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我和他前来,向你讨要黑莲花香精,我是很真诚地前来,但是阿兰诺却编了个故事来欺骗你。我一直觉得不妥,所以前来。”隋馨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莫扎比看向阿兰诺,他坦然又无奈。
“其实,我知道你的那个故事。”莫扎比说着,扫了一眼惊愕的隋馨。
“那个故事发生在28年前,在我送出这瓶香精的10年后。”莫扎比淡淡地对阿兰诺说:“我说我记得你,并不是说你8年前来,而是你很小的时候我见过你。”
隋馨的心一惊,怎么会是这样?
“我赠与香精的那个人就是你的母亲,她得到了那瓶香精后去了法国,师从调香世家的老科隆,学习调香。
她的天赋让她很快就得到了成功,你的父亲,那时创建了一个公关公司——PT,第一个客户就是你的母亲。他们从认识,到相爱都得到了那些香氛精灵的祝福。
因为有了你父亲公司的大力宣传,她很快就在香氛界成了炙手可热的调香师,从而接受了一个定制香氛的订单。
那是一个王室成员的订单,他的要求极为苛刻,他的订单就叫回忆。
她发挥了所有的想象,也找了很多香精,最终调制出了还能令客户满意的味道,但是成品却被你打破了。”
隋馨默默地低了头,他的母亲也是师从老科隆,同样是中国人,难道是……不可能吧?他当初的故事不是撒谎吗?那个凄惨的故事真的是他吗?
“虽然配方已经有了,但是重新调配并没有那么容易,因为黑莲花的香精太珍贵了,她不敢向我来索要。”莫扎比说:“当时的PT尚在起步阶段,扩张得过快过大,已经是危机重重了,你母亲拿到的定金,早就被用光了。推掉订单,那天价笔定金却拿不出来,结果会更可怕。来自香港的君先生,他仰慕刘香已久,在那个时候,他肯帮忙退还定金,也肯出资帮PT度过难关,但是代价,就是让刘香跟他走。她当时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当我知道这个消息,赶去法国的时候,已经晚了,她离开了法国,我什么忙也没有榜上。”莫扎比叹气。
隋馨的心底感到一阵疼痛,也渐渐能够臆断出一些后面的情节了。
“其实,究其原因,我亦有过错,当初我之所以要赠送那香精给她,就是因为,我想留住她,留她在身边。以她的聪明,她自然知道,只是她的梦想是成为一名调香师,我只能看着她远离,自此立下规矩,不见任何调香师。她知道我难过,所以就是在那种情况下,也不肯前来求我。”莫扎比的眼眸有些朦胧。
阿兰诺的眉头纠结在了一起,压抑着愤怒说:“我知道的并非如此,她是为了重新得到那黑莲花的香精才离开我父亲的,她想成功,那个人可以出资为她种植黑莲花。”
“那是别人对她的判断强加给你的,试问,她如果想成功,最直接的应该是来找我,何必要去等30才会开一次花的黑莲花呢?她之所以选择君先生,我坚信一定有别人不知道的原因,因为她是我见过,最美好的女子。”莫扎比盯着阿兰诺的眼眸,问:“你连续10年来向我索取这香精,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我?那是因为父亲临死前,捏的依旧是那个配方,我想请人配制出来,偿还他的夙愿,也让我得到救赎。”阿兰诺如实回答。
“这个悲剧不是你造成的,所以你一提出来,我就答应送你了。我能体会得到,你心底的痛楚远不止此,但是我听到了她当时的话语,我以为你和我都可以在重生时,流下告别但坚强的泪。”说着他看向隋馨:“你很像她,但你与她又不同,你的目的性太强了。有些事,明知是错的,也要去坚持,因为不甘心;有时候,明知没路了,却还在前行,因为习惯了。”
被莫扎比的话敲打得头剧痛,隋馨第一次质疑自己,这种不顾一切想要得到的想法到底是对还是错。
阿兰诺虽然一言不发坐在旁边,但也被这些对话震撼了,心隐隐的疼。他们也许都在犯同样的错误吧?
莫扎比淡淡地露出笑意:“回去吧,好好思考,不要像我这样,经历这么久,才肯告别过往。明天有空吗?我想邀请你们,明天去看看那些黑莲花。”
点了点头,走出莫扎比的府邸,隋馨加快了脚步,一切都变得不对劲,只能藉由疾走发泄心中的懊恼。
阿兰诺追上来,拉住她的手似笑非笑地问:“你跑来揭发我,我都没有生气,你在气什么?被训诫到了痛处,还是觉得一切够没有任何意义?”
“我在气什么?”隋馨也这样问自己。她要气的好多,气自己莽撞又白痴,自从离开了PT,似乎就变得一无是处了。她气自己这样的一无是处,让莫扎比对她的欣赏荡然无存,也让自己的计划转眼泡汤。
等一下,计划,她突然有理出了思绪:“你说的M品牌的调香师是谁?他一直很神秘。”
“你想知道这个干什么?”阿兰诺一愣,望着隋馨瞬息万变的脸。
“以你今天的话,当时拿M品牌出来说事,是骗我的吧?”
