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文高调地安排了非常别致的轿车。
罗顺说,这车,全国上下找不出第二辆,只要是商界的人看到了,都会给少爷面子,不会为难少奶奶,个位数的车牌也是司令部奖励给少爷的,只要是军部的人,都认识它,路上不敢多加阻拦。
为怕出现其他意外,博文命令罗顺随车同行,却被她一口回绝了。这个非常时期,缺了罗顺,他很不方便,无奈她的执拗,只好另挑了位武功枪法出众的副官。
出了嘉渝镇,无暇欣赏眼前的美景,此去昌平,不知何年何月才有机会回家?她寻思了片刻,下令说,“改道去樊城”
司机惧怕出了乱子,劝道,“夫人,元帅早已打点好一切,每一处派了人接应…”
她抢过话,“我会跟元帅解释的”
常妈瞧她失了冷静,从未有过的迫切,帮衬着说,“小徐,听夫人的吧!夫人是怕元帅担心才未讲出去樊城的话。”
小徐望了一眼随行的副官,副官亦是左右为难,去了樊城肯定会耽搁时间,不过,如果走了捷径,应该会在指定的时辰到达下一站的驿馆,权衡再三,他发了话,夫人只能在樊城停滞一个小时。
她点头道了谢。
刚脱离了嘉渝镇的掌控范围,岔路口霎时冲出一辆车紧随其后。
副官警觉起来,抓住司机的手,大声喝止,停车。司机不明所以,未停下,倒是放慢了进程,解释着说,速度太快,急刹车很是危险。副官“嗯”了一声,松了手。
她惊愕地望了一眼后车镜,异地车牌的轿车一直跟随着他们,这车似乎是绕过了嘉渝镇直接去樊城,不是一般的奇怪。待后面的车从身边迅速插了过去,她才看了清楚,不是樊城的车牌,也不是嘉渝镇的,忙问了副官,是哪里的车?
副官虽未皱着眉头,眼睛却很是机警,缓缓说道,安阳。
窗外朵朵白色染着黄土,翠绿的青色团团簇簇,生机勃勃。手不自觉地搭在腹部,她慌张移了开,像触摸到珍贵的瓷器,生怕一不小心碰碎了它。
安阳?
行至大半的路程,车突地慢了下来,禁不住望了一望,不远处火光燎燃,浓烟四起,冲向天际,拥堵了大堆前行的车辆,后面竟有轿车不守规则,穿了出来,与他们并驾齐驱,狭窄的双行道瞬间成了单向,想调转车头回去亦变成了不可行的难事。
司机的手焦急地放在车盘上,不时敲动着,脸上的汗“啪啪”地滴了下来,砸在手上,似也落进她的心里。
只是小小的任性,只是无意中遇到的交通意外,却让陪同的人比任何时候都绷着心弦如此担惊受怕。
过意不去,她开始有意无意地跟常妈聊起了樊城的点点滴滴,试图给紧张的气氛缓解些什么。
漫长的四个时辰,似乎是过了四十年。
天色渐渐昏暗,樊城的点点灯火隐隐约约至清晰可辨,像指明的灯塔照亮了希望。待车流畅地行驶时,每个人忧心忧虑的神色立即松弛下来。
她愧疚地道歉,说不会有下次了。副官安慰说,无碍,到了樊城,只要通个电话给元帅,知会一声便可。
车辆渐稀,最后只剩下他们孤零零地在单薄的路上摸索着。
两人正客气着,小徐猛地急踩了刹车,她重心不稳,若不是常妈扶着,早撞到了前车后背。
不知哪辆货车遗漏的箱子不偏不正地挡在路中间,车向左向右很难穿插过去。
副官制止了,说他下去看看。
车外是夜的静谧,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边缘,危险气息似乎缭绕在他们的周围,青天白日,一切都看得真切,她大可放心,可是这寂静的黑,偏偏隐藏了许多让人恐惧的不知明。
副官使尽全力推开箱子后,对他们挥了挥手,露出了成功的微笑。
忽地一声枪响划破长空,殷红的鲜血陡然渲染了橘红的灯火,他笑容依旧,低头看了看心口的位置,伸手捂了住,却挡不住血的流淌,挡不住第二声,第三声枪响,挡不住车里的惊乱。
她睁大眼睛,脑袋一片空白,两手潜意识压着嘴巴,压着恐慌的叫喊,血沿着他倒下的身体慢慢流淌…
霎时间,玻璃“砰”地一声,干脆地裂开,碎片带着血迹溅到了她的唇边,温热的腥味刺激着她的胃冰冷刺寒却又瞬间波涛汹涌,她“哇”地一声差点吐了出来。血沿着车椅滑到她的脸上,小徐痛苦的呻吟只是断断一瞬,无意间撇了一眼,眉心大大的窟窿仿佛是无底的黑洞,冒着黑烟,冒着鲜血,惊恐的眼睛如牛鬼蛇神般瞪着她。她不敢再看,忙回过头,常妈早已是昏了过去,溜滑了在了椅子下。
一枪,只要一枪,结束了所有人的性命,她也不例外,躲不掉。
博文…
不知该想些什么,不知该做些什么,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她推开车门走了出来,站在了聚光灯前,风肆无忌惮地裹着她的风衣。
四周一片寂静,属于她的那阵枪声却迟迟未出。
死亡在关注着她,观察她,没有丝毫惧怕,她拨开副官的尸体,颤抖的手打开了腰间的枪筒,掏出了冷冰冰的手枪,对准太阳穴的位置。
戏剧里通常不都应该是这样吗?
谋害了所有的人,最后饮弹自尽。
耳边终于听到了枪响,她笑了,倒在了血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