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一大早，段冬雪刚起身，就见连蕊匆匆忙忙回来，便急急问道：“怎么样，可是打听清楚了？”
“是，奴婢按照姑娘的吩咐，锦囊始终没打开过，牢牢贴身藏好。”连蕊喘了口气，把锦囊取出，双手恭敬地呈上。
“足足花了一百两银子，若非奴婢拿出段家即将要跟长平侯府成亲的事，只怕那掌柜也不会便宜卖。”
一百两银子，段冬雪手一颤，说不肉疼是假的。毕竟这些银子是她辛辛苦苦积攒了数年，如今只为了一个消息，可就全部都拿出去了：“若非百晓生的消息灵通，何必费这么多银钱？”
她迫不及待把锦囊打开，抬眼一扫，转眼笑出声来：“这大表哥还真是才高八斗，这监生是捐出来的，并非上京来参加春闱，而是避祸来了。”
“避祸？”连蕊吃了一惊，段夫人这小妹嫁的可是南方的富商，家财万贯，怎的还需要避祸？不管什么事，有钱是的鬼推磨，花钱消灾就是了。
毕竟沈家最不缺的，就是银钱。
“别的还能用银子来打发，闹出人命来了，可就没那么容易的。”段冬雪厌恶地皱眉，只觉得这大表哥倒是上京给段家惹事来了。
不行，这大表哥长住在段府，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幺蛾子事来。要尽快打发他走，最好能顺便坑段夏荷一把。
谁让这个姐姐惹了她，可不就该配大表哥这样的男人，还真是天生一对！
“赶紧伺候我穿戴，我这就去长风苑。得赶在二姐姐的前头，让她跟大表哥能成为娘亲心里的良配，那是最好不过了。”
连蕊心下一颤，连姐姐的亲事都打算坑一把，段冬雪真够铁石心肠的。
她低眉顺目，上前规规矩矩地伺候。
段冬雪嘴巴甜，果真哄得段夫人兴高采烈，尤其在她跟前无意中提起小时候段夏荷和大表哥玩得最好。
段夫人果真起了心思，段府什么都好，就是银钱不够。小妹家里什么都没，可不就是银钱最多了吗？
若是直接开口，小妹怕是不答应。但是成了亲家，段府好，可不就是让沈府也沾光了？
虽然在段夫人的心底，段夏荷很该嫁到高门大户去。只是段冬雪的话也有道理，段夏荷可不如段冬雪来得聪慧和八面玲珑，在大户人家怕是要吃亏的。
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妹，怎么也得多照顾几分，不可能待女儿不好。
段夫人琢磨了一番，等段夏荷一来，便提了提。
只见她双颊酡红，似是也有意，段夫人更是下了决心，夜里就跟段老爷提起此事。
这一听，段老爷也有些意动了。的确段府别的不缺，他仕途正好，又有长平侯提携，这个大靠山在，缺的唯独是银钱了。
不管是上下打点，还是跟同僚上峰应酬，总不能去那些寒酸的地方，少不得要花费一笔。
来来去去的，段老也总觉得手头的银钱不够。
想着上峰的生辰没两个月就要到了，礼物却怎么挑都不满意。沁芳楼的极品玉器果真不错，只是开价吓人，就是他舍了面子砍了砍，那数目也叫人肉疼得紧。
若是得了家财万贯的沈家支持，段老爷必定如鱼得水，明年春又能往上走一步了。
他为人谨慎，只叮嘱道：“等沈夫人来了，夫人探一探她的口风。若是沈家有意，那是再好不过了。若是无意，总不好叫二丫头倒贴，传出去的话，以后还怎么议亲？”
“老爷，我晓得的。二丫头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哪里就不想她好了？既然她对远哥儿那孩子也是有心的，我便先问一问，能皆大欢喜就好。”
两人打着算盘，一字不漏都传到段春盈的耳边。她只是笑笑，继续低头捣鼓针线。
段家两夫妻打的一手好算盘，却不知道沈夫人带着长子却是上京避祸来了。沈远可不是什么好人，让段夏荷嫁过去，可不就是把女儿推入火坑吗？
两人谁都没打听一下沈远的为人，只盯着沈府的家财，真不愧是段家人。
段春盈冷哼一声，就见绿岚挑起帘子进来，搓着手满脸欲言又止。
“怎么，有话不直说，杵在门口做什么？”
绿岚勉强挤出一点笑来：“掌柜让小童在角门送了信笺来，让奴婢亲自交给姑娘。”
“她又闯什么祸了，居然让小童送信来？”段春盈低头把手里的帕子放下，平日掌柜送信，为了避人耳目，都是直接通过鸟儿送过来的。少有的几次让小童亲自来送，都不是什么好事。
