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理会,是谣言,终有其终结的一天。
谢风没有料错,陈天翼知道了谢晴初回京的消息后,就立刻飞奔赶来了,不过却吃了闭门羹,她叫蝶舞传话,最近还不想见他,陈天翼唯有落寞的离去,他心道,初初,初初还在怪他,还在生他的气,现在还是不要勉强她才好,免得一发不可收拾。
可是人的耐心总是有限的,尤其是像陈天翼这种找人找了数月,找到了又被对方避而不见的人,如鲠在喉,不吐不快。这日,他已经打算,晴初再不出来见他,他就要撇开身份和风度,直闯深闺,与那一直萦绕心间的小人儿见上一面,不达目的不罢休了。不过,像是心有灵犀一般,这天他看到的不再是蝶舞那个丫头,而是她倔强的主子,他心心念念的初初。
陈天翼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有多少个月没有见着她了?一月?两月?不,他觉得已有一生一世那么长,故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并不是夸大,只有心神领会的人,才得知其中的真意。
初初没有想象中的怒气腾腾,也不是撅着嘴的不高兴,只是灿若朝华的朝他盈盈一笑,娇盼倩兮,“小七,这么久不见,你好像又长高了哦!奇怪,怎么我就不见长的,连蝶舞都比我要高,真不公平。”
小七,小七……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个称呼有今日这般动听,他多怕她会板起脸来,如他人一样,冷生生的喊他“七殿下”,恭恭敬敬,唯唯诺诺,这样,他会受不了的。
她也一直在凝视着他,仿佛要把他烙在心底一样,敛起秋水明眸,轻声的说,“也许,以后再没有机会叫你小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