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一条小缝。
透过这道小缝，苏橙橙怔怔的往里面看着，看着一场本不该看的闹剧。她眼看着自己的好友那么没骨气的拉着一个想离开她的男人的手，没骨气的啜泣着，一点都没有了往日的半分骄傲。
“求你不要离开我……”
尹晓雪凄凉的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抱着一个男人的腿，不让他离开，而那男人烦躁的站着，一脸不耐烦。苏橙橙认出来，那人就是她和樱桃在水晶店遇到的那个“方中信”，只是此时的他没有了上次的那种和颜悦色、温柔儒雅，有的只是深深的厌恶与不耐烦。
他看看手表，再烦躁地望着跪倒在地的尹晓雪，试图抽出脚，但尹晓雪直直地跪着，不让他离开半步。也许是终于被惹急了，男人猛地抽出脚，对尹晓雪提高了声音说：“晓雪，你闹够了没有？这次的机会对我很重要，我不能有任何闪失，你懂不懂？”
“那我呢？你不是说过一定会和她离婚，一定会娶我的吗？”
“是，但你需要给我一点时间！”
“我跟了你五年，难道五年的时间还不够吗？”尹晓雪抬起头，凄然的笑，“姜平，你根本不想和我在一起，对不对？”
“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孩子气！好了，不和你说了，我必须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姜平说着，就要推开房门，却见到了正矗立在门口的苏橙橙。他见到苏橙橙大吃一惊，下意识的看看尹晓雪，面带愠色：“这是你带来的朋友？难道你真的想把我们的事情公开？”
“不，不是……”
“晓雪，你放手！”苏橙橙猛地一拉尹晓雪，“你这是做什么！为了一个男人这样糟蹋自己，你值得不值得？”
“你是谁？”
“我是晓雪的朋友。今天没有谁没有喊我来，我来这是和我朋友一起过生日的。可我没想到，居然见到了……晓雪，我们走。”
“橙橙……”
“你做什么？难道还嫌不够丢人吗？我们走！”
苏橙橙说着，拉着尹晓雪的手就要往外走，而尹晓雪也木木地任由她拉着。姜平皱着眉看着她们，在她们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挡在了她们面前。他背靠着门，僵硬地笑，“这位小姐，你不会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外泄，是吗？”
“你在威胁我吗？”苏橙橙眉毛一挑。
“当然说不上什么威胁。你既然是晓雪的朋友，希望你以后对她多多照顾，不要让她多想……晓雪，我走了。我不希望再听到类似的谣言了。”
“姜平，我和你说了多少次，那些谣言不是我有意散布的！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就算是这样吧……”
姜平似笑非笑地看了尹晓雪一眼，眼看就要走出房门。可是，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得面上一凉，低头一看，胸前已经满是殷红的酒渍。他伸出手，默默擦拭着面颊上的酒渍，脸上的表情已经几近狰狞。
“苏小姐？请问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苏橙橙的手中拿着一个酒杯，酒杯中还残留着一些酒渍，剩下的都被她招呼到那个男人的脸上了。她一只手拿着酒杯，另一只手指着姜平，冷静地说：“你听好了。第一，你们的事情不是尹晓雪散播的，因为她为此还和我吵了一架；第二，就算是她散布的，你也不用这样对她吧。好好的女孩子，没名没分的跟你五年，你还想骗她多久？你从来没想过离婚，是吗？”（在厕所怎么会有红酒？还拿着酒杯去厕所？）狐小妹解释：上文提到了“经过一个包厢的时候”，她进去的是包厢，不是厕所。
“姜平……是这样吗？”尹晓雪不可置信地问道。
“我和晓雪的事用不着你操心。晓雪，我先走了，过几天等大家都冷静了我会打电话你。再见。”
姜平说着，头也不回地也走，留下尹晓雪一个人呆呆地站着。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一跺脚，就要追上前去，却被苏橙橙狠狠抓住了手腕。
“你要做什么？要去追他吗？”
“我必须要弄清楚！”
“你要弄清楚什么？弄清楚他是不是真的想娶你？醒醒吧，傻瓜！如果他想娶你，又怎么会让你等五年，又怎么会因为你们的事情被人知道而勃然大怒？他从来就想让你做一只见不得人的金丝雀以保他的齐人之福！尹晓雪，你不是很聪明的吗，怎么在这件事情上这样傻？”
“你不要说了！橙橙，你不要说了！”
尹晓雪捂着脸，呜呜地啜泣着，眼睛红肿，神情已经几近癫狂。苏橙橙头痛地摸着额头，给樱桃打了个电话，不顾樱桃的咆哮，拉着尹晓雪的手：“走吧，我们回去。”
