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以轩然后找来了医药箱。他拿碘酒给陈薇消毒,陈薇疼得直吸冷气,嘴唇都要咬出血来了。宋以轩拿纱布给她把伤口包扎好,说:“你这次不会觉得我故意折磨你吧。伤口不清洗干净容易发炎,很麻烦的。”
“我知道。谢谢你。”陈薇轻声说。
“没想到我的有生之年居然能得到陈薇小姐的一句‘谢谢’,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啊。”
“你就贫嘴吧。我又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陈薇白了宋以轩一眼,抽回手,而宋以轩笑了。他递给陈薇一杯红糖水:“你这是饿过头引起的低血糖,吃东西应该会好点。你先休息下,还是不行的话我们去医院。”
“我知道自己的身体,不用去医院。”
“我给你煮了东西,一会就可以吃。薇薇,你是在节食减肥吗?你这样可不行。”
“我不吃,不要你管。”
“你一点都不胖减肥做什么?”宋以轩看起来很愤怒:“你们女人到底是怎么了,以为瘦就是美吗?你都饿晕了,这样还不严重?你必须吃点东西!”
宋以轩义正严词,陈薇被他的严肃吓了一跳,竟是下意识地点头。宋以轩给她称了一碗粥,作势要喂,陈薇忙说:“我没事,我能用左手。”
“别动。”
宋以轩轻轻打了一下陈薇的手,把勺子送到陈薇唇边,陈薇只要张口喝粥。她觉得眼睛酸酸的,但是极力忍住泪意。就算萧泽平时对她再好,但是只花钱送她昂贵的东西,从来没这样宠溺过她……唯一这么对她的男人,就是她的父亲了吧。
记得小时候,她不吃饭,母亲会骂她,但是父亲会温柔喂她吃饭。记忆中的父亲总是笑呵呵的,说话温柔,经常给她买玩具,对她极好。可是,她心中天神一般的父亲还是决绝地离开了他们——为了一个女人。她哭着求父亲不要走,母亲抱着她,坚强决绝地说:“薇薇,不要求他。你要记住,男人都不可靠,你也永远不要求任何男人。”
那时候,她只觉得母亲冷酷无情,都不挽留父亲,直到她成年后才知道母亲的苦楚。因为没有父亲,她以前经常被人欺负,现在回想以前,只觉得恍然如梦。她是那么憎恨第三者,自己却成了被自己所厌恶、鄙夷的人……
陈薇小口喝粥,不知不觉吃了一大碗,觉得体力也恢复了大半。宋以轩一边收拾一边说:“薇薇,你的生活习惯非常不好,这样下去,你会衰老地很快。你的身材已经很好了,不必再减肥,要是你愿意的话,我能给你做一点滋补的药膳给你养颜,绝对不会发胖——这可比你节食,做面膜减肥有效多了。”
“你那么好心?”陈薇疑惑地问。
“我唯一的要求是你必须戒烟,还有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准时吃饭和睡觉。”
“你……你怎么知道我吸烟?”
“你没发现自己的牙齿开始泛黄了吗?”宋以轩没好气地说:“亲爱的薇薇,我真不忍心看到一个大美女就这样陨落了啊。”
“胡说。”
“那我拿镜子给你看。”
宋以轩说着,果然给陈薇一面镜子。陈薇不可置信照镜子,一下子愣住了。
虽然化了妆,但是在酒吧流汗又哭泣,她的脸已经是惨不忍睹了。她浓重的黑眼圈、枯黄的肌肤已经不能被脂粉掩盖,嘴唇暗淡无光,简直可怕。她没想到被萧泽的事情折磨到如此境地,吓了一跳,把镜子丢给宋以轩,说:“好,我烟瘾反正也不大,戒烟就是。”
“真乖。”宋以轩摸摸她的头,笑眼弯弯:“那你可以和我说你到底出什么事了吗?”
陈薇沉默。
“不想说就算了。薇薇,有时候不要把什么事都埋在心里,适当和朋友诉说可以调节心情,也可以增进友谊。你要学着信任别人。”
“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不信任人?”
“难道不是吗?”宋以轩淡淡一笑。
陈薇看着自己包扎好的手指没说话,因为宋以轩说的是对的。
虽然她人缘很好,有很多朋友,但是能交心的,确实一个都没有。她在人前苦苦维持着骄傲、高贵的形象,不敢让他们看到自己卑微懦弱的一面,甚至不敢让他们看到她没化妆的样子……她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好像是躲进了房子里的蜗牛。大家都说蜗牛不真诚,总是躲在坚硬的壳里,但是脱离了壳的蜗牛是那么柔软、容易被伤害的存在。为了保护自己,陈薇也把自己蜷缩在坚硬的外壳下,不敢让人触及到内心——这样就没伤害了。宋以轩的温柔让她突然有了一种倾诉欲。
“宋以轩……我爱上了一个人。”
“然后?”
