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生子
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感觉到一个东西突然从身体里剥离出去,紧接着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嘹亮且悲伤。
我还没有来得及睁开眼睛,也根本来不及思考,就听到有个阴冷的声音说:“把这个孩子拿出去溺死。”虽然发音怪异,但我竟然能听懂。
什么?是谁这么残忍?我连忙睁开眼睛,竟然是那么酸涩沉重,满眼皆是惨白的布条以及被单下触目惊心的血迹,嘴里还有个东西咬着,我吐出嘴里的布条,想大声呼呵,却只是发出微弱的声音:“不行,不能把姐姐的孩子拿走。”谢天谢地,我说出和她们相同的语调。
“你醒了吗?”那个冰冷的声音突然变得热情,一双冰凉的手抚上我的脸,我不禁瑟缩了一下。她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既而恢复冷硬:“你说什么?明明是你生下的孽种,怎么会是我的孩子。”
我的头脑一下蒙了,身子好似坠入冰窖,冷得发抖,难道刚才的疼痛是我在生孩子?是我吗?旁边这个女人是姐姐?到底怎么回事,那个女人要害死我啊,这么混乱。
我慌乱地环顾四周,苍白的床幔,而四壁却是墨一般的黑。光源虽然还没有看到,但是屋子里并不黑暗,而是明亮的。顺着阴冷的语调,我看见身边这个相貌极美的女子,一袭黑色锦缎,外罩着黑纱,冷艳神秘。
不管怎样也不能让她弄死一个无辜的小生命,我费力地嚷:“反正,你不能弄死那孩子。”
“那好,你告诉我,他是谁的孩子?”她依旧是冰冷的声音,但眼睛并不看着我。
我怎么知道那个女人和谁有了这个孩子,她怎么能在这种情况下逃开,太不负责任了。但我只能勉强回答:“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对我你竟然也敢撒谎!”她冷冷地走上来,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我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我瞪视着她,她却从不把目光转向我,我有些愤怒了:“你为什么不看着我说话?这样太过蔑视了吧。”
四周一下寂静下来,风吹起床幔,带着微微的腥气,一股酸水涌上喉头,我低头呕吐起来。
旁边的女仆跪下了一片,一个年长的老妇人悲切地说:“女王陛下,请你看在公主刚刚分娩的份上,先不要惩罚她了吧,她可是你一直疼惜的妹妹呀。”
她仰头叹了口气:“正是我太疼爱她了,让她如此胡闹,未出嫁的闺中女子就生了孩子,这是怎样的丑闻呀?让我如何向亡故的父王、母后交代?如何向马上就要迎娶你的姑墨国王子交代?”她的泪光还是闪耀了一下,随即被她抹去。
我一时还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执意要把那婴儿抱在怀里保护。把那个小小、皱皱、红红的身体拥在怀里的那刻,突然想到了正在分娩的姐姐,不禁涌了泪出来。
这个黑衣女人再次叹气,转身离开了。我目送着她略带孤单的背影,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我哪里见过她吗?
“公主,你这次真的是过分了,陛下为精绝国牺牲了很多,而你还这样对她,太不应该了。”刚才还在为我开脱的老妇人竟然开始教训起我来:“虽然陛下对所有的臣民都苛刻异常,可她对你却是宠爱有加,但你这次怎么敢铁下心来反抗她呦。”
说到这里,她开始饮泣:“公主呀,你别再让女王对视你的脸了,为此,她也是懊恼万分呢。也把我吓坏了,以为从此失去你了。”
雾水越来越重了:“她看我又怎样?”
“你的脑袋坏掉了啦?女王可是拥有超能力的人,惹她生气的人,只要对上她的眼就会被她送到恐怖的地方去,没人回得来呀。那天你顶撞了女王,她愤怒致极,看了你一眼,你就昏倒了,一直昏迷了10天呀。”她站起身,把我搂在怀里。
那感觉真好,柔柔地,暖暖的,象记忆中妈妈的怀抱,还有姐姐的怀抱,难道这里也是姐妹相依为命吗?
我茫然地抬头看着老妇人,头痛欲裂。精绝?女王?公主?婴儿?姑墨国王子?到底是怎样的一场混乱局面呀?
1.2 请求
在混乱中刚刚入睡的我又被婴儿的啼哭声吵醒,也许是饿了吧,其实我也饿了。刚来就费尽力气生孩子,还要搜肠刮肚想对策,真是命苦。
我坐了起来,笨拙地抱起那个挣扎的小东西,刚才那个老妇人也走了进来:“公主,小王子让我抱到他的乳母那里去吧,你要好好休息才行。”
“不行,让乳母进来好了,我要时刻看到这个小东西才行。”毕竟初来乍到,就有个从身上掉下来的肉,要好好保护才好,毕竟他将是我唯一有关系的人哦。
老妇人叹了口气:“好吧,我这就让她过来。”说完就要往外走。
“等等,您叫什么名字?我该怎么称呼您。”老是这样呼来呵去的,让我觉得不好意思。
“公主?你怎么会把我都忘了呢?”她老泪纵横起来。
看她这般模样,我也难过起来,那女人闯进我的生活会怎样呢,我的姐姐会不会也为她遗忘了自己而难过呢?