“去哪儿？”
“回家。”
北航宿舍。
苏橙橙扔给尹晓雪一身睡衣，自己一连喝了几口冰水，才觉得酒意淡了很多，精神也为之一振。她望着坐在自己床上一言不发，眼睛红的像核桃一样的尹晓雪，再想起自己方才的举动，真是有些怀疑自己是被御姐樱桃附身，才会做出这样冲动的举动。她有些头痛的抓抓头发，纠结地问：“晓雪，姜平……是不是北航的领导？官大吗？”
“现在知道害怕了？你方才不是很勇猛吗？”尹晓雪抱着苏橙橙的抱枕，不住摇头，真是被她气的哭笑不得。
“我刚才不是一时激动吗……”苏橙橙嘟囔着说。
“他……不是北航的员工，是政府机关的，你大可以放心。”
“你们……究竟为什么吵架？”
“因为他希望我们暂时不要见面。”
“啊？为什么？”
“还记得我和他之间的谣言吗？虽然没有指名道姓的提到他，但这已经让他感觉到害怕了。所以他要我们暂时不见面。”
“那你……”
“橙橙，我从十七岁就开始跟着他，他是我的初恋，也是我唯一的男人。一开始，我并不知道他有妻子，当我知道后，我想过要离开，可他跪在地上，不肯让我离去。我心软了。”
“后来呢？”苏橙橙忍不住问道。
“后来，五年过去了……每一年，他都信誓旦旦的答应我要离婚，要和我在一起，但每年我得到的只是几张金卡，和孤零零的长夜。橙橙，我不要钱，我想要的是他的陪伴！可那么多年了，我没得到，我什么都没得到……我们逛街被你撞到后，我是很生气，但我心里也有种窃喜——那么多年了，我们的地下恋情都是密不透风，现在这层窗户纸终于被人捅破了，他的妻子也终于能知道了！为什么一直以来受害者都是我，他和他的妻子倒能那样开心的活着？我不甘心！可是，我没想到他居然和我说要分开一段时间……”
“他为什么突然和你说分手？”
“不是分手，是分开一段时间。”尹晓雪看了苏橙橙一眼，似乎在强调这一点。
“好……那他为什么要和你‘分开一段时间’？”
“因为下个月他要竞选一个岗位，他说不能在这个时候有任何不利的传言……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听到他第一万次和我道歉，说暂时不能离婚的时候，我忍不住就哭了。他原来在安慰我，但后来他老婆来电话，他接了电话，不顾一切就要走。我抱住他，哀求他，但是他还是要走……橙橙，我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难道他不知道我的‘宽宏大量’都是装出来的，其实我对现在的生活已经厌恶到了极点？我真的恨死了他！”
尹晓雪说着，抱着苏橙橙的抱枕，十指用力，竟是深深的插入枕心。苏橙橙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沉默了许久，安慰地说：“你也别想那么多了……晓雪，你年纪也不小了，你该知道，一个已婚男人为了你离婚是一件多么不现实的事。你为什么不尝试着离开他？”
“我尝试过无数次，但是那种滋味你真的无法理解……橙橙，我是不是特肮脏？你是不是特看不起我？”
一贯骄傲的尹晓雪此时就像个孩子一样，含泪望着苏橙橙，好像是等待着宣判的囚徒一样。苏橙橙微微一叹，摸摸尹晓雪的头：“我没有看不起你。”
你这个傻瓜，就是怕别人看不起自己才特地抢先一步和别人疏远距离，好维持自己骄傲的自尊？为了那个男人，你一定哭了很多次，一定很难过吧……
可我不想让你这样难过了。
“分手吧，尹晓雪。”苏橙橙残忍的说，“长痛不如短痛，既然知道了结局，为什么还要让自己抱有不该有的希望？你明知道他绝对不会离婚的，是吗？况且，他应该有孩子吧。他怎么可能抛弃妻子，被大家所不齿？”
“橙橙你别说了！”
“晓雪……”苏橙橙欲言又止。
“你放心，我会认真考虑的。这事……确实该有个结果了。”
尹晓雪说着，轻轻把散落的发丝归到脑后，脸色依然苍白，但带了些决绝的色彩。现在的她虽然是那样的狼狈不堪，但尹晓雪还是美丽的。经过了泪水的洗涤，她一双乌黑的眼睛在灯光下黑的发亮，黑玛瑙一般闪着耀眼的光芒。苏橙橙看了她许久，终于说：“好，随便你……但愿你真的会想通。”
“嗯。事情是该有一个结果了。”尹晓雪轻声说道，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
尹晓雪在苏橙橙宿舍里睡了一天，第二天当她醒来的时候，尹晓雪已经不见了。她的书桌上整整齐齐的放着牛奶、面包，还放着一张小纸条。
昨晚的酒意还未完全驱散，苏橙橙起床挣扎着拿起小纸条，只见纸条上写着：橙橙，谢谢你昨晚的照顾。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你放心，他是不会怪你的。我一定会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走，会给你，也会给我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谢谢你的睡衣。