她打开信笺一看，不由好笑：“掌柜又擅自做主，把消息卖给三妹妹了？”
绿岚点头，见段春盈脸上不见恼意，这才跟着笑了：“掌柜想着上门的生意，不做白不做，然后跟三姑娘要了这个数来换消息。”
“一百两？倒算是个不错的价钱，只是我这才打听出来，掌柜就转手把消息卖出去了。”段春盈想着她原本也是好奇，打听沈家为何突然上京来。既知道了该知道的，顺手把消息一并送到铺面里，谁知道掌柜就物尽其用，直接转卖了。
“也好，消息既然费心打听了，卖个好价钱，倒也能给这些小可爱多买些好吃的精米来。”
她说得轻描淡写，似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绿岚这才松了口气，只是下一刻段春盈又道：“掌柜哪里会知道寺院里的事，少不得是你们两个丫鬟多嘴了。”
绿岚连忙求饶，告罪道：“奴婢也是气不过，跟掌柜提了提。掌柜素来护着姑娘，少不得要教训她们一番。”
段春盈好笑，她身边的丫鬟是见不得自己吃一点亏。尤其这事明明是两个妹妹倒大霉，丢了脸，怎么到头来反倒她成了最无辜的那一个？
绿岚叹了口气，说道：“奴婢可忘不了十年前姑娘在磐石山庄过的是什么日子，另外两个姑娘在段家吃香喝辣，穿的是绫罗绸缎，待的是金钗银钗，手上从不缺银钱。瞧瞧一个消息卖一百两，三姑娘二话不说就掏了。可怜当初姑娘手上连一串钱都没有，若非村子里的农妇好心，送了些窝窝头来，少不得姑娘要饿死的。”
想到当初，她忍不住红了眼，抹了抹眼角道：“还有姑娘病了，奴婢拼死跑回段府来，就想着能让夫人请个郎中到山庄去。可惜门房没让奴婢进去，更是讥笑了一番，打发奴婢回来了。奴婢一路哭着，还是村里一个赤脚大夫不忍心，让自家丫头上山庄来看看，送了些草药胡乱对付。若非姑娘福大命大，又怎能熬下来？”
段春雪见她哭得凄凉，不由也跟着一叹：“好了，这么多年的事了，还记着做什么？后来铺面起来了，又有掌柜帮衬，我们的日子是越过越好。吃的用的，哪一样比不上段家的？”
绿岚这个丫鬟素来比红盏稳重，不管过得多苦，从来没抱怨一声，更别提是哭鼻子了。当年居然哭了一路，也不知道该是多伤心难过，恐怕以为段春盈要活不了的。
“奴婢不敢忘，当初段家怎么对姑娘的，一件一件，奴婢都牢牢记在心上。”她抹了把眼睛，眼角红彤彤的，眸底满是忿恨：“姑娘到底是段家的长女，夫人蛇蝎心肠也就罢了，老爷竟然也不怜惜几分。若非他默许了，夫人怎的越发过分，后来送钱的小厮也不见了人，让姑娘挨饿受冻？”
那小厮后来被打了几棍子，对绿岚来说一点都不解恨。阮嬷嬷失宠，被婆子们落井下石，她也觉得不够。
这些恶人一个个都曾经欺负过段春盈，在府里却是过的比段府这个大姑娘还要好，绿岚只盼着有机会能一个个报复回去。
段春盈没想到这个丫鬟的心思这般重，招手把她叫到身边，拍了拍绿岚的手背道：“都已经过去了，如今我们过得挺好。不过你也别担心，吃什么都可以，我是绝不会吃亏的。我知道你们想要帮忙报仇，却不必急在一时，万一露了破绽，可不就要招惹上麻烦？”
“奴婢可一点都不怕麻烦，就怕没能让这些人吃苦头。”绿岚难得孩子气地瞪大眼，愤愤不平地答道。
“知道你们都是对我极好的，对我来说，你们才是我的家人。至于段家的，他们过得如何，总不会过得比我好。”段春盈冷笑，继续道：“你们且看着，爹爹和母亲的为人，迟早是要吃大亏的。”
一个个只盯着眼前利，短视得很。有长平侯做靠山又如何，在京中多得是权贵。段老爷实在太不会收敛了，得罪的人不少，早就招人眼红，一个个只等着机会把他从云端扯下来。
而且长平侯年岁渐长，段老爷却正值壮年，等新的长平侯继承爵位，会不会继续保住段府，可就不一定了。
言羽霖眼看对段府就没什么好印象，必然不会继续支持。至于侯夫人的两个儿子，就算其中哪一个上位，谁知道会不会跟自家爹爹一条心？
这次联姻的事，已经叫侯夫人频频不满。段家在她的眼中，或许比不上府里养着的波斯猫或是看门狗，喜欢就用一用，不喜欢，多的是替代的人，毕竟这样的好差事谁会往外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