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餐馆后,她老爸就开始对这里的布置、装修、氛围横挑鼻子竖挑眼,盛气凌人的样子让她都脸红。妈妈倒是一如既往的保持微笑,但也会时不时问出“纪凯为什么那么大年纪还和妈妈住是不是有恋母情结需不需要看心理医生”这样的问题,让纪凯的脸色特别难看。当然,一切在李秀梅说明自己的身体情况后停止了。米兰爸结结巴巴地说:“对不起,我们都不知道……”
“没什么,生老病死都是人生必经之路,我能在死前看到儿子娶媳妇,媳妇怀孙子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米爸爸、米妈妈,我早就该拜访你们,去你们家提亲,拖了这么久是我不对。米兰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你看是不是能让这两个孩子把终身大事给解决了?”
“米兰,你怎么想的?”米兰妈忍气问。
“我……我不知道……”
“你今年二十五岁了,不是五岁,什么叫你不知道!这孩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妈……”
“妈,请你不要责骂米兰。都是我的错。”
“不要喊我妈!”米兰妈恶寒了一下。
“妈,我可能不是你心目中的女婿人选,但我能说,我爱米兰超过了我的生命。我和她,是在一个雨天初次邂逅……”
纪凯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一个让米兰觉得陌生无比的“爱情故事”,其曲折动人程度让当事人都忍不住沉浸其中。纪凯把他们的一夜情生生说成了痴男怨女克服八十一难后的艰难结合,再说起米兰对他的残忍和决绝,简直是见者伤心,闻着流泪。
连米兰爸也忘记自己要狠狠揍这个臭小子了,拉着米兰妈的手,深情地说:“他们的爱情故事和我们好像。那时候,我也是一直跟在你身后,可你连正眼都不肯瞧我。我去你家干活,可每次你爸都会拎着扫把把我赶出来,害得我现在见了扫把都会发憷……”
“啊呀,都那么大把年纪了,还提这个做什么?”
“我想说,老婆,真是苦了你了。我一直承诺带你去周游世界,没想到等我们老了以后才能实现,是我没用。”
“已经很好了,我很知足。你看我们邻居张大妈,她买菜多花了几毛钱都要被老公骂,你真的对我很好很好了——啊呀,说这个干嘛!李姐,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米兰妈忙说。
“看着你们,我就会想起我死去的丈夫,心里这真是……不管怎么样,大家都能平平安安活着就是最大的福气。”
“是啊……”
随着李秀梅的突然落泪,三个大人突然开始忆苦思甜起来,纷纷说着自己那个年代对感情的忠贞与负责,谴责现在的年轻人就把感情当儿戏。
李秀梅察言观色,试探地提出希望米兰和纪凯尽快结婚的请求,米兰爸脸色又是一变,而米兰妈则冷静地表示这是女儿的私事,他们不能影响她的任何决定。于是,焦点兜了个圈,又回到了米兰身上。所有人都等着她的最终回答。
“我……我……”
就算再不习惯说“不”,此时也必须拒绝。不然,面临的将是无止境的谎言与麻烦。
米兰咬牙,鼓足勇气想表示反对,而李秀梅突然捂住腹部,失手打碎了手边的杯子。
“妈!”
“李阿姨!”
米兰没想到李秀梅的病突然发作,呆住了,而纪凯立马冲上前,从妈妈的皮包里找药。米兰爸和米兰妈一个倒水,一个帮忙夫妻李秀梅,而李秀梅摆手,不肯吃药,孱弱地等着米兰的回答。看着李秀梅充满渴求的眼神,再看着纪凯的一脸绝望与悲伤,米兰闭上了眼睛。她知道,要是李秀梅有个三长两短的话,她一辈子会于心不安。
“不就是结婚吗……结就结!”
“真的?”李秀梅颤颤地问。
“真的。”
“太好了!小兰啊,要是纪凯欺负你,只管和我说,我打断他的腿!”
李秀梅中气十足地狠狠敲了纪凯的脑袋,然后又捂着脸虚弱一笑,表情转换之快让所有人都无言以对。纪凯轻轻咳嗽一声,深情款款地抓住米兰的手:“亲爱的,谢谢你。我会永远呵护你,照顾你,让你成为世界上第二幸福的女人。”
“为什么会是第二幸福的女人?”米兰妈忍不住问。
“因为第一幸福的女人当然是我漂亮、优雅,还有一个出色女婿的丈母娘了。米兰,你不介意吧?”
“纪凯,你这孩子嘴真甜,就爱说实话!”米兰妈羞涩笑了。
看着气息虚弱,却脸色红润的李秀梅,米兰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可是,她都已经上了贼船了,唯一的期盼就是能早点脱身。
真的……能脱身吗?
当大人们终于就他们的婚姻大事达成共识后,纪凯迎着米兰爸爸炯炯的目光送米兰回家。他一边开车,一边若有所思地说:“你爸妈和我想象地很不一样。我以为你爸会杀了我。”
“哟,你忽略掉他掐你脖子的事情了吗?”
“可他后来还是松了手。他们真是一对很可爱的夫妻。”
“呵呵。”
说实话,米兰也没想到她的父母居然会是这样一种态度。
作为最老牌的大学生,她爸妈一向以“时尚、洋派”自诩,从小就对她进行放羊式教育,她上大学后的学费都是采用了借款的形式,必须打工才能偿还。她不是不羡慕那些被爸妈千宠万爱的同学们,可她也是那么庆幸从小到大都能自己做主,而她的父母只对她起到建议作用。
他们告诉她,她的生活是自己的,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决定她的人生。
所以,即使搞出了“未婚先孕”的丑闻,即使他们面临着无数亲戚的责难与嘲讽,他们一句话都没提让她去堕胎。这样的父母,令她感激,也令她骄傲。
“纪凯……”
“嗯?”
