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纸放在早餐桌上是第一次,想刻意忽视掉右下角“文工团”三个字似乎很难。她拿起来大致看了一遍,内容非常简单,文工团前段时日因内部调整问题而禁演,给广大镇民带来不便,为答谢众戏迷的支持,后天晚上八点,将在剧场门口,免费赠送《金玉奴》门票一百份,文字的旁边附带了一张剧照,梅子一身长裙,娇笑着,几月不见,脸上的稚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尽显妩媚动人的成熟味道,看来,梅子没了她,一样过得光鲜。照片下方是主角和编剧的名字:“白莹梅”“乐志远”
她蹙了蹙眉,顿时明白了,这报纸是故意送到她面前的,让她清楚地知道,乐志远的案子结束了,他没有定罪,走出了监狱,依然是文工团的编剧。他答应过她放人,他做到了,而且光明正大地宣布天下。
是用这个来哄她,还是安慰她?
他是愧疚了,还是良心不安?
没有一丝的开心,她的心凉凉地,似乎结了一层冰。
电话打到文工团,亏得是小雯接的。她把嗓音压得低沉,说她是芝茹姐。小雯尖叫了一声,惊喜又难以置信。怕对方说了什么话引周围的人心疑,她忙解释道,自己是偷着打电话的,不能暴露行踪。小雯捂着嘴巴,“嗯”了一声。两人客套了几句,得知文工团确实无事,她放了宽心,说后天军队放大假,她想回家,请小雯帮忙买一张车票。小雯点头答应了。
衣柜里的一切全是他给的,被他撕毁的旗袍,遭她冷落的贴身睡衣,经常穿戴的粉色蕾丝衬衣,时不时在他面前显摆的白色长裙,从此以后,它们将不再属于她。
抛掉过去的最好方法,她比谁都懂。
看到藏在箱子角落里的玉镯,她呆愣了两秒。
那是唯一让他皱过眉头心疼的东西,是第一次来这个园子,他乔装成黄包车的车夫,拉着她回剧院,那个时候,她不知道他是谁?若她知道,肯定不会坐他的车。一个堂堂的元帅,竟然穿了件丑掉牙的衣服,满大街地傻跑,最后紧搂着她,问她,“晚茹,你叫晚茹,对不对?”,仿佛知道了她的名字,捡了很大的便宜。
她想笑话他,眼泪却在眶子里打起转,杨芝茹,你是怎么了?他那个时候根本不是真心的,他从一开始就在设计你骗你…不论心里骂他多少次,说了他多少坏话,都拦不住它,她倒在床上,无声地哭了。
瞧见常妈忙得没了自己,她跟到了厨房,大大小小的圆饼放在了烘烤架上,常妈说明儿是十五了,中秋一家团圆的日子,不能少了月饼。
中秋?
她思索了片刻,照着常妈的样子学做起来。折腾了一下午,趁晚饭前,挑了两个样子比较丑的,估计味道也不合口味,去了他的书房。他专注得连她进来都没有发现,皱着眉头,一只手翻看文件,一只手不停地写写画画。她将盘子放在了临窗的茶几上,正欲转身离开,却突地被人从身后拥住,明知道是他,仍吓了一跳。
“既然来了,陪陪我。”
他握着她的双手,把她揽在怀里,头埋在她的后颈。
他需要她?
需要的不过是另一个她。
“是陪你一生一世?还是海枯石烂?”她转过身,缩在他的怀里,靠在他心口的位置,笑着问。
“一生一世。”
“为什么?”她惊愕地望着他。
“我只要这辈子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