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夫人悻悻而去,周围的夫人们低声窃窃私语,似乎在谈论刚才章夫人漏嘴提及的话。
段春盈若无其事地招呼这些夫人们一一在灵堂上香祭奠,瞥见段夫人站在最显眼的门口,完全是以女主子的身份跟这些贵夫人攀谈,不由挑了挑眉。
“母亲特地赶来,怕也是累了,等会让绿岚领着你去后院厢房歇着吧。等晚些,我再陪着母亲用饭。”
段夫人自然是不肯走的,这么好的机会能够跟贵夫人攀上关系,她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
“大丫头说的什么话,互相帮忙是应该的,这点小事我还应付得来。再说,我带着你妹妹特地过来,就是为了帮把手,怎能在后院舒服呆着,却叫你独自辛苦?”
这话说的真好听,若果不是来的都是有头有面的贵夫人,恐怕段夫人都不会如此上心。
段春盈依旧笑吟吟的,却是凑到段夫人的耳边低语道:“母亲别忘了,侯府如今的女主子是我,母亲这样实在叫我难做,总不能叫几个嬷嬷来请母亲去后院,到时候叫母亲脸上无光,就是女儿的罪过了。”
段夫人脸色微变,段春盈居然想让人把她架着走,这不是给自己没脸吗?
不过瞧着段春盈的神色,这死丫头很可能真做得出来。
为了保住脸面,段夫人虽然惋惜不能跟这些夫人攀上关系,也只能顺着段春盈的话道:“如此,我就先带着你妹妹去后院歇着,有什么事你处理不了只管叫我就是了。”
段冬雪不乐意,直接被段夫人粗鲁地扯着走的:“娘亲,刚才那位是永安候的女儿,我们相谈甚欢,怎能这时候走?”
“再不走,你大姐就得像章夫人一样把我们撵出府去。”段夫人怒气冲冲的,不悦地瞪了她一眼。
闻言,段冬雪一愣:“娘亲,众目睽睽之下,大姐这么做,可不就是对长辈不敬,这么多夫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她淹死!”
段夫人扯出一抹冷笑道:“粗野山庄长大的死丫头,哪里会顾忌名声?如今她在侯府里一人坐大,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有言公子在背后撑腰,她更是肆无忌惮了。”
段冬雪顿时不说话了,心里难免嫉妒。言羽霖显然跟段春盈感情不错,甚至愿意护着她,叫这位大姐狐假虎威在外面作威作福的!
若非嫁得好,段春盈如今哪里能跟外头那么多的贵夫人说上哪怕一句话?
估计连面都见不上,还不是托了言羽霖的福?
想到当初如果嫁过去的人是自己,这时候站在外面,哪里需要主动上前攀谈,伏低做小,恐怕那些夫人恨不能跟她打好关系!
段夫人哪里看不出女儿的心思,没好气地道:“你跟你表哥有了婚约,还敢想别的男人?尤其那个短命鬼,这时候都不能起身到灵堂待客。你没见来的都是女眷,显然是府里没有男丁,连个招呼的男主子都没有。”
段冬雪不免惋惜道:“之前早该跟大姐招呼一声,言公子不能亲自招呼客人,还有大哥能帮忙。如今把男客都推了,却是失礼了。”
段夫人暗暗赞同,那些男宾的身份恐怕跟这些贵夫人不相上下。要是段秋叶能够认识其中一两个,攀上关系的话,恐怕是前途无量了。
可惜段春盈这个死丫头,不管做什么事都不会提前说一声,压根就没把自己这个段家嫡母放在眼内。
章夫人说得对,不教训教训她,段春盈以后还不要骑到自己的头上来?
想到段秋叶因为孤本的事被国子监拒绝不说,还得罪了那些老先生,段夫人头疼得很,如今段秋叶打击过大,躲在院子里根本就不出门见人,叫她心焦不已。
她亲手养大的孩子,又寄予了厚望,就这么毁了,实在不甘心。
原本盼着能够借此机会,把段秋叶叫过来,指不定能遇到一两个贵人,霎时就有翻身的机会了!
只可惜侯府仅仅请的女眷,段夫人只好带着段冬雪亲自过来寻找机会,却也被段春盈搅黄了!
她越想越是生气,在厢房里对招呼的丫鬟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挑三拣四,最后小丫鬟索性把茶壶一扔,整个跑得没影。
段夫人连个出气的地方都没了,一个小丫鬟都敢跑掉给自己脸色看,果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实在没规矩!
听绿岚说了,段夫人在后院为难小丫鬟,段春盈冷笑道:“那就先晾着,反正我在前头忙着,后院如何是不清楚的。让两个婆子守着院子,可别让我那个好妹妹到处乱逛,到时候打扰了夫君的清净。”
她可没忘记,段冬雪对言羽霖另眼相看,谁知道会不会趁着这机会亲近一番?
