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北漠地处偏北,所以在春暖花开的二三月依旧是寒气逼人。刚化雪的天地冰冷萧瑟,融融的白雪如银装素裹,分外澄澈,天际氲红的霞雾更将冰雪衬托得别有一番景象。
但是由于积雪太厚,马车在雪地上不太好走,而且据说离城镇已经不远,所以龙靖抱着之泓走,我们都徒步前进。一步一个脚印,在雪路上留下一条蜿蜒的脚印痕迹。
之泓靠在他的肩膀上甜甜的睡去了,龙靖的披风紧紧的裹在他身上,为他挡去一切的风雪,睡脸香甜安详。
龙靖体贴的走在我前面,尽量的把步伐缩小,让我踏着他的脚印行走,免去了踏雪的艰辛。这般的用心,我的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似乎总有些东西挥之不去,理也理不清楚。我拢紧身上的衾袍,跟在他身后慢慢的走着,忽然,一个闪神,“啊!”我惊叫道,踉跄的拌了一下,就这么直直的倒在了雪地上,冰冷的雪滑入手心,钻心的凉意透进心底。
我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总是出神,好像觉得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一样,这种预感很是强烈。恍惚间,一只长满茧子的大手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愣愣的抬头,只见龙靖幽深的眼睛直瞧着我,我就傻傻的把手伸过去,被他牢牢的抓住,依着力被他扶起身来,暖意穿过手里。怔然的看着同样熟悉的脸庞和温柔,让我又不禁想起了三哥。
“三哥……”一时间,心比大脑诚实,已经将心意吐露出来。
他握着我的手一紧,明显的身体变得僵硬起来。眸色逐渐变深,那眼底是化不开的忧伤,似乎我的一句“三哥”狠狠的捶向了他的心底。他缓神以后,没有说话,手立刻松开我的,脸冷得吓人,刚才的温情早已不复存在。他轻轻的拂开身上的碎雪,然后接过天北手上的之泓,就头也不回的继续向前走着。
我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垂着头跟在他身后,有点不知所措。
远处,传来笃笃的马蹄声,我定睛细看,一匹黑亮的骏马奔驰而来,跟这一片雪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马的主人也是一身黑衣,等他近了才发现,居然是惊澜商号的老板宇文隐!
显然龙靖他们也瞧见了他,都愣了一下,然后停下了脚步,怔怔的站在前面。
等马停下来,宇文隐一个利落的翻身下马,稳稳的落地,颇为俊逸潇洒。不过他此刻的脸上不再是那如沐春风的笑意,而是绷得紧紧的,向来喜怒不行于色的他像染上了熊熊的怒火,板正得吓人。龙靖也是一脸无畏的看着他,仿佛一点都不在意,轻松的说道,“你怎么也来到这里了?专门来接我们的?”
宇文隐不发一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回话。却在瞅见睡在龙靖肩上之泓时,有一阵子的错愕,瞬间,惊讶,迷茫,怅然,喜悦多种复杂的情绪洋溢于表。越过他,再看到站在他侧后方的我,身体突然僵直着,转眼抓着缰绳的手已经握得紧紧的,深幽的眸光直视着我,像有千言万语班,那似熟悉又似飘摇的声音幽幽的传入我的耳朵里,“阿乔……”
这句充满深情的呢喃,这两个简单的字眼,仿若天边的惊鸿闪电,刹那间劈向我的心房,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让我的心一悸,猛然一阵抽痛,差点站不住脚,他凭什么!凭什么那样叫我?!
我瞪大眼睛,看他一步一步向我走来,期间龙靖想拉住他,却被他愤然的甩开,仿佛无人可以阻拦他,直到……他来到我的面前,咫尺之间。
“我终于明白到,你所说的‘咫尺天涯’指的是什么了……世上最痛苦的事情,竟是相知相许相爱却对面不相识!”宇文隐呐呐的低语,醇厚醉人的嗓音进入耳畔。
“轰”的一下,咫尺天涯,天涯咫尺……我只对一个人说过这样的话,它有如魔咒般撞进我的心里。
此刻我的脑海里还剩下什么?只是怔怔的一片空白,过往的一切一切像过电影班闪过,却看不真切!
“你……到底是谁?”我听见自己颤巍巍的问出口。心起伏不定,怦然跳动着。身体动不得分毫,像生根了一样,眼睛没有离开过他,面对面的,距离相近,那张敦厚的脸庞依旧陌生,可是怎么会说出只有三哥才知道的话语?
大家屏息着,只是定身看着我们两个人,而龙靖则是紧抿着唇,注视着这一切,似了然又似疑惑。
宇文隐忽而灿然一笑,苦涩却又无比的清明,“交丝结龙凤,镂彩结云霞,一寸同心缕,百年长命花。阿乔,你说……我到底是谁呢?”
闻言,我一个踉跄,往后退开几步,想躲开他迫人的视线和周围紧张的气氛,可惜,我无处可逃,因为我看见了他从怀襟里掏出一个宝蓝色的绣馕,那个充满着结发同心之意的绣馕。它,让我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