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家妻难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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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愧疚

段夫人咬牙切齿道:“这死丫头,心里主意大着呢,借着如今这病,更是恣意妄为!”

段夏荷从椅子后出来,整理着凌乱的衣裙,忿恨地道:“娘亲说大姐的病,会不会是装出来的?”

段冬雪看她胆小如鼠的模样,这才敢出来,不由冷笑道:“大姐究竟是不是装的,谁又能清楚?还是二姐打算替娘亲分忧,准备亲自去看看?”

段夏荷被她挤兑得脸色涨红,呵斥道:“有你这么跟姐姐说话的吗,真是目无尊长!”

“二姐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刚才是谁被吓得跑到椅子后面,还打算钻到椅子底下去的?”段冬雪可不客气,几句话把她噎得够呛。

眼看两姊妹要打起来了,段秋叶叹气道:“这个时候不忙着给娘亲分忧,妹妹是想阵前先自乱阵脚了?”

“明明是她先挑衅,哪里像是对姐姐说的话?”段夏荷不依了,钻到段夫人的怀里扭道:“娘亲说说,妹妹这话带着钉子,叫我这个姐姐险些都下不了台。”

“好了,你们也别吵了。等如容把郎中请来,一切自有分晓。”段夫人一锤定音,把两姊妹的吵闹制止了。

段秋叶倒是奇怪道:“娘亲,京中哪个大夫居然愿意到府上来看大姐的天花?”

段夫人笑道:“若说是天花,自然没有郎中愿意上门来的。”

段冬雪恍然大悟:“还是娘亲聪明,若是天花,那郎中却是不能轻易出府去的。若果不是天花,大姐就无所遁形,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如容不负所托,很快请了一位颇有名声的郎中来。

郎中满头白发,在医道上钻研几十年,段夫人一看就很是放心。

不愧是她的心腹丫鬟,即便没开口,也明白自己的心思。

这郎中要请,还是得请一个医术高明,地位却不算高的。

即便后来发现段春盈真的是天花,段府把人留下,也起比了什么波澜来。

老郎中身后跟着一个总角药童,背着药箱,给段夫人行礼:“老朽见过夫人。”

段夫人满脸担忧:“大夫不必多礼,大姑娘病得不轻,还请赶紧去院子里看看才是。”

老郎中应下,带着药童直奔紫墨苑。

如容在院外就停住了脚步,对上老郎中疑惑的眼神,神色自若地解释道:“大小姐喜静,院子里没几个伺候的,奴婢就不进去打扰了。”

老郎中知道各家小姐总有些奇怪的嗜好,也没放在心上,毕竟救人要紧。

看段夫人的模样,段家大小姐应该不是什么大病才是。

不然段老爷只怕要去宫里向皇上请旨,让御医过来看诊才是。

老郎中刚踏进去,就见绿岚挑起帘子出来,叹着气领着他往里走:“郎中,我家姑娘病了一旬,实在叫人忧心。”

拖了一旬,这才请的大夫?

郎中心叹不好,他似乎听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段家上下看着和气,显然后宅里的阴私也少不了。

老郎中装作老眼昏花,没听清绿岚的话,只是低头看见她手背的红点,不由大吃一惊:“姑娘这是……”

绿岚不以为然道:“山上蚊虫多,可能是什么时候被咬着了。”

等老郎中看见床榻上的段春盈,衣袖露出的胳膊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红疹,他不由倒抽了一口气:“这、这是……”

既然已经进来了,他也只能认栽,让药童拿出丝线,让绿岚给段春盈绑在手腕上。

郎中的脸色骤变,渐渐变得苍白,很快便松了手。

脉象纷乱,连他都不能肯定是不是天花。

但是眼见为实,段春盈除了脸颊,手臂,手背,还有脖子上皆是密密麻麻的红疹,看着实在触目惊心。

这不是天花,又能是什么?

风疹的脉象又不像,老郎中顿时发愁了。

他起身要出院子,写下药方,却被几个护院拦下了:“夫人有命,还请大夫先说说大姑娘的病,再离开不迟。”

老郎中自然实话实说:“老朽也不能确定,不过府上还是防范于未然为好……”

言下之意,他也笃定段春盈很可能是患了天花。

护院大惊失色,顿时退远了,手里两丈长的棍棒指向老郎中:“那么有请大夫留在紫墨苑隔壁的偏院里,暂时给大小姐煎药了。一应东西,早就守在偏院的库房了,大夫随意取用就是。”

老郎中不可置信,段府这是要把他禁足?

但一想到段春盈可能是天花,他刚靠近了一些,很可能也染上了,段府自然要封锁消息。

毕竟段府和长平侯的亲事已经敲定了,整个京中没什么人不知晓。

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段府又如何会让他这个知情人离开半步?

看着老郎中唉声叹气,带着懵懵懂懂的药童去隔壁的院子里,红盏这才悄悄放下帘子,打量着紫墨苑,颇有些不满意:“这院子估计夫人早就准备好了,挨着角门,离大门最远,这是逼着姑娘从角门出去吗?”

