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姨娘自然不是想真的闹出去单独立户,她一个弱女子带个孩子,外面世道险恶,说不定哪会儿便被人生吞了。严瞿再不济也是个官,也能稍作遮风避雨。她之所以会大闹,也不过是想告诉众人,她和六少爷可不是白吃饭的,如今这家里这么多人端得可是六少爷的碗。不求毕恭毕敬,最起码不能沦落到出气筒,若不然日后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因兰姨娘此举,众人也知晓她不是个好惹的。当日严嫣强压着将仅剩的那两个庄子换了严弘和严清的名,其实府里许多下人都不知道。这么一闹,自是众人皆知。
顿时,下面人看严弘和兰姨娘的目光都不一样了,以往严弘身边没人服侍,兰姨娘想干个什么,下人总是推推拒拒。这会儿自然大变样,举凡两人房里有什么事,不乏其他主子们房里的下人跑出来献殷勤。
所以,再小的地方也是有江湖。严嫣当日之举,效果显现出来,说白了不过是给两人找个依仗,也好将日子过下去。
另一边,老夫人那里。
老夫人一直养尊处优,早年还能动弹时自是不提,这几年人瘫在榻上,也是****被人精心照料着。
先是从她住了几十年的荣安堂挪了出来,挪到这种狭窄的陋室,然后老夫人所住的这进屋子,地方不小,却有些潮湿闷热。再加上就只有一个赵妈妈和一个小丫头照顾她,平日里难免会有些忙不过来,这让老夫人极其不能忍受。
老夫人自然是闹过,可如今就这么个条件,闹也无用。整个家里俱是事事紧着她了,还想怎么样?
憋屈、难受自是不提,老夫人成日里瘫在榻上日夜颠倒,睡醒了就躺在榻上嘴里含糊不清的骂。不光与她同处一室的赵妈妈和丫头小苗受不了,东厢那里六姑娘和七姑娘都是娇生惯养的,晚上睡眠轻,经常被老夫人的骂声从梦中惊醒,次日去找陈氏哭诉祖母夜里发出的动静太吓人。
倒是西厢那里兰姨娘母子没见任何动静,其实不是兰姨娘不想提意见,而是她和六少爷了然无依,自然不敢去招惹老夫人。起先自然也是被吓到过,之后兰姨娘找了些棉絮,到了晚上要睡下之时,就拿棉絮团着塞住自己和六少爷的耳朵,虽不甚舒适,但也能一夜安眠。
赵妈妈年纪也不小的,侍候了老夫人一辈子。说是侍候,其实也不过是动动嘴,干活自然有人代劳。如今就剩下她和小苗照顾老夫人,小苗年纪小,细胳膊细腿儿的,平日里给老夫人翻身擦身,也就靠着赵妈妈一个人。
也不过没多少时日,赵妈妈便以肉眼可见程度瘦了下来。
赵妈妈也是有儿子媳妇的,早年也在威远侯府当差。当日搬离威远侯府时,便求了老夫人发话放了出去。赵妈妈在威远侯府后院也算是一号人物,往年手里没少搂银子,她儿子借了她的光,以前是做府上的采买。这自然是油水多的差事,所以赵妈妈儿子被放出去后,便买了一处小院子,夫妻二人做了个小本买卖,日子也是挺滋润的。几次与赵妈妈说了,想接她出去享福,都被赵妈妈拒了。
赵妈妈是知恩图报,想着家里如今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老夫人。如今老夫人境况如此艰难,她又怎么能忍心离开。
可再多的忠心,也经不过这一****的消磨。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是一个下人呢?
尤其赵妈妈如今年老体迈,更是不能支撑。而老夫人自从离开威远侯府脾气更见古怪,平日里吃饭喝水俱是与人捣乱,洒了自己一身不说,也弄得被褥狼藉。
如今可不能与在威远侯府时比了,老夫人弄脏的被褥俱得赵妈妈和小苗清洗。自然也能请别的下人帮忙,可别人手里的事都做不完,难免会出现洗得不及时的情况。不能冷着冻着老夫人,也只能两人****脚跟不挨地的忙着。
一边是脾气古怪可这劲儿折腾人的老夫人,一边是儿子媳妇孙儿****催促,赵妈妈终于坚持不下去,动了想离开的念头。这念头一起,便再也抹除不掉。
经过了一些日子的犹豫,赵妈妈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