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蝉中了毒镖,要死不活的,要丢下她是不可能的,虽然知道她对秦誉有他想,可让萧袭月看着她死,也是做不出来,好歹她确实替她当了一回毒镖。
山坡下满是尸体,不适合过夜了,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第二波杀手。
于是众人打着火把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到了隐蔽些的山谷,可刚歇下,天上响起了闷闷的雷声。
“难不成要下雨?”萧袭月摊开掌心试着感受看看有没有飘雨,担忧。
秦誉握住萧袭月的手。
“别怕,有我。”
萧袭月愣了一愣。天地一片黑暗,夜风寒凉,眼前的男人只朦胧可见个模糊的轮廓,可他那双眼睛,即使是在这黑夜里,她也一样能准确无误的感受到他幽深的目光。
果然,不一会儿都下起了雨,并且迅速下大!
好在马车够大,能够容纳主子几人,只可怜了秦誉和秦壑那些个手下,个个在雨里成了落汤鸡,四面镇守着马车。
萧华嫣不安。萧长文还在雨里,这么淋上一夜,肯定生病了。可是,刚才那一番截杀,雨伞全部被绞烂,就剩下萧袭月有一把。但,她又怎么开口跟她借呢?
萧袭月见萧华嫣那神色知道她在为难什么,把伞具拿出来,递给萧华嫣。
萧华嫣一喜,正要接过伞,却听——
“大姐,方才那侍卫追风一直在你左右保护你,我这把伞,你便拿去给追风吧。”
萧华嫣脸色一变,喜色变怒色!萧袭月竟然耍她!
离天亮约莫还有一个时辰,天一亮就可以继续上路。走过了条山谷,往前就能走到平京的官道上,一路平坦,直到城中。
颠沛流离三个月的几对金贵主仆,终于胜利在望。
天蒙蒙亮了,启程。
可几人并不知道,有一场比杀手埋伏更加可怕的危险在前头等着他们!
突然峡谷中有轰隆的声音,接着,追风惊声吼道:“快往回跑、往回跑!泥水滚来了!”
秦誉一掀帘子,乍然看见那前头滚滚而来的泥石流!
“调头、调头!”
马车上的东西噼里啪啦一阵响,几个女子猝不及防,各自都被撞得东倒西歪。马车飞奔起来,与泥水滚来的速度相差无几。
眼看就要脱离险境,可突然马车轮哐啷一声碎裂!马车碾上巨石,车辕分崩离析,一马车的人,全被甩了出来!
“来不及了!”泥石流迅速扑过来。
秦誉大急,上前抱起脚踝扭伤的萧袭月,打算飞奔,可袍子角却被一只纤细的手拉住——
“三殿下……救我……”
苏蝉气若游丝,中了毒,没有力气逃跑。秦誉只是犹豫了片刻的时间,抿了抿唇,终还是抱着萧袭月,猛地一跃,跳出低洼山道。他现在只就救得了一个人,怀里这个女人是他两生两世等来的,用骨血术法召回的,他就算自己死,也不能让她受伤。她的命对他来说比自己的都重要!
苏蝉手中一空,面前的男人一下没了踪迹。泥石流扑面而来、将苏蝉掩埋,只剩一只手伸着。再一眨眼的功夫,连那只玉手都不见了。
一切太快,快到萧袭月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原本的峡谷,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泥水沟!
秦壑抱着萧华嫣逃出来了,秦淑离、萧长文、锦绣、冬萱等都有高手相救,唯独漏了苏蝉。人都是有人性的,这些护卫与冬萱锦绣几人更熟悉,第一反应自然是救熟悉的人。
萧袭月记得方才苏蝉让秦誉救她的声音,原本就动听的声音,那般凄楚的哀求。她死了,可这一回,可能真的让秦誉记住了她。
“别愧疚,等我们到平京城中,派人来将这泥浆挖开,把她找出来风光厚葬了。”说起来,萧袭月是有些愧疚的。不管苏蝉出于什么目的,她还是替她当过一回伤的,这一回,又没能救得了她。
秦誉的声音有些低哑,不知是不是因为下雨的缘故,将她搂得紧了紧。“愧疚什么。人都是要死的,早晚罢了。她死了我只是惋惜,但若是你有一点的闪失,我……会痛不欲生……”
凉凉的雨还在下,他透过雨水与她对视,各自的眼眶都被雨水淋得有些发红。萧袭月眼眶有些酸热,贴着秦誉被打湿的胸膛,听见他的心跳,感受着他的温热。
这个男人,真的爱她。
不远的几步开外,秦壑亦在雨中湿透了,长身玉立,却并不显得狼狈,定定的看着两人,进抿了唇。
“五皇子殿下……”萧华嫣担忧的柔声唤了他一回,秦壑才回过神来。“我无碍。”
历经数月,一行人终于回到平京!而下的平京城已风云攒动,宫中、朝廷无人不谨慎小心,民间也已经隐隐有传闻,要“变天”了!
