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夫人收到侯夫人的回信,喜不胜收:“老爷,侯夫人邀请府上的女眷到庙里上香,就在三天之后。”
侯夫人亲自邀请,那是十分有面子的事,她喜滋滋的,想着自家两个女儿一并带去,衣裙和头面都得置办起来,心里已经开始琢磨是不是等会出去选上两副,便听段老爷问道:“府上的女眷,可是包括了大丫头?”
闻言,段夫人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侯夫人没特意提到,只是大姑娘如今刚刚痊愈,也不好跑到外头吹风。”
别人不知道段春盈之前被怀疑是天花,遮掩说是风寒。这才刚好就出门,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装病,又或是被段家关起来了。
“让侯夫人见一见大丫头也好,总归是要嫁到侯府去的。总不能这都快要跟长公子成亲了,还没能跟侯夫人请安。”段老爷摆摆手,阻拦了想要开口的段夫人:“二丫头和三丫头也一并带去,姊妹三个许久没在一起了,也该亲近一番。以后等大丫头出嫁,接下来就是二丫头和三丫头了,总归很少再能碰面。都是段府的姑娘,彼此互相帮助才是,尤其是给秋叶搭把手。”
那么几个女儿,最终也只是嫁人,好让夫家成为段秋叶的靠山。
这一点段夫人哪里不知道,只是不喜欢带上段春盈罢了,迟疑地问道:“要是大丫头在侯夫人面前又疯疯癫癫的,该怎么收场?”
提起此事,段老爷也不由犹豫起来:“那就让她跟侯夫人打个照面,请安后就打发出去,别叫大丫头在侯夫人面前晃悠,没得坏了这门亲事。”
侯夫人的确打算给非亲生的长子找一门不怎么有势力的门面,却也不至于太寒酸,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
若是外人知道言羽霖娶的是一个疯婆娘,长平侯的脸面往哪里搁?
到底要维持着表面好好看看的,段老爷再三叮嘱道:“两个丫头年纪小,夫人也约束一番,可别叫她们胡说八道,惹得侯夫人不快,尤其别把大丫头的事说出去。”
段夫人连连应下,也是知道利害关系的,绝不能让两个女儿坏了这门亲事,她不免担忧道:“三丫头上回见了言公子一面,就像是入了魔,对他念念不忘。老爷,这该如何是好?”
那言羽霖不过是个短命鬼,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叫段冬雪一眼就被迷住了。
段老爷也跟着皱眉,叹气道:“三丫头年纪还小,不懂事,见过的公子哥儿也不多。回头夫人带着两个丫头去猎场走走,只怕能见到不少年轻俊秀的公子哥儿,三丫头很快就会把言公子给忘了的。”
小孩子忘性大,更何况是养在深闺的姑娘家。不过甚少见外男,这才会迷上了皮囊不错的言羽霖。
段夫人依旧忧心忡忡,叹道:“只盼着三丫头能收收心,可别一头栽在言公子身上。”
不然段春盈和言羽霖的亲事,怕是要诸多周折了。
她抛开这些烦恼,打算开始着手给府上几个姑娘置办,只是段春盈的穿戴倒是成了问题。若是太差了,被侯夫人看见,还以为段府苛待这长女。
若是太好了,倒把其他女儿给比了下去,段夫人是万万不乐意的。
倒是身边的如容提议道:“夫人倒也不必特意去打新头面,库房里不是有一副?”
她这一提,段夫人却是想起来了。自己出嫁的时候,娘家一穷二白,嫁妆已经快要把家里掏空了,头面实在是没钱打起来。
自家娘亲便想了一个法子,把银子掏空,里头灌了水银,外面再镀一层薄薄的金片,远远瞧着像是纯金打造的,倍有脸面,拿在手里也是沉甸甸的,一般人绝不能瞧出来。
段夫人顿时笑了,赞道:“还是你这丫头机灵,这头面也有些年头了,样式老气得很。我戴着都显老,更别提是一个小姑娘了。”
尤其是金灿灿的,别人看着只会觉得段春盈在家里受宠,不然怎会有一副纯金头面?
可是这头面瞧着贵重,却把人硬生生显老了十岁,这风采可不就被压下去了,哪里及得上自己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段夫人越想越是高兴,又特意去铺面选了两副头面,皆是老师傅的手工,成品有些贵,但这样的花费却是少不得的。
把头面送了各自的院子,段夏荷打开锦盒,便有些爱不释手了:“这头面真好看,也不知道妹妹的是什么样子的?”
卷碧知道自家姑娘这么一提,分明是想跟段冬雪比较比较,是不是段夫人偏心了,连忙道:“奴婢在长风苑瞅了一眼,三姑娘的头面稍逊一些。”
闻言,段夏荷这才满意了,反正她无论什么都要比段冬雪好上一点,这就足够了。
“娘亲不是请人来裁剪新衣裙,怎么还没见绣娘?”
她这一问,卷碧支支吾吾地道:“夫人让绣娘先去紫墨苑,再过来……”
段夏荷气得把锦盒重重放下,再没刚才的小心翼翼:“什么,怎的绣娘先去大姐那里,不是该到我这里来?”