“绝无欺骗,是老科隆答应帮我,接受那个订单。他一直就是M品牌的御用调香师啊,只不过他10年不出新的作品,他也在等待救赎。”说到这里,阿兰诺叹息了。
隋馨不说话了,转身继续疾走,还是气愤,猛地站住,追过来的阿兰诺躲闪不及,干脆抱住了她。
她挣扎:“你真的令人奇怪,拼命将我赶出PT,又拼命安排我做老科隆的徒弟,你到底想的是什么?凭什么你要把握我的人生?”
“想让你里远离亚当。”阿兰诺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隋馨要知道原因。
“因为我爱你!我不希望你总跟别的男人暧昧不清,也因为我要保护你,因为他最喜欢强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然后再摧毁。”阿兰诺狠狠地吻住了隋馨。
“你放开她。”君邵阳的声音就在身旁响起……
4.3 远走
隋馨感到后背一僵,挣脱了阿兰诺的控制,君邵阳上前拉住了她的手,阿兰诺立即抓起了另一只:“你不是还有订单要处理,怎么追来得这么快?”
“因为你的名字出现在那架航班上,我自然要赶来,否则不知道又会给你说成怎样的恶魔。”君邵阳毫不退缩。
“我是恶魔?”阿兰诺冷笑:“你可以编出故事来骗杰奎琳做你的同党,但是你能编出什么样的故事来骗馨呢?”
“你想摊牌了,是吗?所以你找来了芳汀。”君邵阳的眉头皱了起来:“何必再牵扯这些人呢?我真的想放弃了,只要和馨在一起,一切都不重要了,你真的不能相信吗?”
阿兰诺摇头:“喊太多次狼来了的小孩,是不值得信任的。而且,馨并不爱你,我知道。”
君邵阳凄冷地笑:“随你怎么说,我用的是否是真心,只有她感受得到。”他看向隋馨。
莫扎比所说的黑玫瑰的花语,划过隋馨的心底,感到有种被撕扯的剧痛,她只得将他们的手都甩开:“你们两个我都讨厌,都痛恨,我为之努力的事业就这样被你们毁了,你们认为我还会对你们有什么好感,有什么爱意吗?我要去找老科隆,你们不要再介入我的生活了。算我拜托了,我虽然是只黑天鹅,但也经不起屡次被折断翅膀。”
君邵阳还想说些什么,阿兰诺拦住了他:“你不该先把杰奎琳的事处理好,再过来吗?”说完他又看向满眼泪水的隋馨,感觉自己就是在沙滩上的小鱼,烈日下灼烤着,渐渐窒息。尽量冷静地说:“老科隆那里,我会做好解释,你先回巴黎吧。行李还在车上,你直接去机场吧。”
与刚才完全不一样的语调,隋馨叹息了,接过他扔过来的车钥匙,转身离开,尽管心底犹豫,但终于明白,阿兰诺为什么说离开是最好的选择,是的,她留下,只会越来越混乱。
看着隋馨渐行渐远,没有回头,君邵阳仿佛失去了所有气力,无助地靠在了身后的椰枣树上。心底的恨意渐渐灼烧,每次都是这样,永无翻盘的机会。
回到巴黎,隋馨开始收拾起行李,仔细回想这几个月来的变故,处处陷阱。就像一团乱麻,说不清是谁设计,又是谁将计就计,周围的人全被利用和收买了,而她就像傻瓜一样。离开是最好的结果!
次日下午时分,坐在光影里发呆的隋馨被门铃声惊醒,打开,竟然是甄妮。10几天不见,却恍然隔世似的。
甄妮坐在沙发上,惊讶于房间内的凌乱:“你在做什么?昨天的报纸上刚看到你惊艳的身影,今天你就在准备离开了吗?”
自从想明白了甄妮已被君邵阳收买,隋馨已经能够平静地接受了,这还有什么可计较的呢?
“喝点什么?”隋馨走向厨房,打开冰箱,还是上次被君邵阳放进的东西。
“矿泉水就好。”
虽然隋馨没有回头,但能感受到甄妮探询的目光,于是她问:“怎么在上班时间过来?”
