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秋叶是看见章晓馨的丫鬟把细软收拾送出府,才知道章大人上门要求两人和离,顿时不高兴了。
他去见段老爷,知道对方擅自做主,越发憔悴苍白的面容隐含着愤怒:“爹,此事该由我来做主,怎的事先不告诉我?”
“爹也是为了你好,章大人都上门亲自开口了,段府绝没有拒绝的余地。你只需要潜心苦读,等待以后有机会再一展抱负就是,这些琐事就有爹替你办妥便是了。”段老爷皱眉,好歹还是耐心解释了。
段秋叶却丝毫不领情:“那是我的媳妇,不由我做主就直接和离了,我难道就是爹你手上的傀儡吗?”
“胡说什么,这不是怕你难过,爹才揽了过去。在章大人面前,爹都要抬不起头来,难道你以为爹心里好过吗?”段老爷勃然大怒,又不悦道:“我是替你分忧,如今你倒是怪起我来了,莫非是舍不得章家那丫头?她对你又打又骂的,原本看在章大人的份上,段府才忍了下去。如今章大人主动提出和离,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对你的名声也无碍,你还不知足吗?”
段秋叶听了,冷笑道:“觉得章家有用的时候,就百般忍让,如今章家没能帮上忙,正好主动提出和离,爹就顺水推舟,什么好处都让爹占尽了,儿子没什么话好说的。”
说罢,他转身就出了书房。
身后的段老爷气得面色涨红,一臂扫掉桌上的文房四宝,狠狠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也不管不顾,恨恨地道:“孽子!简直不知所谓!”
段夫人听说后急急到书房想要安抚几句,却被段老爷让人直接拦下。
她只得回去,让厨房做了几个段老爷喜欢吃的菜又亲自提着食盒过来,谁知道小厮却说段老爷从书房去了石莲院,进了如容的院子,恨得把食盒直接扔到了地上。
“秋叶有什么错,都是那死丫头的错,老爷怎么就怪到秋叶的头上去了?”
想到段秋叶在院子里气得吃不下饭,段老爷却跑到小妾那里享乐,段夫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要是如容怀上了孩子,这还了得,不就要爬到她的头上去作威作福?
如容在段夫人身边最长,自是明白她的手段,一次又一次避开了,怎么也没能找到下手的时机。段夫人撕扯着帕子,恶狠狠地道:“让人盯着石莲院,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跟我禀报!”
荷颜刚应下,外头就有婆子小心翼翼地来禀:“老夫人,二姑娘回来了。”
段夫人一怔,这大晚上的,段夏荷怎么跑回来了?
而且也没派人提前说一声,她眼皮直跳,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快把人请进来,孙府可是派人送二丫头回来的?”
婆子摇头道:“二姑娘是雇了轿子回府的,轿夫放下人就走了,应该也不是孙家的人。”
大晚上任由一个少妇走夜路,孙将军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都说武夫不懂得怜香惜玉,还真是如此,可怜她的女儿还得雇人送回府来。
段夏荷刚踏进来,段夫人惊得手里的帕子跌在地上也不知,赶紧上前搂着她道:“我的乖女儿,你怎的瘦成这样,是不是孙将军欺负你了?”
段夫人一通手忙脚乱,一叠声让人去厨房准备补汤,说什么都要让段夏荷喝上两口。
段夏荷面露尴尬,环顾四周,一脸欲言又止。
段夫人连忙把下人都打发了,独留了荷颜在门口守着:“你给娘亲说说,是不是孙将军给你委屈了?”
她这一问,段夏荷“哇”的一声委屈地哭了起来:“娘亲,孙将军不让我住进主院,说是一个人住惯了,叫我在旁边挑个临近的院子住着。女儿以为将军常年征战在外,有些奇怪的习惯也是人之常情,但女儿没想到的是,将军他早年受了重伤,就跟太监没什么两样了!”
“什么!”段夫人惊得几乎要跳起来,牢牢抓住段夏荷的手问道:“这不可能,你爹亲自去打听过的,孙将军以前的事都问得一清二楚,怎的会不知道?”
孙将军不能人道,这不是摆明让段夏荷守活寡吗?
偏偏孙府从来不提,把段夏荷骗着嫁过去,如今段府却是束手无策?
和离?
开什么玩笑,孙府绝不会让消息走漏出去,叫孙将军丢了颜面,所以绝不会叫段府有提出和离的机会!
段夫人心惊胆战地又问道:“二丫头忽然跑出来,孙将军知道吗?”
“我是趁着孙将军去赴宴,似乎是底下哪个亲兵娶媳妇喝酒席去了,换了丫鬟的衣裳,偷偷从角门跑出来的。”孙将军带着不少亲兵离开,院子里守着的就剩下几个婆子,她趁夜跟卷碧换了衣裳,好不容易才偷跑出来的。
段夏荷说得惊险,段夫人已经满脸惊慌。要是孙将军回来没见到女儿,会不会上段府来讨人?
她只觉得难以启齿:“孙将军难道就没请郎中来瞧瞧,指不定能好转?”