苏橙橙望着阳台，发现自己昨天借给尹晓雪穿的睡衣果然被清洗过了，挂在阳台上，湿湿的，还在不住往下滴水。她不知道尹晓雪是什么时候走的，又是怎样轻手轻脚的做了这么多事没让她发觉，只能说她实在是个敏感、小心又渴望爱至极的女人，只要别人对她有一点点好，她就恨不得粉身碎骨的回报。这样看来，也不难理解她对那个男人不离不弃……
可这毕竟只是一条不归路罢了。
苏橙橙想着，轻轻一叹，走下床，吃着尹晓雪为自己准备的早餐，心里也有些感动。她吃着面包，习惯性地打开冰箱门，拿出柠檬准备泡水，却惊讶的发现柠檬只剩最后一片了。
静静地躺在她手中的柠檬片早就没了以前的丰盈，干干瘪瘪的，但苏橙橙还是把它泡入了水中，慢慢喝下——酸甜可口，神清气爽。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居然养成了喝柠檬水的习惯，又或者是，习惯了那个男人为她安排的一切？
不，我到底又在瞎想什么！
苏橙橙捏捏自己的脸，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开始打扫房间。她努力地拖地，爬上蹿下，终于把玻璃擦的窗明几净。就在她猫着腰跪在地上刷马桶的时候，门外突然有人敲门。苏橙橙以为是有人来串门子了，不经意的把门打开，口中笑骂：“谁啊，起那么大早？是不是来帮我刷厕所来了？”
“请问是苏小姐吗？”门外一个中年妇人微微皱眉，还是尽量平静地问道。
门外的中年妇人大约五十岁左右，身穿得体的套装，化着精致的淡妆，头发盘的一丝不乱，整个一阔太太的标准打扮。苏橙橙看看她，再看看身穿睡衣，头发蓬松，还戴着塑胶手套的自己，只觉得怎么看怎么丢人。她以为这个女人找错人了，对她笑笑，然后说：“女士，我是苏橙橙，可我不认识你，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你就是苏橙橙？不请我进屋坐坐吗？”
那个女人说着，自顾自地走进了苏橙橙的房间，紧锁的眉头从来就没舒展过。她看看简陋的宿舍，看着被苏橙橙清理出来的堆积如山的杂物，不可置信地说：“你的房间就是这样打扫的？地板里还有污渍，玻璃也没擦干净！现在的女孩子啊，真是没有一个会做家务的……”
“女士，你找我做什么？我似乎不认识你。”苏橙橙额头上青筋直跳，忍气问道。
“我是林瑞的母亲。我代表林家，正式请你在四天后去林家吃饭。”
什么？她是林瑞的母亲？
苏橙橙再次打量着这个妇人，发现她的眉眼果然和林瑞有几分相似，而她终于知道林瑞龟毛又挑剔的个性是从哪里来的！她闷声不响地摘了手套，尽量让自己平静地说：“女士，请问你为什么要请我去你家吃饭？我们似乎并不熟悉。”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不知好歹？虽然你长的也就还凑合，家世一般，不会操持家务，但阿瑞喜欢你的话我们做家长的也没办法。不管怎么说，你比那个总要好些……我让你林伯伯查了你的班，四天后你休息，可以赴约。本来是想电话通知你的，但是你林伯伯说亲自来比较有诚意，我就登门造访。苏小姐，希望到时候能见到你。”
林母说着，对苏橙橙微微点头，然后离开了她的屋子，好像在这呆一分钟都会被荼毒一样。苏橙橙呆呆地站着，过了许久，终于反应了过来。她拿出手机，气急败坏的拨打了一个从未拨打过的陌生号码。
林瑞，你这个大混蛋！原来以为和你之间的破事就这样结束了，现在倒好，都牵扯到家长头上了！而且这“家长”还是我的顶头上司！欺负人不带欺负成这样的！混蛋！
苏橙橙越想越气，怒气冲冲地拿着电话，准备电话一通就把林瑞臭骂一顿。可是，电话响了许久，还是没人接听。就在她要愤愤挂断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了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橙橙？”
林瑞的声音很好听。
他的声音是低沉、富有磁性的男中音，现在可能是没有睡醒，倦倦的，带了一些慵懒的意味。听到林瑞的声音，苏橙橙的脸飞快红了一下，然后蛮横地说：“林瑞，你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和你家人说了什么，你妈怎么会来找我？”
“她……来了？”
“是！你和她到底说了什么！”
“很抱歉给你造成困扰了。你放心，我会解决的。”
“你怎么解决？要花多久？”
“需要一点时间。”
“林瑞，你和你爸妈到底说了什么？好，你出来，我要和你当面说。”
“现在？”
“是。现在、立刻、马上。”苏橙橙强硬地说道。
“行。你想吃什么？”
“啊？”
“中餐还是西餐？”
“西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