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记得,他写下这几个字时伤了右手,每一笔每一画都是刺入心扉的疼痛;依然记得,这八个大字是配着她的画像,后面跟着他的印章,当时她竟以为有印章为证,有画像为证,他逃不掉对她一辈子的爱。
原来,只要换了名字,所有的都会不一样。
她可以躲起来欺骗自己,他娶晋辰是另有苦衷,嘉渝镇的林博文依旧爱的是她,可这八个字怎么解释?这整版的写实怎么解释?
“吾妻晋辰,吾爱终生”
多可笑的承诺。
东瀛?
送她去了东瀛,便见不到这场名震天下的婚礼,读不到这种惊世骇俗的爱情,便不会乱跑出来,丢人现眼,手捏着报纸质问他,对她曾经的承诺有几分真假。
杨芝茹是谁,她只是文工团名不见经传的配角,她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绝世的才貌,她凭什么去质问?她凭什么嫁给林博文,凭什么敲开林家的大门?凭爱,凭她一厢情愿的爱,凭她怀了林家的子孙后代?
多可悲的借口。
也许,当她挺着肚子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会不屑一顾,会翘起他的嘴角,会搂着她的新婚妻子反问她,这孩子是不是他的?
她手蒙着脸,深埋进被子里,双肩剧烈颤抖着,想流泪,想冲走眼前的一切,眼眶里什么都没有,心里的泪早已干涸了,只剩下淡淡的笑,她只能够淡淡的笑。
丫头惊叫一声,吓得不知所措,奔出房间,口中连连大呼“快来人”
楼下的张晋良听到呼声,几乎是两步跨上阶梯,瞧着房间里的一幕,眉头不由拧成了“川”字,走了过去,踩在飘落的报纸上,版头过了期的时间映入眼帘,他顿时明白了什么。
“晚茹”
他温柔地唤了一声,得不到回答,只好轻柔扶起她的肩,她嘴角边鲜红的血迹仿佛是红岩烈火瞬间燃烧起来,冲天的火焰霎时灼伤他的眼,炙烤着他的心,恍惚中见到地上的报纸早已浸透着殷红,不禁打了个冷颤,正欲伸手拭擦,被她有气无力地推了开,我没事。
她下床自己寻了帕子,梳洗了一番。地上的报纸已被丫头拾起来,清扫干净。而桌上的桂花糕依旧热气腾腾,冒着鲜味。她禁不住拿了一块,尝了尝,继而是第二块,第三块...张晋良吩咐完丫头找来医生,回头见她一言不发,只顾吃着点心,倒了杯白开水递到她面前。她淡淡一笑,低头道了谢。
她看了那份报纸,她应该是伤透了心...
盯着环绕杯子的芊芊手指,他情不自禁捂了住,她微微一愣,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随之拿了开,简单的小动作像是朋友间的互相安慰,她淡然地说,“谢谢你的关心,我很好”
不是躲着他,亦不是拒绝他,只是客客气气地举止,恭恭敬敬地谢谢,仿佛对着平日里熟悉的陌生人,不是冷,不是温,是没有任何感情,哪怕是恨着他?
他忍不住怜惜地唤了一声,“晚茹”
“晋良,那份报纸你藏了很久吧!”他嘴角动了动正要解释,被她止了住,“我明白,你想说,不想我知道林博文要娶你妹妹,不想我伤心难过。你早告诫过我,林太太是不会在他儿子的婚姻大事上退让半步,林博文早晚会成为你的妹夫。林太太知道我在张家,竟然不派人过来照看,可想而知,她从未打算娶我过门。”
她心平气和的口气反而让他没了话,忽然她话锋一转,“可是,你也一直想着博文他娶的是晋辰,你把我留在这里,是想随时随地地监视我,是不想我看了报纸去大闹他们的婚宴。现在,我可以郑重其事地告诉你,我不会的,我杨芝茹不会去找林博文算账,你的妹夫可以安安心心过他的后半辈子。”
听了她的话,他是彻底怔住了,这会儿看她收拾衣服,他忙上前拉住她的手,问她要干什么?她扯开他的手,笑着说打扰了他一个多月,不好意思,婚宴结束了,她想她该回家了。
他怎么能让她如此离开?
情不自禁从身后拥着她,他头顶着她的后颈,痴痴地声音,“没了他,你还有我。晚茹,我爱你,我需要你”
需要她?
她没有挣扎,苦笑着反问他,“那你需要我现在怀的孩子吗?”
这孩子是林博文的,抛开他跟林博文的恩怨不说,单说他现是林博文的大舅子,他怎会让孩子安全的生下来威胁到他的妹妹?即使他再爱她,也不可能让她怀着别人的孩子,与别的男人暗藏着牵涉不断的关系,何况不是其他人,是林博文?
他身子猛然一震,脑袋如敲了一棍,嗡嗡作响,不知如何回答。
她掰开他的手,回身望着他,冷静自若的神色,“晋良,只要我铁了心想走,张家关不住我。我们是永远的好朋友,我不想最后连朋友的情分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你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我不合适。”
说完,她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这辈子我会铭记于心,随后,头也不回下了楼。他呆愣在那里,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帘,踏步声一阵阵落在他的心上,隐隐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