绿岚倒不觉得情况太糟糕:“离角门近也没什么不好,如今夫人对我们比如蛇蝎,采买的人肯定不愿意靠近,大姑娘吃什么用什么?大不了送到角门,奴婢去拿回来,也不必跟府上的人碰面,有何不好?”

想到段府那些见风使舵,又捧高踩低的下人,红盏也觉得少碰面为好。

段春盈也是不想跟段夫人、段老爷还有几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姊妹装出一家人的感觉,这才装病躲在紫墨苑来。

绿岚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皱眉道:“姑娘,只剩下最后一丸了。”

这是掌柜送来的,原本只为了以防万一,是一个落魄药师无意中做出来的药丸,一共三丸。

段春盈服下一颗,绿岚下马车之前也服下一颗,如今只剩下最后一颗了。

“无妨,过了今晚,暂时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没让老郎中看出来,已经成功了一半。只要过了段老爷这一关,段春盈便能安然在紫墨苑里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至于亲事,有段老爷在,段夫人也不敢多做什么手脚。

毕竟嫁妆代表了段府的门面,表面肯定要做得好好看看的,不然到时候长平侯府要笑话的就是段家,跟她这个养在外头的大小姐可没什么关系。

不过看段夫人的模样,今天又受了惊吓,原本想把自己揉搓一番,这才嫁出去给段秋叶铺路,如今恐怕巴不得把段春盈立刻送到侯府,以绝后患。

但是段春盈患了“天花”,段夫人又开始发愁了。

若是别的病,还能遮掩一二。

可是这天花,若是被侯夫人知道了,少不得以为段家是要害死他们。

天花稍微沾上,能活下的人寥寥无几,段夫人又如何敢冒险,拿侯府一家子的小命来开玩笑?

到时候别说段秋叶的前程,恐怕段家就得彻底玩完了。

段夫人忐忑不安,来回踱步,倒是段秋叶安抚了几句,她这才平静下来。

等如容禀报,说段老爷回府了,她这才有了主心骨,立刻迎了上去。

段夫人正要开口,忽然瞥见段老爷身后的曾嬷嬷,顿时满脸怒容,指着她骂道:“你还有脸回府来,明明让你盯着大姑娘,怎么让她到处乱跑?”

曾嬷嬷一脸莫名,她离开山庄后,身无分文,雇不起马车和轿子,只能靠着一双腿走到官道上。

豁出老脸,好说歹说,被晒得头晕眼花的时候才有一个赶牛车的大爷允了,带她走一程。

牛车上放的是馊水,曾嬷嬷也只能忍着了,摇摇晃晃到了城里,已经半天过去了。

她急冲冲去宫门等下朝的段老爷,跟他禀报了磐石山庄上的事,对段春盈以前的事轻描淡写,只说大小姐病了,自己上山的时候没带多少盘缠。

曾嬷嬷说得支支吾吾的,段老爷又如何听不出来,段春盈一个段家的大小姐病了,山庄里居然没几文钱,只能让这个嬷嬷跑腿回来知会一声。

段老爷不是瞎的,曾嬷嬷一身狼狈,跟府里时候的光鲜完全不一样,身上还透着一股怪味。

更别提是小厮递上一盒冷掉的点心,曾嬷嬷狼吞虎咽的,差点把自己噎住了,就知道饿得不轻。

连一个嬷嬷都是如此,他的长女在山庄里也是这样饥一顿饱一顿的吗?

小厮送钱去山庄的事,段老爷是知晓的。有段夫人盯着,账房又记录在案,每个月都有支出,他也没就放在心上。

如今才知道,小厮拿走了段春盈的月钱,私下克扣,也不知道有多少送到长女的手上去的?

段家不是富可敌国,但是养着一个小丫头,那是绰绰有余的。

段老爷对段夫人颇有微词,这个长女疯疯癫癫的,不甚讨人喜欢。想到长女出生,他的原配就死了,的确有克母之相。

段夫人说把长女送去山庄养着,他每次看见段春盈就会想去原配,也就点头同意了。

毕竟段夫人把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这点小事也无需他操心。

一个小丫头养在山庄上,有段夫人打点过,日子也不算难过,可能有些许孤单便是了。

段老爷偶尔会有些内疚,但是听到段夫人每每提起段春盈,说她依旧疯疯癫癫的,总是胡言乱语,便歇了接这个长女回府的心。

如今才知道,他的女儿在山庄过着连下人都不如的日子,叫段老爷一张老脸挂不住,如何能不恼怒?

“夫人别顾着责骂她,曾嬷嬷特地来报信,不然我都不知道,段家长女竟然吃不饱穿不暖,连一个铜板都没有,等着小厮可怜的送去不到一半的月钱?”

段老爷冷笑,挥手让曾嬷嬷退下去了。

他还没来跟段夫人算账,她倒是挺威风的,丝毫不见一丝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