虽说段春盈是肯定言羽霖对段冬雪没什么好印象,也绝不会搭理这个妹妹,只是想到段冬雪对言羽霖娇嗔的模样,就实在让人厌烦得很。
绿岚得了话,交代下去,小丫鬟乐得轻松,跑去其他地方帮忙,把段夫人和段冬雪都丢在院子里不闻不问了。
段夫人等了又等,足足一个多时辰丫鬟都没过来,茶壶里早就没水了,她渴得不行,打发身边的荷颜出去叫人,谁知道没多久荷颜就回来了,满脸为难:“夫人,外头有两个婆子守着院门,说是客人多,人多嘴杂,免得打扰了夫人的清净……”
“胡说八道,死丫头这是不让我走动,生怕认识了贵人,给她添堵了?”段夫人气得心肝都疼了,她好心上门来帮忙,段春盈不领情就算了,居然让两个婆子守着门不让出去,这算什么事?
段冬雪不高兴道:“娘亲跟那两个婆子说话,岂不是掉价?等大姐一会过来,娘亲得好好说一说她才是,哪有这么对待娘家人的?”
段夫人口渴得要命,荷颜又说婆子已经叫了丫鬟过来,只是迟迟不见,她不得不又让荷颜去催。
荷颜却苦笑着回来道:“只说是催了,可是府里客人多,忙乱得很,暂时分不出人手来招待夫人。”
婆子说话客客气气的,又理由充足,叫她挑不出错来,只得无奈回来禀报。
段夫人拍着桌子,怒气冲冲道:“真是反了天了,死丫头还当我是嫡母吗?果真是个野丫头,外头散养着的,就是不知道规矩。”
段春盈招呼好夫人,眼看不少人拜祭后就匆匆离开,她也不留人。
府里如今可不是留人的时候,只有她一个掌家,言羽霖又不方便出来见人,倒是一通忙乱。
听说段夫人闹腾得很,她带着绿岚过来,站在门口一会儿,听着段夫人破口大骂,最后甚至没什么能入耳的字眼。
绿岚气得眼睛通红,段夫人如此诋毁段春盈,叫她心生不快,恨不能卷起袖子把里头的人都打一顿。
段春盈却抬手拦住她,摇了摇头,示意绿岚跟着,离开了院子。
等走得远了,绿岚愤愤不平道:“少夫人,段老夫人这话实在太难听了,奴婢险些要忍不住……”
闻言,段春盈却是笑了:“她奈何不了我,只能耍耍嘴皮,何必放在心上?”
原本她还打算晾得差不多,也不必太过分,送些茶水点心来,赶紧把段家人给打发了。
如今看来,还得多晾上一个时辰。等段夫人骂得痛快了,恐怕更加口渴,很快就要骂不动了。
到头来,受罪的可不就是段夫人?
绿岚也想到这一点,终于露出一点笑容来:“等其他夫人走了,奴婢再去请段老夫人上马车。”
不亲自把人送走,她可不会安心。
绿岚办事,段春盈素来放心,便点了点头。
等这丫鬟走了,又有个跑腿的小丫鬟来禀,说是段府来人接段夫人和段冬雪回去。
段春盈略略有些惊讶,又听小丫鬟道:“因为来人有男客,前院的夫人尚未离开,奴婢不好把人带到前头,只能领到后院来了。”
她有些忐忑不安,想着是不是好心办了坏事。
段春盈琢磨着来接段夫人的恐怕是段秋叶,摆摆手道:“无妨,你做得不错,前院都是贵夫人,可不能叫男客冲撞了她们。”
小丫鬟这才笑着走了,段春盈想着身为主子该去见一见,反正是段家人,也没什么避讳。
谁知道刚踏进门,看着背影,她一愣,就要退出去。
来人转身对段春盈笑了笑,一袭月白色的衣袍纤尘不染,手里捏着一把折扇,正在身前摇了摇,看见她这才收了起来:“盈妹妹,许久不见了。”
段春盈没料到,来的居然是沈远。
“沈公子,段夫人和三妹妹就在厢房里歇着,只管去接她们便是了。”
她说完就想走,沈远却开口叫住了:“不忙,此次特地到侯府来,便是许久不见盈妹妹,颇为想念。”
什么“盈妹妹”,听着就叫人恶心!
段春盈厌恶地皱眉,又退后两步道:“前院的女客尚未离开,我得去招呼,先失陪了。以后表哥再来侯府做客,我一定尽地主之谊。”
沈远却是抬眼上下打量着她,目光叫段春盈浑身不自在,他微微一笑,轻轻叹息道:“在下阅人无数,一看就知道盈妹妹成亲多时,却还是处子之身。言家长子身子单薄,恐怕有心无力,却是叫妹妹委屈了。”
好好的一个美人出嫁,言羽霖只是看却不碰,简直是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