段夏荷摇头道:“恐怕孙将军也是偷偷请过御医的,当初重伤的时候还是圣上恩准,让他在宫里将养了好一阵子。”
言下之意,连御医都没法子治好,更别提是民间的郎中了。
段夫人叹了口气道:“这事我也做不了主,先去让人请你爹爹来。”
段夏荷冷笑着拒绝了:“娘亲,爹爹既然亲自去打听过,此事不算隐秘,又如何能不知道?分明是帮着孙家隐瞒,就为了能让段府攀上个好人家。大姐嫁到侯府,那是世家。孙将军手握重兵,那是兵权。妹妹就要嫁到沈家,那是钱财。三样捏在手里,再有章家即将出一个尚书大人来推波助澜,爹爹又如何不能一平步青云?”
她是看透了段老爷,绝不会允许自己跟孙将军和离,那是毁了他的大好前程!
段夏荷回来,也只不过是憋在心里太久,这才不得已趁机回来好歹告诉段夫人:“娘亲,我等会就回去,不然将军回来没看到我,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
孙将军孔武有力,平日沉默寡言,她至今也莫不清楚这人的脾性。
尤其这男人光是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就有着沉重的煞气,叫段夏荷连呼吸都快要忘了。
她害怕这个男人,所以才会一直帮着隐瞒这件事,直至今日才不吐不快,告诉了段夫人。
段夫人却抓住要走的段夏荷,硬气道:“既然回来了,住一晚再回去也不迟。派人去孙府,就说我许久没见你,很是想念,身子骨也不好,派人把二丫头接到府上小住两天,孙将军不至于这般不近人情,上门来抢人吧。”
段夏荷迟疑了一下,到底没起身,任由一个婆子出门去孙府报信了。
孙将军的确没为难人,只派了几个亲兵到段府门外守着,说是第二天一早接段夏荷回去。
段夏荷听说后着实松了口气,即便不能逃离孙府那个牢笼,好歹能够回段府稍微喘一口气。
蓝烟苑早就在她出嫁后封了起来,好在平日也有两个粗使婆子打扫,算是干净整齐,段夏荷打算凑合一晚,倒也不想去住冷冷清清的客房,仿佛她不再是段府的主子,而是上门来的客人。
段夫人也就随了她,两人聊了许久,看着时辰不早了,让荷颜亲自送段夏荷去蓝烟苑,又叫人准备了新的被褥。
至于段老爷,段夫人懒得知会他。这个时辰,段老爷指不定已经跟如容在榻上就寝,她何必这么不识趣去扰人兴致,落个不好?
段夫人躺在榻上久久不能入眠,纠结着该怎么处置段夏荷这事。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她正昏昏欲睡,忽然听见外头喧哗,不悦地唤来荷颜:“出什么事了,大晚上的这般吵闹?”
荷颜结结巴巴的,惊慌失措道:“沈公子去了蓝烟苑,跟里头一个年轻丫鬟厮混,谁知道今夜却认错了人,唐突了二姑娘……”
段夫人连忙披上外袍就赶去蓝烟苑,见段夏荷衣衫不整,坐在榻上哭哭啼啼的,几步外坐着的人不是段冬雪又是谁?
她扭头问道:“谁把事情传出去,将三丫头叫过来的?”
荷颜尚未回答,段冬雪转过头来,面色冷淡道:“娘亲,连蕊见沈表哥这几天鬼鬼祟祟的,就跟在后头,知道他与蓝烟苑的一个丫鬟厮混在一起。我气不过,就跟着来了,谁知道会看见沈表哥厮混的人会是二姐姐?”
“不,我睡得好好的,表哥突然闯进来,三妹妹也跟在后头!”段夏荷又羞又怒,她睡在自家院子里,沈远忽然进来,自己受到了惊吓不说,如今段冬雪是埋怨她了?
段冬雪冷笑道:“谁知道二姐姐突然跑回来,是不是跟沈表哥有了私下约定?孙将军不能人道,让二姐姐春闺寂寞,会跟沈表哥在一起也没什么奇怪的。”
段夏荷的面色陡然沉了下来:“此事我刚知道,告诉了娘亲,爹爹是绝不会透露给三妹妹的,那么三妹妹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所以乖乖被自己算计,好让孙将军娶的人是她,而非段冬雪?
“我不知道二姐姐在说什么,只是听爹爹曾提起过,妹妹才知道的,也没几天的事。”段冬雪含糊地带过此事,不依不饶道:“娘亲,沈表哥跟二姐姐厮混,女儿实在受不了。请姨母过来,了结此事吧。”
“了结?怎么了结?”段夫人傻眼了,家丑不宜外扬,更何况是沈远跟已经成亲的段夏荷在一起,她们几个知道就算了,还把自家妹妹招过来做什么?
段冬雪却是个有心思的,皱眉提醒道:“娘亲,沈府让我们段家吃了这么大的亏,不是该补偿补偿吗?再说,段府的丫鬟可是让表哥给沾染了,就要跟段府结亲,还在眼皮底下做出这样的事来,简直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