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长平侯偏心,倒没料到居然偏成这样,段春盈不由心疼言羽霖,双臂紧紧搂着他道:“既然如此,侯府也不是久留之地,等老夫人下葬后,我们就尽早搬离这里。”
言羽霖点了点头,笑着应道:“都听夫人的,至于爵位的事,我已经请曾大家向圣上进言,估计很快就会把爵位收回去的。”
清楚言羽霖对这个爵位毫不留恋,段春盈也不在意。不管有没爵位,言羽霖就是言羽霖,她不会因为自家夫君失去了继承爵位而对言羽霖的看法有所不同。
她想起另外两位公子,蹙眉道:“老夫人和三公子该葬在长平侯的身边,至于二公子,夫君打算怎么办?”
“弑父弑母的人,本就不应该与父母同葬。府尹会办妥的,夫人不必操心此事。”言羽霖挑眉,府尹恐怕得了圣上的密令,草草让言衡之秘密伏罪,一卷草席就扔到乱葬岗去喂狗。
至于如此血腥残忍的事,还是不要告诉段春盈为好。
听他这么说,段春盈果真没有多问。想到能尽快离开侯府这个是非之地,她的心情骤然变好:“对了,今天钟家人来了,多次问起爵位的事,难不成他们还有继承的权力?”
言羽霖颔首道:“父亲尚有一个妹妹,膝下有个女儿,若是跟柳家结亲,请圣上把爵位落在这女婿的头上,也未尝不可。”
“只是,言家旁支,未必愿意看见。”
到底姑姑的夫君就算了,女婿却是隔了一层,就算姑姑点头了,旁支其他人绝不会愿意让一个外人继承了爵位。
柳夫人的算计,恐怕只是她自己的心思罢了。不说姑姑不至于蠢到把爵位送给一个外人,就是圣上也未必愿意让柳家子孙来继承。
爵位是长平侯以功勋赢来的,世袭也不过三代,一个外人凭什么轻而易举就继承了,让其他功勋的后辈如何想?
段春盈恍然大悟,看来是不必理会柳夫人,她这点小心思路人皆知,也绝不会如愿就是了。
她依偎在言羽霖的怀里,两人再次沉默起来,这一回却没了先前的尴尬和忐忑,只余下温馨和惬意。
只是没多久,段春盈听见窗外传来扑通几声,眼皮直跳,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她依依不舍地离开言羽霖的怀抱,走到窗外一看,顿时眼圈微红,赶紧提起裙子跑了出去。
言羽霖紧跟其后,看到的是树上的麻雀一只接着一只跌落在地上,足足有十几只。
段春盈颤着手覆上麻雀冰凉僵硬的身躯,很快跌坐在地上,泪流满面:“究竟是谁,竟然这般残忍,连这些鸟儿都不放过?”
言羽霖皱眉,出去让清然在附近查看,很快他回禀道:“沈公子接段夫人和段三姑娘离开,仿佛是经过院外,只是没见有什么特别的动作。”
他也是疑惑,护院和丫鬟目送几人离开,没道理做了什么手脚,居然丝毫没能提前察觉出来。
这次只是毒杀了麻雀,下一回会不会对自家主子爷不利?
光是想想,清然就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告罪道:“是小的疏忽大意,这就再次查看一遍,不放过任何疏漏。”
段春盈却带着哽咽,轻声道:“不用查了,必定是三妹妹做的。”
言羽霖看了过来,她解释道:“前几天我去后院喂了麻雀,今儿母亲带着三妹妹就住在哪个院子里。母亲没有这般细腻的心,从来不相信我能听懂鸟儿说话的事,只觉得是无稽之谈。沈公子更加不会留意到这些,唯独三妹妹……”
段冬雪不但眼力好,十分聪慧,心思也足够慎密,指不定早就有所察觉。
毒杀这些麻雀,还是药力缓慢的毒药,就是要这些麻雀死在她的面前。
这是一种挑衅,报复刚才她对段夫人的无礼吗?
这个三妹妹真是好狠的心,鸟儿何其无辜,就因为一点私怨和不忿,就要置它们于死地吗?
段春盈擦干眼泪,用帕子把麻雀的小身子放在上头。手帕不够,她用裙摆,轻手轻脚把这些昨天还跟自己嬉戏的鸟儿兜住,起码不能放任它们在院子里,好歹能入土为安。
她抱着兜好的麻雀尸身出了去,叫来绿岚和红盏,寻了几个漂亮的锦盒,把它们一一放了进去,就埋在麻雀最喜欢的一棵大树下面。
红盏哭得双眼红彤彤的,这些麻雀虽然她从来辨认不出哪一只,却知道里头肯定有自己喂过的。
好好的鸟儿突然死得不明不白,她哪能不伤心?