“下周起,我就要去CN做客户总监了,你在暗中操控吧。”甄妮小心翼翼地说:“这样对你好处多多。”
“你没看见我在收拾行李吗?”隋馨将矿泉水扔了过去:“我想回国去看看,而且,我讨厌暗中设计。”
“出了什么事吗?”甄妮问得急切。
“PT接替我位置的是谁?”隋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问。
“一说这个我就气愤,竟然是南茜!她一个孕妇能做什么?她竟然用你做的策划案在解决问题。还有,里昂被调回日本分公司了。你不觉得这里有问题吗?”甄妮凝眉。
隋馨摇头:“只有南茜能胜任,其实职场就是这样,和人生没有区别,本来就是很简单的一条道路,非要过多地去设计路口,反而会绕远,甚至不归。”停顿了片刻,她继续说:“甄妮,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可以胜任客户总监的,只要你别把简单的事情往复杂上去做就好了。”
甄妮从隋馨的眼底看到了了然,她起身:“谢谢。对了,弗朗西斯让我一定要把他的话带到——照片上你美极了,你是真正的黑天鹅。”
“谢谢。”
“还会回来吗?”走了门口,甄妮问。
“也许。”
接下来的几天,隋馨关了手机,并且终于戒掉了随时查看邮件的习惯,将整理好的东西放进了纸箱,又将一定会用得上的衣物等放进行李箱。
老科隆送来了机票,明早就将离开,目的地是个陌生的城市——布隆方丹。
望着窗外的铁塔,突然觉得有些不舍,毕竟来到巴黎10年了,从18岁到28岁,女人最美好的岁月停留在了这个浪漫却寂寞的城市。曾经离成功一步之遥,如今伤痕累累从头来过,但她依旧是自己的主人……
5月31日清晨,准备将白色的布单罩上所有的家具,这间公寓是隋馨买下的,本来想卖出,但又放弃了,这里承载了她的梦想,亦会在日后分享她的成功。
把沙发垫拍平整,隋馨抽出白布单,一串东西突然掉了出来,捡起,竟然是在香港寻到的那个漂流瓶的项链。一回来就发现另一支不见了,所以这支也被她随手乱放了,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盖上了沙发和其他,手里抓了这条项链,拉着行李,走出了公寓!
刚走进候机大厅,竟然看到了克里斯汀娜,她温柔地问:“你不介意我的加入吧?”
老科隆如约走了进来,看到克里斯汀娜也是一惊,然后是一喜:“你真的要去?”
“我受邀参观了黑莲花。”克里斯汀娜轻声说。
黑莲花,隋馨叹息,她爽约了,谁知还会不会有机会再见莫扎比,和那些奇异的黑莲花。
看到隋馨的兴致不高,克里斯汀娜问:“对他们两个是放不下,还是难取舍?”
隋馨皱眉:“因为他们的介入,让我的梦想破灭了,我有什么放不下和难取舍的呢?我需要的是重新织补我的梦想,谢谢你们能给我一个修补的地方,如果你们不再提起他们的名字,我会很感激。”
老科隆有些欲言又止,克里斯汀娜叹气:“我倒是希望你能了解他们之间的故事,等你想知道的时候来问我。”
“即将开始的培训课程一定会与你之前的生活截然不同,我不知道你是否能适应。”老科隆瞪了克里斯汀娜一眼,转了话题。
隋馨露出笑容:“我的人生,我自己做决定。我可以将那么多充满梦幻的香氛推向市场,成为那么多调香师的知己,我亦可以成为那些香精的知己。”这是她思考了很久的话语。不只是为了说服老科隆,也是为了坚定自己的信念。
“我挚爱的海宁竟然宣布退役了。”克里斯汀娜遗憾地说。
“那只是短暂的蛰伏,她一定还会回来的。”隋馨在此时感到与海宁无比接近。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就像你现在一样。”望着隋馨的脸庞,老科隆有些恍惚,似乎35年前,刘香找到调香世家的他,和他一起探询香氛世界的奇妙。也想起了克里斯汀娜从厌恶那些花草,到为了他,拼命排挤着刘香,也学习起调香的模样,笑容不自觉地浮现,只是转眼人生已错过一半。看向克里斯汀娜,她并没有因刚才被打断而恼怒:“走吧,还有长途飞行在等着我们呢。”
一同走进了登机口,经过10多个小时的飞行与转机,她们终于到达了南非的立法首都——布隆方丹。
5月底的布隆方丹竟然是冬季,但与巴黎不同,没有那么阴冷,却又有着相同之处。出租车的车窗开了条缝,飘进幽幽的清香,又是一个芳香的城市。
不到10分钟,出租车就停在了一栋花园别墅前,老科隆付了车费。隋馨下车,看着这栋简约的希腊风格别墅,这里将是又一个梦想起航的地方。
推开花园的栅栏门,老科隆走在最前面:“这里是我一个朋友的别墅,这里的藏书非常丰富,对你的学习很有帮助。另外后面还有花房,里面的花草种类也有不少。”
“我会是个好学生的。”隋馨自信的样子让老科隆笑得开心:“很多调香师都是从小就开始学习的,一般要通过3到5年的学习才可以调出第一缕馨香。”
“3.5年吗?我希望是2年,我会努力。”隋馨不希望时间这么长,但有时,该付出时间去磨砺、去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