“你妈刚才是真的不舒服吗?”
“你怎么会问这么冷血的问题?”纪凯的表情非常诧异。
“我只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一答应她的病立马就好了?”
“精神动力对病人的身体有很大影响。你该知道,安慰剂的效果已经得到了世界公认了。”
“所以说我的作用就是安慰剂?”
“你不光光是安慰剂,更是我的兴奋剂,我的幸运女神。”
“说来说去,我还是药——算了。那个……你不会真的打算……结婚吧?”米兰吞吞吐吐地问。
“如果你想结婚,我会非常感激,但你不想结婚,我也会尊重你的想法。米兰,不管你下什么决定,我请求你这几个月都能装出我们很恩爱的样子,让我妈不要带着遗憾离开。这样,你爸妈也能放心。你也不想他们带着担心去旅行,是吗?”
米兰点头:“是啊,我妈最大的心愿就是环游世界,我可不想因为我影响了她的计划。”
“我们有着一样的目标——让父母放心,对不对?”
“嗯。”
纪凯的缓缓给她催眠:“所以,我们要团结起来,一致对外。你扮演好好媳妇的角色,我当然也会完美演绎最佳女婿。我想,你父母也最多呆几个月就会出国了,所以我们只要表演这几个月就好。至于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说,你看怎么样?”
“嗯……几个月,那到底是几个月?”
“十个月。如果你十个月还不能喜欢我,我会立马消失,绝对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当然,如果你十个月内爱上我的话,我们会举行一个盛大的婚礼。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好吗?”
纪凯的声音带有某种魔力,成功把米兰绕晕了,她傻乎乎地点头,而纪凯满意地勾了勾嘴角:“所以说,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男朋友了。”
“嗯……不对,你怎么就成了我男朋友了?”
“亲爱的,只是男朋友罢了,不是结婚,你不要那么着急。我们爸妈都是人精了,要是我们还和现在一样生分,你以为他们会看不出来?既然做戏,就要做全套。”
“可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也不要被同事杀人灭口。”
“趁着年轻的时候就要勇于尝试,你怎么知道我这款就不对你的胃口?这样吧,我努力追,你随意,如何?”
纪凯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但神情却没有往日的轻佻,米兰看得出他是认真的。她看着他,终于开口:“我家到了。”
“我等你的答复。”
目送纪凯的车远去,米兰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有些乱了。抛下不该想的,她快步上楼,在家门口就听见父母在争吵些什么。她没开门,把耳朵贴在门口听,只听父亲劝说母亲出国参加小提琴大赛完成昔日的梦想,而母亲却坚持要留下来照顾米兰。米兰知道母亲有多爱小提琴,也知道她是为了自己才放弃梦想的,顿时推开门:“妈,你去参加比赛,我没事的。纪凯他……对我特别、特别好。”
“不行,你怀了孩子,娘家人不在身边怎么行?”
“妈,孩子才两个月,我真的没事儿!你放心出去,等我快生的时候再回来不就行了?”
“可是……”
“啊呀,你就别唧唧歪歪的了,你参加比赛赢了奖金也能给你未来外孙买礼物,多好啊。就这么说定了啊!”
米兰笑嘻嘻地说,不住说着纪凯和李秀梅对自己有多好,到后来父母终于当了真。米兰爸一想起闺女要结婚,就哽咽着跑出去了,而米兰妈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伤感地说:“唉,我怀你的时候还就在眼前,一转眼小姑娘都要当妈啦。未婚先孕其实没什么,只要你们都认定对方,那就只是把幸福预支了罢了。纪凯是个好男人,但妈很担心你是不是为了孩子才和她在一起——孩子再重要,也没有你的幸福重要。米兰,告诉妈,你没有这样。”
“当然没有。”米兰神色平静地撒谎。
“那就好。兰兰啊,你想要什么结婚礼物?妈给你带。”
安抚完父母后,米兰再三说自己很好,逼他们回家睡觉,而父母走后她独自在厨房,一边做蛋糕一边发呆。她没想到这件事会闹得这么大,大到超乎她的想象,而现在她唯一的选择就是把谎言继续编下去。父母那她并不担心,到时候说明情况相信他们也会理解,但李秀梅那儿可真是个难题。
好儿媳……到底什么样才算是好儿媳?难道,真要和纪凯谈恋爱吗?
米兰耳边回响着纪凯说的那句“我认真,你随意”,心突然猛烈跳动了起来。她从未想过这样的男人会如此温柔地对她说话,祈求她的爱情,就算是再控制,但心里的喜悦与虚荣却是无法抵挡。
就算她并不欣赏纪凯的为人,但她不得不承认纪凯可是大家公认的“高富帅”,和他在一起收获了多少艳羡的目光,也让多少人终于知道电视台里有个人叫“米兰”。平平淡淡生活了二十五年,也许真的该给自己一个放肆的机会。毕竟,再不疯狂,她可就老了。
至于爱情……有那么重要吗?她只要享受被一个优质男当作公主来呵护的快乐就好。
米兰想着,把蛋糕放进烤箱,也终于下定决心,主动发短信给纪凯:“我父母下周会离开,这一个礼拜你要好好表现。”
纪凯回复地飞快:“当然。明天我接你上班?”
米兰的心猛地一跳:“好,我等你。”
看着短信,纪凯微微一笑,然后把手机放在了床头。“烈焰红唇”的手臂缠上了纪凯:“给谁发短信哪?不会是那个怀了你孩子的女人吧?”
纪凯笑笑,没有否认。
“还真是她啊!看来你真是要洗心革面做好爸爸了,我还留着干吗啊?”
烈焰红唇说着,作势要走,而纪凯把她一把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