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梯福兹和我在那儿住了两个多星期。我们一起呆的时间很多,可偶尔也分开几个小时,他和皮果提先生乘船出海时,我总留在岸上。我住在皮果提专门准备的房间里,因此也受到某种约束,这也是他没有的。
我们有时分别的另一原因是我对去布兰德斯通怀着相当的兴趣,想重游童年熟悉的旧地,而斯梯福兹自然去了一次后就不再有兴趣了。我的家变化很大。那些破鸦巢已不见了,那些树也被修剪得不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花园已荒芜,房子的一半窗子都关着。一个很黑的夜里,我比平常较迟一些回来。因为当时我们准备要离开这里回去了,我那天去向布兰德斯通告别。我发现斯梯福兹独自在皮果提先生家中,坐在火炉前沉思,专心得竟没发现我正朝他走去。当我在他身边站下,只见他皱着眉头正在沉思。
我把手放在他肩头上,他吓了一跳,连我也被他这样子吓了一跳。“你像魔鬼那么降临!”他说道,“你回来得这么晚,去什么地方了?”“我去向我常去的地方告别呢。”我说道。挽着一只篮子的高米芝太太出现了。她解释说当时没有人在家里,她忙着在皮果提先生回来前去买些必需品,因为怕汉姆和小爱米丽会在她出去后回来,所以没有锁门。斯梯福兹高兴地问候和拥抱了高米芝太太后,就把我拉走了。
他又像平时那样快活了,我们走在路上时,他又那样生气勃勃地跟我谈笑风生了。
他笑嘻嘻地道:“你知道我在这里买了一条船吗?”“你是个多奇特的人啊,斯梯福兹!”我停下脚步叫了起来,因为我第一次听说这事呢,“你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想到这儿来了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答道,“我很喜欢这地方,不管怎么说,我已经买了一条正在出售的船。我不在时,皮果提先生就是这条船的主人。”“现在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斯梯福兹!”我很欢喜地叫道,“你装作给自己买,实际上是要为他做件好事。我亲爱的斯梯福兹,我怎么才能表达出我对你的慷慨赠予的感谢呢?”
“别说了!”他红着脸说道,“越少说就越好。”
既然他这样把这不当回事,再说下去恐怕会让他不快,所以我们一面加快脚步时,我一面思忖。“这条船非得重新装备,”斯梯福兹说道,“我要把李提默留下来监工,这样我才会相信这船是装备得很好的了。”“他跟从前一样?”我说道。
“跟从前一样,”斯梯福兹说道,“像北极那样疏远和安静,他就要为那船重新命名了。现在,那船叫海燕。皮果提先生对海燕有好感,但我要为它重新命名。”
“叫什么呢?”我问道。“小爱米丽。”
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所以我以为他这是提醒我他讨厌我赞扬他的好心。我忍不住在脸上表露出我对这名字多么喜欢,但我什么也不说,于是他又像往常那样微笑,似乎放下心来了。
“看,”他向我们前方看着说道,“那个真的小爱米丽来了!那家伙和她一起,是不是?老实说,他是个真正的骑士,从不离开她呢。”
汉姆现在是个船坞工匠了,他在这方面的天才已充分发挥,成了一个熟练的工人了。他穿着工作服,模样粗鲁却很有男子气。他脸上那神气坦率诚实,还加上了对她的一腔爱恋和满足,我觉得这实在是最好看的模样了。
我们停下来和他们说话时,她羞答答地从他胳臂中抽出手来,又红着脸把手伸向斯梯福兹和我。我们说了几句话后,他们就走开了,而她却再不愿挽他的胳臂了,只是怯怯地一个人走。在他们后面看他们渐渐在新月的月光下消失,我觉得这一切都很美、很可爱,斯梯福兹好像也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