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脸上都写着‘我很紧张’,真是一个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的孩子。”
“是啊,我是很容易被人看穿。”苏橙橙一边玩弄着茶杯,一边郁闷地说,“我也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
苏橙橙这话说完才醒悟过来,愕然地望着陈心怡,真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都要咬下来。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不经意间把自己心中所想说出来了,脸涨得通红,急忙解释:“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苏橙橙,你为什么你会觉得你不喜欢我?因为我一直对你很严厉吗?”
“不是的!其实你对我很好,真的!”
“苏橙橙,你误会我也是情理之中,毕竟我是一个不善和人交往的人。苏橙橙,知道我为什么在我上第一堂课的时候就记住了你吗?所有的同学都非常认真的上课,只有你,露出了一种不在乎的神情——她们都是民航专业学校出来的,都是希望一辈子从事这个职业,希望自己尽善尽美,可我在你的脸上却找不出那种在乎的感觉。你的眼睛告诉我说,你觉得做空姐很容易,不是吗?”
苏橙橙低着头不语。
她不知道自己内心那点小情绪怎么会被人看得一清二楚,木然地望着陈心怡,等待着她继续的责骂。可是,陈心怡只是微微一叹,说:“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你虽然并不是尽善尽美,但是你很认真,很上进,我也似乎见到了以前的我……虽然你的专业知识也许不是最好的,服务水平也有待完善,但你对于旅客的那份热情与设身处地的温柔、细心却是很多飞行了很久的乘务员都没有的。你很认真,苏橙橙。”
“是吗?你都夸的我不好意思了。”
“呵呵……傻丫头。就这样简单而认真的生活吧。这样挺好。”
陈心怡说着,淡然地望着窗外,脸上的落寞似乎把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住了。苏橙橙望着她,犹豫了很久,终于试探性的问:“师父,你……不开心吗?”
“呵呵,为什么这样问?”
“感觉罢了。”
“你的感觉很敏锐。今天是我离婚半年的纪念日。结婚纪念日是两个人过,但离婚纪念日只能一个人过了吧。”
“什么?你……你离婚了?”
苏橙橙大吃一惊。她是知道姜平与尹晓雪、陈心怡之间的三角关系的,也知道姜平游离在两个女人之间,知道尹晓雪受了伤害,却不知道陈心怡为何会离婚。难道是……姜平终于愿意娶尹晓雪,终于向她摊牌了?是什么促使姜平这样?
“很惊讶?”陈心怡淡淡一笑:“离婚是我提的。”
“为什么?”
“无休止的猜疑,无休止的争吵,还有他在外面无休止的女人……我对他早就绝望了。之前是为了孩子不离婚,但是有一天,当我们再次吵架,他夺门而出后,我的女儿抱着我,对我说希望我们能分开。我不知道一个九岁的孩子为什么会懂那么多,但她说希望能有一个安静平和的家,而不是互相怨恨的父母……原来一直都是我错了。我好强,爱面子,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丈夫出轨,也不想让我的女儿成为离异家庭的孩子……但我错了。孩子要的,是一个和睦的家庭,而不是整日的貌合神离。是我错了。”
“可这样离婚的话不可惜吗?”
“你的意思是我年纪大了,不该这样冲动是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我已经四十岁了。相对男人而言,四十岁的离异女人更加可怜。从三十岁开始,我就在忍耐着他的拈花惹草,不知不觉忍耐了十年……但我不想再忍耐第二个十年了。我有工作,有稳定的收入,有懂事的女儿,我自信能把女儿照顾、教育长大。”
“师父,我真的很佩服你。”苏橙橙真诚地说,“你真是一个很有魄力的女人。”
“不是我有魄力,而是……实在无法再忍耐了。尤其是知道有人怀了他的孩子之后。”
“你……”
“你想问我怎么知道尹晓雪的事情,是吗?他们交往第二年的时候,我在他的手机里发现了她的照片——是一个很纯洁,很可爱的女孩,笑容很美。可我知道,这是她对我的示威,提醒她的存在。这些小伎俩很拙劣,但也很有效,一下子让我的幻想都破灭了。”
“师父……”
“我该谢谢她。其实,我早就闻到了他身上不属于我的香水味,但我只是装作不知道,自欺欺人罢了。她的照片让我第一次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和他争吵了起来,从此家中也永无宁日。在外人面前,我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但我们的家庭早就是千疮百孔了。当我看到尹晓雪时,我承认我吓了一跳,很想借由自己的身份让她身败名裂,让她做不成这份工作好出一下心中的恶气,但我到底控制住了。在私人情感上,我不喜欢尹晓雪,但在工作上,我是教员,我必须公平、公正,对得起我这身制服。尹晓雪看我的眼神很仇视。我想,她应该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他们之间的事,把我当成了拆散她伟大爱情的人吧。呵呵。虽然我打定主意要对她公平判断,但还是忍不住对她特别的苛责,也连累你一起吃了苦。”
“原来是这样……师父,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的是我。”
“你和她关系好,我是有点迁怒于你的意思,对你也特别严厉……你陪她去堕胎的医院的妇产科科长认识我,也知道她的事情,所以在第一时间告诉了我。当得知了这个消息后,我以为我会很伤心,很难过,但我有的只是绝望与平静罢了。回家后,我和他开诚布公的谈了一次,提出了离婚,但他坚决不同意——不是因为爱我,而是因为他的前途。我多可笑,多可悲!”
“师父,你不要这么说!你真的是一个好女人。”
“可我也是一个失败的女人。丈夫背弃,四十岁离婚,真是有够失败……但我不后悔。我的人生还很长,就算是一时走错了,也不能因为纠正、掩饰错误而走入更大的歧途。离婚后,我消沉了一阵子,但很快就释然了。告诉尹晓雪,她可以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了……如果她还愿意的话。”
“师父,晓雪已经决定放弃了。”苏橙橙说,“我相信她也认清了那个男人的真面目。”
“这样最好不过了。”陈心怡淡淡地笑着:“上菜了,快吃菜吧,不然菜要凉了。”
“师父,你会幸福的。”苏橙橙握着陈心怡的手,认真地说,“我们所有的人都会幸福。”
“但愿吧。”
这一顿饭,苏橙橙吃的索然无味,心事重重,却也认识了别样的陈心怡。回宿舍的路上,和煦的风暖暖的吹在脸上,算算时间,林瑞终于快要回来了。
林瑞……早点回来吧。
你不在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我有很多话要和你说,我也真的好想你。
好想你啊……苏橙橙望着院中的玉兰花,淡淡地笑了起来。
当林瑞要回来的那天,一整天苏橙橙都过的心神不宁,时不时的看看墙上的钟表,只恨不得时间快点过去。她不知道林瑞回去后第一时间会不会找她,会不会发现她已经搬进了宿舍,会不会生气……
不知何时,她已经这样顾及他的想法。
到了傍晚的时候,林瑞还没回家。苏橙橙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房中。她没有开灯,静静地看着电视。电视上的男女主角在声嘶力竭的表达着彼此的爱意,仿佛世界末日般的激吻,但苏橙橙只觉得剧情滑稽而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