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走停停,到了白天,他似乎没有再假寐,而是把目光放向窗外,好像有什么在吸引着他似的。
忽然,在行进的队伍后面,传来了轰隆隆的马蹄声,隐的双眼突然变得精明犀利,朝赶车的人喊道,“停车!”
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他冲我虚弱的笑了一下,“等下,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出来。知道吗?”
我还没来得及问原因,他就已经蹒跚的走了出去。
帘内帘外,两个世界,一个平静,一个却是充满血腥。
还有我不清楚的,关内关外,同样杀戮重重。
我,却看不见。
“洪方?没想到居然是你……”
“哈哈,侯爷位高权重,自然是没有想到是小人我,但是,我可是一直等着侯爷呢!”一个沧哑的嗓音讥笑道。
“他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肯冒这么大的风险?”
“太子殿下是我等明主,将来坐拥天下,侯爷还是识相点。与殿下作对,就应该知道下场如何”那人笑得张狂,似乎志在必得。
“哦?是吗?看来你还是挺自信的嘛!只是谁识相点还是未知呢?你一路风尘,本侯不好好招待似乎说不过去……”隐笑着说,可是声音里却充满了危险,一点也没有被人胁迫的危机感。
我怎么越听越奇怪,隐似乎料到有这么一号人出现一样,这么的从容?
还没等我想明白,突然,马车外兵器声响起,开始了一场激烈的搏斗,不时的传出人的哀号声。我人坐在车里,心却担心隐,他的伤,不能逞能动武的。可是,我又帮不上忙,只能在这里干着急。
“你,你!你是……是故意引我来的?呃!”厉声尖叫,声音已然绝迹。
“给你一个机会向明主表明心迹吧!”这是隐的声音。看来,是那个叫洪方的人,败了。
我着急的掀开帘子,看见他没了血色的靠在马车前,手上染血的刀放着寒光。
我急急的问,“你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呼!不经意间,看见的,满目都是尸体,而且身穿天朝的盔甲,难道他们就是内奸?
忍住内心翻腾的恶心,转过头,逼自己忘记这血腥的一幕。
来不及想下去,隐的身子已经靠在我的身上,“阿乔还是这么不听话,不是叫不留在车里吗?本来,不想让你看到这些的……”说到后来已经没有力气了,完全强撑着,惨白的脸颊已经深陷下去了。
“好好,你先别说话了,先休息一下再说!”
天北上前禀报,“爷,刚活捉的,已经全部咬舌自尽了!”
“是死士?也无妨,继续走吧!”他偏头想了想,吩咐道。
马车又恢复前行,仿佛刚才的那一幕厮杀只是我的幻想一样。
在马车里,他的头靠在我的肩上,神色已经恢复了一些,但是还是一直喘着气。
大脑清明了些许,先前想不通的事情又转了回来,忍不住问出口,“隐,怎么你好像知道会有人跟来?”
“阿乔是在怪我把你拖到危险里来吗?”他淡淡的反问,眼睛始终闭着,像要把人藏得极深极深,不让别人探究他的内心。
我气恼的说着,“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声音突然飙高几分。
我是怕他又在做什么傻事啊!请君入瓮的事他不是第一次做了,去北漠时也是一样的凶险。现在还有伤在身,他还要拿命来玩?
见我不悦,他叹了口气,“你也应该知道,靖军里有内奸吧?若不早日纠出来,这场战根本打不下去的……”
“所以你就故意离开,然后试探到底谁是内奸?”
他苦笑的点点头,“跟你说你肯定不同意的……本来跟着我出来也不好,但是军营毕竟不适合你呆,过两日,就更加的难,所以才自作主张的要你陪我回关内了……阿乔,我累了,想睡一下……”
我那时没注意听,更不知道,两日后,将有一场天朝有名的大仗要打。
原来那天他跟阿彦他们商量的就是这件事?怪不得他不让我听,原来是怕我妇人之仁阻止他。的确,这里不是我呆的地方。我在之前的世界,没有经历过这些,也不想经历。
他在我耳边均匀的呼吸,似乎陷入了安稳的睡眠,长长的睫毛此刻安分的呆着,为他平添了一分孩子气,隐去了平时的轻佻和张狂。
他是该获得自己的幸福的,他这一生太苦了……
如果,如果一直这么顺利就好了……
“轰隆”,车又突然停了下来。
天北的嗓音有点不对劲,急忙的唤,“爷?”
我一直以为已经睡着的隐在我身边幽幽的问,“恩?怎么了?”
“爷,他们追来了!请下指示!”天北喏喏的回答。
我一惊,谁又追来了?不是都解决了吗?转眼看着身边的人。
只见他扶着车窗,微微的借力起身,“哦?是吗?动作还真快。你先去做准备,待会多带几个人从另一小道走,其余的人跟我走另一条。”
“是!那,那夫人……”他补充的说。
隐听闻后,笑着望向我,“阿乔,跟着天北,你可以回军营。跟着我,或许生死未知。我,随你怎么选择。”
那时的我,不知怎么回事,一口就答道,“我跟你走!”
那一刻,我几乎是忘了三哥,忘了炀,忘了其他的一切,只因为他眼中深深的无奈和孤独,像装满了世界上所有的悲凉。而且,我看到了当中还有一丝丝的希冀。
我,不想做那个,灭了他希望的刽子手。
他笑得极为灿烂,连春的芳华,夏的绚烂都比不过,在刹那间,成为人间绝色,成为永恒,“好!即使拼尽我全力,也要护你周全!我说到做到!”
是的,他真的做到了,却不是我想要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