听说可能是段冬雪做的,红盏气愤不已:“进门做客,却带着狠毒的玩意,若果不是对着麻雀,而是少夫人,这可怎么好?以后可不能让三姑娘进门了,奴婢害怕她身上会不会带了什么乌七八糟的玩意儿!”
绿岚却是一阵后怕:“幸好少夫人早早就把段老夫人和三姑娘安置在后院,若是在前院,谁知道三姑娘会怎么做?”
要是贵夫人发现侯府里居然有害人的毒药,段春盈可就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闻言,段春盈也是皱眉。
侯夫人突然去世,猜疑的人颇多,一不留神在府里发现不该有的东西,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清楚才是。
段冬雪的心思果真狠辣,若果真给了她机会出手,如今段春盈可就要倒大霉了。
幸好早早就把她们母女二人打发到后院,这才避过一劫。
只是段冬雪没能如愿,就把气撒在无辜的麻雀身上。
段春盈心口隐隐作痛,想到那十几只无辜死去的麻雀,就恨不能把段冬雪千刀万剐!
对她来说,从小在段府不得宠受冷落,都是这些小小的麻雀陪着自己。
对段春盈来说,这些麻雀犹如是她的童年玩伴,更是自己唯一能倾诉的对象。
而且麻雀心思单纯,不像人那么复杂,对它们好,它们只会加倍对段春盈好,绝不会背叛她。
可惜这些忠心的鸟儿,却因为段冬雪而死去,段春盈如何能不怒?
“看来经过秋叶的事,段家还是没能得到教训。”段春盈冷笑,段家不仁,她便只能不义了。想着在侯府站稳脚跟后,再慢慢对付段家人不迟。
如今长平侯和侯夫人都不在了,压在她头上的两座大山没了,府里两位公子也不在,没有谁再能给她不痛快。
段春盈尚未出手,段家人倒是率先按捺不住,上门来激怒自己,恨不能让她狠狠教训一番!
她眯起眼,吩咐绿岚道:“去掌柜那里跑一趟,把今天章夫人说的话一五一十转告章姑娘。记得,只让章姑娘一人知道就行。”
绿岚应下,很快出去了,红盏却有些不明白:“少夫人如此,是打算对付章夫人了?”
章姑娘跟这位新进府的章夫人十分不对付,她是知道的。还以为段春盈要教训段家,怎么突然腾出手来对付章夫人?
这章夫人的确可恶,但是段冬雪更叫人愤怒!
“今儿母亲与章夫人十分亲近,两人私下来往想必紧密,瞧着就像是一个鼻孔出气的。章大人若是有意维护段府,那就不好办了。”
所以首先要做的,就是分化这两家的情谊。
要是能让他们互相起了嫌隙,段春盈是喜闻乐见的。
红盏恍然大悟道:“少夫人是打算离间这两家,好鼓励段府?”
段春盈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我家红盏真是越来越聪明了,一点就通。”
闻言,红盏酡红着双颊,有些不好意思,又问道:“只是章姑娘知道了,必定会寻章夫人的晦气,章大人又如何会迁怒到段府头上?”
“你等着看就明白了,不能怪责自家女儿,那么就只能责怪段家。”章晓馨这么个后宅夫人,又被段家管束着不能随意出外,能打听到的消息极少,除非段家有意透露给她知道。
章晓馨忽然闹了起来,这事不是段家说的,又会是谁泄露的?
章大人疼爱女儿,自然不会责怪她,那么段家就成了他迁怒的对象了。
毕竟他也明白,女儿会闹,也是不高兴章夫人的嘴巴不严实,无端端把章大人置于风口,一个不留神,很可能会影响了他的仕途。
再说,段秋叶的事已经叫章大人丢尽脸面,如今被章夫人说漏了嘴,这事就像是选在头上的刀刃,随时都可能落下来。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把章夫人推出去,好叫章大人能够摘出来。
一个是看不顺眼的继母,一个是从小养大自己的父亲,孰轻孰重,章晓馨自然毫不犹豫,牺牲掉章夫人,也要保住章大人,不让他受到哪怕是一丁点的影响。
如此纯孝,章大人除了感激之外,又怎会继续维护章夫人?
续弦可以再找,但是头上的乌纱帽一丢,就可能再也捡不回来了。
章夫人还以为有章大人当靠山,在侯府里作威作福,颐指气使,到头来被轻易舍弃,才会明白,对章家来说,她到底不过是一个外人罢了。
段春盈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看章夫人到时候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