“对不起,我真的遗忘了,我从另一个空间过来,一切都不记得了。”把全部责任推卸到那个冰冷的女人身上吧,现在只能这样。
老妇人走回来抱着我的肩哭得更伤心了:“忘了也好,你就不会怨恨女王——你的姐姐了,这样也好呀。我是玛塔莎,你的乳母,我的小女孩,你要快乐起来哦。”
我点头,这怀抱真的很温暖,让人感到安全。其实我也不全是慌乱,很庆幸自己能远离那个混乱的空间,有人自告奋勇去承担。既然来了,我就应该接受,享受我的生活,毕竟我20多年来一直是这样享受生命的。
玛塔莎抹干眼泪,出去带了小东西的乳母进来,那个哭闹不止的孩子,一旦吮吸上乳汁,就立即安静下来,我凝视着那个满头黄发的小东西,他真是漂亮,他的父亲一定也很帅,只是和我无关,多少让人感到沮丧。
“玛塔莎!我也饿了,想吃东西。”不自觉的,我流露出依赖。
她慈祥地笑了笑,马上出去为我准备膳食去了。这时一个10多岁的女孩溜进我的卧室,跪在我面前,声泪俱下:“公主,求你救救我的哥哥。”
我很疑惑地望着她:“我能怎么救他呢?”
“求你和女王说出小王子的父亲是谁吧,要不这尼雅城中所有成年男子都要遭殃了。”她哭得凄凉,我心里委屈,却又有苦说不出。
玛塔莎端着食盘进来了,看到这个女孩,立即说:“紫绡,你对公主说了些什么?”
“我只是求公主救救我的哥哥。”那个叫紫绡的女孩哭得更伤心了。
玛塔莎叹气了,我拉起跪在地上的紫绡:“我会请女王放了那些无辜的人的。”心里在想,这个女王真是跋扈,竟然要把这里的男人都杀了不成?
先等等,尼雅城,听起来有些熟悉。我拼命从记忆中搜索,啊,想起来了,是精绝国的都城,对!精绝国,这名字玛塔莎提起过,我当时太震惊了,没有去想。这精绝国也曾是西域的强国,中学的时候对西域文化喜欢得不得了,我的一个梦想就是和相爱的人走走那丝绸之路,到那些曾经的沙漠文明中去。看来,虽然还没有遇到自己喜欢的男人,我却先来了,而且不是看到废墟,而是将真切的在这里生活。
我默默地吃着玛塔莎端来的没有任何咸味的食物,思忖着怎样和那个女王对话,解救那些无辜的人,而且还要永诀她的疑问。
等我咽下最后一口莫名其妙的食物,我笑了,主意已经打定,女王陛下准备接招吧……
1.3 惊觉
次日清晨,虽然醒来,却依旧觉得疲惫不堪,好想再睡个回笼觉,可是想到紫绡的哀求,还有那个冷绝的女王,我就精神百倍。
转头看见我那个不知道爹是谁的漂亮儿子,微笑泛起,确实可笑,所有人不停地问我,想知道他是谁的孩子,而我更是想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人,真是好奇死了。
他也在这时醒来,竟不是啼哭,而是睁着蓝色的眼眸四处寻找。他真是好看,象极了我小时候喜欢的洋娃娃,我迫不及待地把他抱在怀里,结果却是惹得他大哭。
玛塔莎连忙推门进来,看到我惊慌失措地样子,她笑了:“你还不会弄他,这样抱让他不舒服了。”说着她接过孩子,果真,那小子在她怀里停止了干打雷的行经。我耸耸肩,没办法,看来要学的东西比较多。
趁着吃早饭的光景,我向玛塔莎询问了很多我不知道的问题。她知道我遗失了所有的记忆,所以很耐心地讲解。我终于知道了自己现在的名字叫凝烟,是个大雨滂沱的日子出生的。女王的名字叫莫离,原来我们只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她的母亲在生下她就死了,国王深爱着那个王妃,所以给姐姐起了莫离的名字,取意不离不弃。也是因为他对死去的王妃的爱,他娶了她的妹妹,也就是我的母亲,却不想,她生下我也死了。2次至爱的人的离去使国王一蹶不振,抵不过相思,终是去了。莫离在12岁的年纪就当上了精绝国的女王,而那年,我不过3岁。
吃过早饭,我坐在一面铜镜前,准备梳妆,却不想被镜子里的人吓了一跳。这青铜镜的映像其实并不清晰,但朦胧中更有一番滋味,尤其是镜子里面映出的我的那张脸。原以为那日看到的莫离就美得像天仙了,而我竟会比她还要美丽。看来那个新出生的小鬼是象我了,这样更好。
“我的孩子要起什么名字好呢?”想到他,我不由得想起他还没有名字。
玛塔莎笑了笑:“这孩子应该有个尊贵的名字,还是让陛下来取吧,你不是正好也要去见她吗?”
