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奴》把原故事改在了三十年代的上海,莹梅饰演的女主角是出洋归来的商家小姐,本要嫁给门当户对的富家公子,却不顾父母的强烈反对依然爱上身无分文的车夫的故事。
芝茹是团里的文案校对,本没有她的戏份儿,扮演交际花的余明华临时有事,才不得不找对剧本比较熟悉的她临时配戏,没有几句台词,不过是出场时走上一遭显示出故事发生的背景。
现在距她出场还有几幕,有些无所事事。平时里自己不过是坐于后台端茶递水,今儿突然要站在台面实现团里很多人的梦想,没有紧张兴奋,倒是退缩着不想上前。
母亲常说,凡事要低调,不能强出头,平平静静地过完这一生才是她所希望的。
她明白,母亲是不想担惊受怕地过日子,怕她会像父亲一样成为某些人排挤的对象,为名誉所累为生活所累。如果知道自己登了台演了角色,尽管与名誉地位无关,甚至根本影响不了她现在的生活,母亲仍然会刨根问底,说得她不得不承认自己错了,发誓坚决不犯类似的错误,才肯罢休。
她低垂额头,浅浅一笑。
“快让开,别挡着道。”有人大声叫嚷,势如千军的急切。
内堂突然涌进熙熙攘攘推挤的人群,她被迫逼到墙角,白瓷脸阔贴着墙壁,紧身衣服勒得她喘息不能自如。
“杨芝茹在吗?”响亮的女高音镇压了吵嚷。
她挥了手臂:“我在这儿。”
搞不清身后的状况,只是感觉踮起的脚尖有了落脚的地方,顶着后背的胳膊不知何时移了开来,透过空出的人道,她清晰地看到莹梅面容苍白,双目紧闭,芊芊玉手无力地垂落藤椅。
梅子怎么了?
芝茹耳乱心麻,忐忑不安地奔了过去,紧握住她的右手,却是蹙了蹙眉,眼眶霎时充满了焦心忧虑。良久,她压抑着心跳露出了笑颜:“没事儿,是中暑。”
噢,众人松了口气。好在,是中暑。白莹梅对于文工团来说,就是养活鱼的水,没了水,这鱼儿怎么活!
“今儿晚上有些闷热,大家都散了吧!让她透透气。”
遣散了围观人群,芝茹向团长要来冰水浸了浸毛巾,轻柔地敷了敷姣若春花的脸颊,然后搭在了粉光脂艳的额头上。
梅子怀孕了?再次摸了莹梅的脉象,虽说不是很明显,但她能确定是喜脉。在嘉渝镇的一个多月,莹梅从没在外留宿过,也不见她对谁有超乎寻常的喜欢,每次约会回来,脸上的开心和郁闷也是转瞬而过。想起莹梅上台前的惆怅惋伤,她的心忽地一紧。
“晚茹。”莹梅皱着蛾眉,迷迷糊糊唤她的名字,娇手有气无力地摸索着,心胸一起一伏大口喘气,仿佛找不到她瞬间会窒息一般。
芝茹握住了那只迷茫的玉手,在耳边轻声安慰:“梅子,别怕,我在这儿。”
听到期盼的声音,莹梅安静下来,眼角却淌出了晶莹热泪,显然她是醒了却不敢睁眼看她,也许不止是她,还有这个世界。
她拭擦掉莹梅脸庞的泪:“待会儿,我去药店开副中药。明天一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日子会再次回到从前,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是平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