卷碧缩着脖子,生怕自家姑娘迁怒到她的身上来,斟酌地答道:“夫人说了,大姑娘是长女,绣娘先去她那里也是应该的。而且大姑娘十年没怎么穿新衣,只怕要多费功夫。”
最后两句倒是让段夏荷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嗤笑道:“也是,大姐住在磐石山庄十年,饥一顿饱一顿的,哪里有余钱裁剪新衣?如今那身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的成衣店买回来的,样式老旧,料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若是出门,倒是叫段家丢脸了。”
也好,这次就让一让段春盈,没叫她丢脸丢到外人面前去了。
卷碧见段夏荷终于不生气,这才偷偷擦了下额头的冷汗,又听她吩咐道:“去花园采些新鲜的花瓣,等会我要泡浴。”
连忙应下,卷碧提着篮子就赶紧小步跑去后花园了。这时辰正好,花儿盛开,采下的花瓣新鲜又漂亮。
只是她刚到了后院,就见连蕊也提着篮子走来,后者一见卷碧,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笑道:“姐姐也是来采摘花瓣的?”
卷碧随意点了点头,两位姑娘倒是想在一处了,真不愧是姊妹。
她不搭理自己,连蕊也不打算用热脸去贴冷屁股,径直上前准备采摘新鲜的花儿回去讨好段冬雪。
谁知道卷碧也看上了那盆花,两人目光一对,卷碧率先笑道:“先来后到,妹妹还是去别处看看如何?”
连蕊毫不示弱,也笑道:“明明是妹妹先看上这盆花的,姐姐年长些,不如让一让妹妹?”
两人争锋相对,知道再拖延下去,自家姑娘就要不高兴了,这才冷哼一声,谁都没采摘面前这盆花,掉头分别向两边走去。
采花瓣可不是轻省的活计,首先不能在一盆花上摘太多,不然光秃秃的,后花园还怎么能看?
而且要摘也不能整朵花一并摘下来,毕竟花苞外头有些蔫了,里头刚长出来的鲜嫩花瓣才是最好的。
卷碧一头大汗,总算把篮子给填满了,回去的时候无意中提及连蕊也去摘花了,段夏荷厌恶地皱眉:“东施效颦,真是不要脸。”
这不要脸说的是谁,不言而喻,卷碧可不敢回话,只低着头躲在门口。
段夏荷不高兴地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这花瓣都扔了,然后去紫墨苑瞧瞧绣娘什么时候过来?”
卷碧摘了半个时辰的花瓣,就因为连蕊在而没能入了段夏荷的眼,还得扔掉,她心疼得不行,却也无可奈何,乖乖应下,这就把篮子塞到一个小丫鬟怀里,径直往紫墨苑去了。
绿岚挑起帘子见是卷碧,便笑道:“姐姐稍等片刻,绣娘一会儿就出来了。”
卷碧有意试探,便问道:“绣娘可是难得来一趟,不知道大姑娘今儿打算裁剪几身?”
听罢,绿岚瞥了她一眼,答道:“大姑娘这些年来节衣缩食,也没给自己裁剪一身新衣裳,买回来的大多都是从成衣店因为放太久而有些陈旧要扔掉的成衣,实在便宜得很。难得绣娘来了,出门起码有个四五身能够替换,在屋内还得四五身,就是亵衣准备十件八件也是应该的,更别提是一些小东西。”
她捂着嘴,叹气道:“妹妹和红盏在山庄长大,也没个会女红的婆子指点,小时候穷困,家里别说女红,就是针线也只懂得缝缝补补。姑娘家该有的荷包、腰带、帕子,大姑娘通通都没有,这不得不请绣娘帮忙添上。”
卷碧听得目瞪口呆,这么多的东西,怕是要费不少银两,也不知道段夫人听说后会不会郁闷得要吐血。加上两个丫鬟居然不会女红,难道段春盈以后这些贴身的小东西都要从绣娘手中采买?
这又得是一笔花费,毕竟数目不少,尤其荷包,打点的时候却是缺不得的。
她讪讪地笑道:“两位妹妹还是赶紧把女红学起来,不然出了门,怕是要被人笑话的。”
“姐姐提点得对,可惜刚回府,跟婆子也不熟悉,没个能指点的嬷嬷,妹妹和红盏手忙脚乱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绿岚轻轻叹息,又笑道:“倒是妹妹的错,在门口就逮着姐姐大吐苦水,很是不应该。我进去瞧瞧,绣娘怕是差不多了。”
果真绣娘已经帮段春盈量身,又记下了她要的东西,袅袅行礼后跟着卷碧离开了紫墨苑。
临走前,绿岚还偷偷塞了卷碧一个荷包,低声问道:“妹妹刚回府,想讨教姐姐,段家女红最好的嬷嬷是谁?”
卷碧捏着荷包,里面轻飘飘的,分量不大,只怕是银票。倒没想到这个穷得要命的大姑娘,出手居然比段夏荷还要大方。
只是她心思一转,便有了主意,笑笑道:“若说这女红最好的,莫过于夫人的教养嬷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