“应该我取才对,哪有当妈的不能给孩子起名的道理?”我思忖,一直觉得武侠小说里的人物名字很好听,一定要给他取个响亮又诗意的名字才好。
“月无痕怎么样?好不好听?”
“这名字很容易让女王以为孩子与月氏国有关,还是让女王起了最好。”玛塔莎一边梳理着我的长发,一边说。
我心里一下明白,应该让女王起名,这样不会连累无辜,毕竟我是真的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梳妆完毕,我拖着长长的裙款款走过深深的长廊,向前殿走去。这长裙也有好处,使地处沙漠腹地的这里不用天天打扫,走几个来回,厅室、走廊早已明亮异常了。
终于到了前殿,我竟有些气喘,想来是刚生了孩子,体力不支。对了,不是有什么坐月子一说嘛?看来这里并不流行。
有人通报了我的到来,里面传出冷冷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我走了进去,她头也没抬,正在阅读大量的文书,像是国事繁忙。我静静地观察她,并不言语,她亦没有理会我。
沉默中,我看她蹙眉、思索、书写、捋发的动作总让我有种熟悉的感觉,我仔细地思忖,愕然发现,原来那种熟悉是我在现代的习惯。
生性敏感的我突然感到眼前的女王就是我的前世,并非姐姐,那女孩之所以把我弄来,就是让我与自己的前世斗争吗?我颓然坐了下来,原来想好的计策看来又要有所改变……
1.4 真相
我坐下的声音似乎打扰了女王,她抬眼看向我,眼神中带着爱怜也有深深的无奈,是“我”惹她失望了吗?我低下头叹气。
“我听玛塔莎说你的记忆全都遗失了?”她问着,却又低头看起案上的东西。
“是的,你的异能使我遗失了记忆。”我没有任何办法,只好把一切无法解释的事情推回她的身上。
她立即抬起头,对上我的眼睛凝视,天,她的眼睛竟然是紫罗兰的颜色,那么明亮又迷蒙,那种美是一种缥缈的,又是决绝的。她站了起来,绕过桌案,凝视着我,向我走来。
我也不再退缩,定定地坐在那里,心里思忖着,莫非愤怒的她又要将我送到那个莫名的空间去吗?如果是这样,是否我有机会回去?可回去也是一样的不堪,我再次叹气了。
她走了过来,拉起我的手,她的手太冰冷了,还在发抖,是生气还是寒冷?我的眼中闪过不安和关切。
她依旧盯视着我,内心的挣扎使她面部痉挛,她终于压住心中的种种,冷静地说:“凝烟,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是你唯一的姐姐。精绝国需要我们共同地治理,才能使她从新强大起来。这15年来,我一直孤独地努力着,等你长大,而你却背叛了我。”
我的心一寒:“生了一个孩子就是背叛你吗?”
她眼睛中精光一闪:“你在反抗我的命令,我让你嫁给姑墨王子,使他臣服于我们。而你却不知和谁怀了野种,而且宁可放弃自己的生命,也不肯说出他是谁。从小你就是乖巧的,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非常想知道他是谁?”我低语,她点头。
“然后呢?知道了会怎样?杀了他还是成全?不知道又怎样?杀光精绝国的男人?”因她的残暴,我有些恼怒。
她冷笑:“他是谁,我不会再逼问你,也不会再去四处抓男人。因为你醒了,而且马上就会出嫁,到时,他自然会出现。”
我站了起来,冷笑:“即使他出现了,我也不认识他,我的记忆真的没有了,他的死活都不会伤害到我,而你会让更多的国人齿寒,既而你的王位也会不保,反抗都是因为过多的压迫造成的。就算你再有能力,也不能让一国的人都消失吧,他们都消失了,你又去统治谁?”
她松了我的手,倒退了几步,看着我,然后说:“你不是凝烟,她知道真相,所以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你到底是谁?”
我没想到她会如此问,一下愣住了,脑中飞快地盘算,如何对她说。
看着我惨白的脸,她叹气了,从新拉起我的手:“你是我的妹妹,我的凝烟不会错,只是你真的不一样了,你的记忆真的没有了吗?你对我说过的话你都不记得了吗?我的妹妹,真的是我错了吗?”她痛哭起来。
我手足无措起来,真想告诉她我不是她妹妹,而是她的后世,可这种解释谁会相信呢?看她肝肠寸断的哭着,我的心也酸起来:“也许我真的有错,可我却无能为力,所有的记忆都不复存在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听了只言片语,便觉得姐姐的统治有些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