“我以前也谈过不少恋爱,但是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次一样认真。他是我见过的最优秀、和我最适合的男人。可是他结婚了。”
“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知道他结婚了吗?”
“当然不是,你觉得我是那种故意做小三的人吗?”陈薇冷笑:“他……从没说过,我也从来没有问起。我们都以为他是单身的。”
“那你现在难过什么?是难过他欺骗你,还是难过你们不能在一起?”
“我觉得自己很失败,居然……也有点无奈吧。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只是想玩我。”
陈薇自嘲地笑笑,看着远方,强忍住泪水。她觉得无力又迷茫。宋以轩轻轻一叹,把陈薇的脸摆正,让她注视着自己的眼睛:““薇薇,这不是你的错。”
“是吗?”陈薇迷茫地看着他。
“你只是没想到你那位男朋友是已经结婚的罢了,是他欺骗你,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所以你没什么好难过的。”
“我没有难过。”陈薇一愣,然后强硬地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难过了?我会为了男人伤心吗?”
“是啊,是啊,你一点都不伤心,你只是高兴罢了。要不要喝点水?”
宋以轩给陈薇倒了一杯纯净水。温热的水顺着喉管滑入胃里,陈薇的眼睛逐渐清明,也终于意识到她深夜赖在宋以轩家不走,和他说起最私密的事情是一件多奇异、多可怕的事情。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居然把宋以轩当成倾诉对象,让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喝酒果然会带来麻烦啊。不知道现在杀人灭口是不是还来得及?
陈薇想着,目露凶光,而宋以轩打了个喷嚏。他怀疑地把房间的窗户关上,而陈薇站起身:“我该走了。”
“回去好好休息。”宋以轩笑着说,走到陈薇身边。他伸出手,在陈薇没反应过来之前把她抱在怀里。
“宋以轩!你做什么啊!”
陈薇的脸贴在宋以轩的胸膛上,她抬起头诧异地看着他,却看见他脸上深深的笑意。他长长的睫毛好像小扇子一样轻轻抖动,眼睛微微眯起,嘴唇漂亮到简直至极。她虽然早就知道宋以轩长得好看,但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看他,闻着他身上清淡的气息,几乎就要沉浸在他如花的笑靥里了。她看着宋以轩,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漠和气恼:“宋以轩,你在占我便宜?”
“薇薇,不要这么说嘛。”宋以轩笑着摇头:“我可是在安慰你——小说里不都是说女人难过的时候,希望男人借个肩膀给她靠靠吗?”
“你这是肩膀?”陈薇戳戳宋以轩的胸膛:“还有,你是在哪本小说里看到这种无聊的话的?”
“哈。薇薇,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免了吧。”
“晚安。”
宋以轩没有回答,笑眯眯地放了手,陈薇终于脱身。她走到门口,到底没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轻轻说:“晚安。”
晚安,宋以轩。
再见,萧泽。
第二天,陈薇起床,发现自己的眼睛又红又肿。她用了不少脂粉才掩饰住昨晚的疲色,强打精神去上班。为了不让旁人看出她昨晚哭过,她故意大声说笑,一副兴致勃勃的神色。萧泽发消息约她一起吃饭,她没回,冷了萧泽几天,后来萧泽终于忍不住了。他走到采编部,对陈薇说:“薇薇,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是,萧总。”
那么多人看着,陈薇只好跟着萧泽进了他的办公室。萧泽把门关上,给陈薇倒了一杯水,陈薇迟迟没接。萧泽只能把水杯放在桌上,注视着陈薇的眼睛:“薇薇,我能不能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萧总说什么?我听不懂。”
“薇薇,就算你判我死刑,我也有权知道吧。到底怎么了?”
“萧总,这话你应该去问吴婷比较好吧。”
当听到吴婷名字的瞬间,萧泽瞬间变了脸色,而这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了。陈薇忍受不了,站起身就走,萧泽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陈薇用力甩开,一字一句地说:“萧总,我祝您夫妻和睦,百年好合。”
“薇薇,你听我解释!”他急切地说。
“萧总,这里是办公区,萧总不要让同事们误会才好。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陈薇头也不回地离开,萧泽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神情由愤怒、急切转为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