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羽霖看着段春盈无精打采的样子,也是心疼了。
将近一年,只躺在床榻上无所事事,的确太难受了一些。
听红盏提起,段春盈这几天的胃口又开始差了,吃不了什么东西,言羽霖不有皱了皱眉头。
罗嬷嬷想了法子,带着红盏和绿岚两个丫头,把布料都送到寝殿,给段春盈亲自挑选。
只要给她一点事情做,总不会觉得浑身不得劲了。
段春盈听说是给还没出生的孩子做小衣服,让她亲自来挑合适的布料,双眼一亮,顿时起了兴致。
送来的布料太多,为了让她能看完,全部剪裁成巴掌大,方方正正,一目了然。
“这料子不错,够柔软,摸在手里舒服得紧。只是颜色也太花哨了一些,如果是个公主倒也可以,若是大皇子,却不合适了。”
段春盈每一块衣料都认认真真用手去摸上一遍,毕竟孩子的肌肤娇嫩得很。要是这些布料有一丁点粗粝,都该把孩子的皮肤给磨红磨破的。
红盏指着一块布料,笑着提议道:“娘娘,这布料颜色浅淡,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都适合做衣裳。”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段春盈却摇头道:“虽然颜色不花哨,却也太素净了一些。”
绿岚又指着一块布料,问道:“娘娘来瞧瞧,这布料如何?”
“这个不错,摸着柔软,颜色也适合。嬷嬷来看看,可是适合?”段春盈看着布料的花色很是喜欢,抬头看向一旁的严嬷嬷。
严嬷嬷也上手摸了摸,点头笑道:“娘娘眼光是极好的,这块料子让人取来。”
四人兴致勃勃又挑了四五匹适合的布料,也就消磨了整整一下午,段春盈还感觉意犹未尽。
等言羽霖过来一起用晚膳的时候,发现段春盈下午看布料有些累了,精神头却是不错,还多用了半碗汤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只是孩子长得快,衣裳做得太多也是浪费。
段春盈连连挑了几天,也就挑得差不多了。
严嬷嬷便开始提议做小衣裳,自然是段春盈看着,她带着红盏和绿岚动针线。
孩子刚出生的时候,皮肤娇嫩,就是一点点线头就能遭罪。衣裳花样有限,不能做刺绣,小珠子等饰物更是不能镶上去,免得被孩子误食,噎着可就麻烦了。
边边角角都得修正好,线头要深埋,衣领和袖子要平平整整的。
红盏和绿岚埋头苦干,小心翼翼把线头埋好,不敢有一丝的松懈。
能给小主子做衣裳,那是多大的荣耀。她们两人恨不能三头六臂,把小衣裳做得又快又好。
期初段春盈还看得十分感兴趣,没两天就觉得闷了。
她光看着又不能动手,干坐着,还不能给出什么建议来。
反正小衣裳不需要花样,整齐柔软服帖就足够了。
段春盈一手托着下巴,看着严嬷嬷带着两个丫头低着头干活,半天都没抬头,只能心下叹气。
她趁着几人正专心,偷偷跑到窗前张望。
殿外白雪皑皑,瑞雪兆丰年,今年虽然南方干旱,明年却必然能够有个好收成。
各地开放了粮仓,保住了灾民不会再有人饿死。可是下雪了,很多人无家可归,可就要挨冻。
也不知道街头巷尾,冻死的人会不会又多了。
想到言羽霖刚登基,事情就接踵而来。诸多纷扰,让他每每要批阅奏折到半夜,这才静悄悄地回来,在她身边躺下。
段春盈自从怀孕后就浅眠得紧,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言羽霖上榻,不免心疼。
第二日清早三更天,言羽霖又得起来上朝。
做皇帝就得比任何人都勤勉,可没想像中那么舒服,躺着就能享福。
以前在侯府,两人一整天在一起。品茶,赏景,对弈,看书。即便坐得近,两人没有说话,也不觉得无聊。
偶然抬头,看一看对方,彼此交换一个含笑的眼神,再有低头看书,颇有几分温馨闲适。
如今进宫,言羽霖登基为王,两人除了用膳,几乎没能说上几句话。
用膳的时候,言羽霖也是匆匆赶来,囫囵吃完,又得匆匆回去御书房处理政事。
段春盈看着他来来回回的,倒也折腾,不如午膳各自用,晚膳在一起便好。
言羽霖听了她的话,却是摇头:“陪着皇后的时间已经够少了,若是不能一起用饭,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每次在夜里,他处理完奏折回去,总会惊醒段春盈,心里也过意不去。
只是没段春盈在身边,言羽霖不习惯,也是睡不着的。
他这阵子忙碌,都没能跟段春盈好好说上话。每次用膳大多是食不语,夜里段春盈又睡着了,自己总不能把人闹醒,再一起说说话。
因为下雪的缘故,处置灾民就得更忙碌了。
言羽霖几乎是一整天都不见人,就连午膳也只能匆忙吃几口,不能再赶回来跟段春盈一起用了。
段春盈自然是心疼他,连说不介意。
只是坐在桌前,丰盛的午膳却因为桌上冷冷清清的,只得一人用着,段春盈不过吃了几口,就放下了双筷。
以前在盘石山庄,她还能让红盏和绿岚坐下,陪着自己一起用膳。
人多才热闹,胃口也才会好。
只是这里不再是盘石山庄,更不是段府。无数的眼睛盯着这里,段春盈不能连累两个丫头受罚。
身处高位,受所谓的规矩约束,她就不能率先打破。
红盏见段春盈吃得越发少了,还时不时托着下巴发呆,不免担忧,跟绿岚使了个眼色。
绿岚见段春盈站在窗前又发呆,也是担忧地蹙眉,上前道:“窗前风大,娘娘小心冷着。”
“没事,屋里暖和得很,稍微有点凉风也感觉舒服得紧。”段春盈望着窗外,忽然问道:“看看,外面那是谁?”