秦誉派人送秦淑离回了淮南王府,片刻不停留的绕过了萧云开派来的人的堵截,将萧长文押去了刑部,马不停蹄的赶往宫中去见文帝!
秦壑已经先行了一步!
萧袭月有太后的召见旨意,也一并与秦誉进宫见圣上。他们一身泥水,匆匆换了素净的衣裳,可刚刚赶到文帝寝宫之外,便听文帝身边随身侍奉的公公傅长安带着哭腔,尖声高喝:“陛下驾崩——”
“没想到,我们还是没赶上。”萧袭月略有些难过,想起文帝收到那五谷的寿礼时的高兴,再联想到他这被人操控左右的一生。
可怜的皇帝。
“……”
秦誉没答话,萧袭月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表情,秦誉就大步急急的蹿进殿中。文帝待他不薄,虽然实际是兄长,却待秦誉如子。秦誉对他,当是有感情的。
曾经上一世,她以为秦誉是无情之人,这一世才发现,他是表面冷漠,实际上格外的重情义。
萧袭月见到高太后时,高太后已经晕了过去,大概是太过伤心。对于文帝,她应当是愧疚的,他这一生的悲剧,甚至北齐而今的局势、陈皇后的崛起,都是她当年种下的因。而今文帝死,是对她一生罪过的控诉。高太后毕竟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好了。
陈皇后在龙榻前泪水朦胧,不知那泪是真是假。多半,是假的吧。试问一个因为男人的权力和地位才喜欢这个男人的女人,一旦得了与之相当的权力,甚至想要篡位的时候,她还会为这个男人心痛到流泪吗?
也许别人会,可萧袭月了解陈皇后,她,不会。
“傅长安,陛下留下的旨意赶快宣读了吧,趁着外头文武百官都在……”陈皇后对傅长安道。
“这……”傅长安看了一眼昏倒的太后,两难了片刻,心中已经有了些权衡。太后身子不济,恐怕活过今冬都难,最后左右还是皇后管事儿。“是,奴才这就宣读。”
殿外,大臣跪地哭嚎,不管是真悲伤还是假悲痛,反正声儿是很大,响彻整个宫殿,仿佛谁大声,谁更忠心似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太子无德,即日废黜。十四皇子秦琰,宽厚仁德、智勇无双,虽年少,却有治国平天下之能……”
诏书很长,大概是因为这是文帝的最后一道圣旨,所以写得最长,约莫是他的眷恋这尘世,想要多留点声音在这个世上。
秦琰为新皇,即位!阿卓依自然成了皇后,羌吴王当真“有眼光”。
萧华嫣听从郑氏的话,马不停蹄赶到凤翔宫才知道陈皇后并不在宫中,去了皇帝的寝宫。她没有召见的懿旨,根本不得进!
现下可如何了得?
萧华嫣心急如焚!
宫人全部戴上了白花,萧华嫣知道,皇上驾崩了,心下更是着急了,左等右等,都等不来陈皇后,最后被被她问得不耐烦的莲嬷嬷劝走。
“陛下驾崩,皇后娘娘是没空见你的,你走吧。”
“嬷嬷、嬷嬷,您行行好,华嫣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啊……”
莲嬷嬷没了耐心,无情的将手从萧华嫣的拉扯中抽出来,沉了脸。
“你有什么事比皇上的事更大么?”
“我……”萧华嫣无话可说,心知今日见到陈皇后的机会渺茫了,只能悻悻出宫,赶回将军府通知娘亲郑氏,另作打算。
郑氏见了女儿本是高兴着,可是听闻萧华嫣并没有得见陈皇后,当即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