绿岚提着裙子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半大的小子,肩膀上站着一只巴掌大的鸟雀。
黑乎乎的一团,只怕吃得不少,圆滚滚的十分讨喜。
它看见段春盈,高兴地叫了一声。扑棱着小翅膀艰难地飞了起来,却是跌跌撞撞,好几次险些摔到地上。
绿岚看得紧张,生怕小黑鹰摔到地上去。
谁知道每次它快要掉到地上的时候,又使劲扑棱着翅膀拼命飞起来。
辛辛苦苦飞到段春盈身边,落在她的肩膀站好,小黑鹰又骄傲地叫了一声。
“这是从御花园里偷跑出来的?”
那半大小子穿着御林军的衣裳,却因为个头太小,看着就像是偷穿了别人的衣裳,感觉有些滑稽。
他被召来见皇后,顿时手足无措,因为小黑鹰卖力飞起来的有趣模样,总算让自己稍稍放松了一些,抱拳道:“回皇后娘娘,这只小黑鹰之前从御花园的树上学飞,却摔了下来,小腿断了。小人恰好经过,就把它带出来,用上好的金疮药试试,没想到渐渐痊愈了。”
“你是个心善的,若不是你,它只怕是活不过这个冬天的。”段春盈侧过头,用指尖点了点小黑影的脑袋。
这黑鹰只怕是被养得精细,圆滚滚的就知道吃得不少,能飞起来实在不容易。
“你叫什么,在御林军是所从何职?”
“小人叫阮七,在家里排行第七。因为个子小,兵器不怎么就手,在御林军里也就帮忙做做杂事,给前头拼命的兄弟帮把手,叫他们无后顾之忧罢了。”他抓了抓头,面色有些不自在。
能进御林军,那是光宗耀祖,祖坟冒烟的好差事。只是人家是各个宫殿前做侍卫,再不济也是守着宫门,脸面有光。
偏偏他只得一身蛮力,脑瓜子也不够灵光。文不成武不就,也只能帮把手,做做打杂的事。
比如御花园喂食鹰群的事,就落到他的头上来。
每天把食材送进御花园,再一天两回添上清水,全是力气活,不必费脑子,其实阮七挺喜欢的。
就是有人问起他在宫里做的什么差事,有些不好开口。
总不能说,自己进宫这么久,就是专门伺候皇后娘娘带来的鹰群?
估计被人听见,必然要笑破肚子的。
段春盈听了,笑笑道:“原来照料鹰群的事是你做的,做得不错,该赏才是。”
她对绿岚微微颔首,后者很快取出一个荷包,上前递了过去。
阮七接过荷包,脸颊通红,连忙道谢:“多谢皇后娘娘,小人也没什么能耐,只能帮着喂喂鹰群,照料它们了。”
看得出他照料得很是用心,不然不会发现树下被大雪埋着的小黑鹰。
要是错过了一时半刻,这只巴掌大的黑鹰根本活不下来,哪里是断腿那么简单?
小黑鹰对阮七很是依恋,足见他的用心。
小动物很敏锐,谁对它是真心的,自然而然能够分辨得出来。
阮七那份照顾它的真心实意,小黑鹰是感受得到了,这才会对他如此亲近。
“以后照顾鹰群的事,就交由你来负责,如何?”段春盈喜欢阮七这份真性情,也希望他能继续这样下去。
阮七一怔,很快脸上露出喜色,忙不迭地点头:“多谢娘娘,小人一定尽心尽力,把鹰群照顾得妥妥当当。”
他早就不是什么大家大户出身,家里不过是没落的家族。能够进宫成为御林军,也是因为祖上的功勋,看在这面子上才被招进御林军。
不擅长武艺,又没文才,更别提是阿谀奉承,讨好上峰了。
皇后安排他照顾御花园的鹰群,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不必跟人打交道,阮七是巴不得如此。
段春盈听得一笑,真是个愣头青。若是有点心机的,害怕担责任,哪里会把话说得这般圆满?
不过他这番毫不犹豫地应承,叫段春盈心下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