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邂逅
汽车在狭窄的泥土公路上抖动了两下,发出一阵轰鸣,停了下来。雷天陵低咒一声,拧一下钥匙,试图再发动汽车,可是这该死的车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Shit!雷天陵不相信地瞪大眼睛,这部宾士600才买不到一年,每月都花他一大笔钱保养,居然选在这个时候给他放鸽子!把他困在这个前不巴村、后不巴店的地方!
还记得大约半小时前,他经过一个小村落——如果三户人家也能称为村落的话——才拿着致雪写的纸条向一个扛着锄头的村民问路,那个老头用破破的国语给他指了这条路,告诉他这条路走到头就到啦,一面还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和他的车子。
一开上这条狭窄的勉强让车身通过的路,他就醒悟过来那老头子为什么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连他自己也开始怀疑:真的能把这辆闪闪发亮的宾士开上山,找到那只躲到山洞里的小老鼠?嘿,连他也被致非感染了,称蓝家的女孩儿小老鼠了。雷天陵自嘲地咧咧嘴,脑海里蓦地又闪过一双娇怯怯的盈盈美目。
宾士600颠簸了半小时了,前方还只有高大的树木和杂草,和一条不知道哪里才是尽头的崎岖的山路。
这只小老鼠还真会躲!雷天陵摇下车窗,让清新的空气吹到脸上,吹走一点心里的烦躁。车子越往前开,他越忍不住在心里诅咒,怪不得致非叫那个蓝家女孩小老鼠,好好的都市不待,跑到这个鸟不拉屎、乌龟不生蛋的地方躲起来。不就是未婚夫和自己解除了婚约,转而和好朋友订婚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像他的前任女友找到新的春天,他哪一次不是大方地祝福,还送上厚礼的?所以说女人,就是小鼻子小眼的,就这么爱计较,根本不像他这个大男人这样心胸开阔。心里再不痛快,至少也要表现一下大家闺秀的气质,大大方方地祝福新人嘛。话说回来,蓝家那暴发户的女儿,指望她有大家闺秀的风度,基本上是天方夜谭!
不过,不管那个小鼻子小眼的小气女人有没有什么大家闺秀的风范,不管那只小老鼠躲在哪个老鼠洞里,他雷天陵这次既然受兄弟之托来揪出——不,是带回这个心眼比豌豆还小的女人,他就不会半途而废,一定把她从老鼠洞里揪出来,捆一捆,打好包,丢进行李厢,安全带回本市,扔给程聿去伤脑筋。至于这可恶的山路,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忍耐一会儿,就会到了。
就在雷天陵努力驱散心头的烦躁,试图说服自己,要不了多久就会到达目的地,完成这个简单得就是“一块蛋糕”的任务时,这辆该死的宾士600居然给他抛锚在这更该死的荒山野岭!
Shit!雷天陵一拳捶在仪表盘上,这该死的车居然在这时给他出状况!等等!看看油量表,指针指向“0”,居然是没油了!这下雷天陵简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该骂自己还是他的司机,居然犯这种低级的错误,没有保持油箱加满的状态,而且上山时也没有看一下油量表。真是有够该死!
雷天陵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了秘书王松的号码。
“王松!”
“总裁?”
“我的车抛锚了,想办法给我弄一辆车来!”雷天陵简短地向他的万能秘书下令。
“总裁,您在哪儿?”
“我在……”“嘟嘟”,雷天陵难以置信地盯着手机,看着“电量不足”几个字,仿佛不认识似的瞪大眼,真是衰到家了,连手机也选在这时候没电,简直是和他作对嘛!
低咒着把手机往后座一抛,伸出长腿迈下车,狠狠地甩上车门,雷天陵双腿分开,站在车旁,两手插腰,望一下四周,除了山林草丛,什么也没有,要想请人帮忙,恐怕还要回到半小时前经过的小村落。不过就两三户人家的小村子,恐怕也找不到汽油,或者拖车,只能打电话向山下求救,如果那里有电话的话。
想到就马上行动,这才是他雷天陵的作风,否则他怎会在波谲云诡的商场闯出自己的一片天?让雷霆科技屹立不倒,不断壮大,靠的是他精准的判断力和果断的行动力。现在他就准确地判断了一下周围的形势和自己所处的状况,决定用自己两条在跑步机上锻炼得结实有力的长腿走下山去求助,而不是在这里怨天尤人,坐以待毙。
* * *
笔挺的亚曼尼西装,高级意大利皮鞋,一丝不乱的头发,走在到处是坑洞石子的土路上,真是一幅奇怪的画面。雷天陵自嘲地想着,如果他的朋友,或是商场上的敌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不知会不会眼珠子突出来,下巴掉到地上,以致于要他付送医药费送他们去看医生!
瞧,亮得能照见人影的皮鞋上已经蒙上了一层泥土,连裤脚也像拖过地板的拖布一样。雷天陵皱紧了眉,顾不上这些,只是注意着地上的陷阱,不要踢到石子,或踩进坑洞。
九月的天仍然热浪袭人。虽然今天并没有火辣辣的太阳,空气中却有着闷人的湿气。不到二十分钟,雷天陵的西装外套和领带已经挂在左臂上,衬衫也解开了三个扣子,露出一片被汗水湿润的结实的胸肌。而山下的小村还望不见影子。当然了,这段路他的车都开了半个小时,如果他能用一个小时走到,就算幸运的了。
小心眼的女人,雷天陵禁不住又想起造成他陷入眼前困境的罪魁祸首。要不是那个小气巴拉的女人不肯参加前未婚夫和好友的订婚典礼,还躲到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他堂堂雷霆科技总裁也不会受托来这儿来逮老鼠!该死地陷入这个狼狈的境地。更该死的是,为什么那双娇怯欲语的美目总是不肯放过他,在他眼前直闪!
一只胆大包天的小松鼠突然从草丛里窜出来冲到雷天陵的脚前,雷天陵提起脚正要踏下,突然对上一个毛绒绒的大尾巴和骨碌碌的眼睛,吓得猛一缩脚,身子向后仰,他手臂向后划了两圈,想稳住要倾倒的身子,却还是“噗”地一下坐倒在地上,屁股被地上的石子硌得发疼。
小松鼠似乎对自己造成的灾难一点也不在乎,从容地从他面前跑过,窜上一颗松树,摘下一颗松果,大摇大摆地坐在树枝上,两只前爪捧着松果啃了起来,一双小眼睛还骨碌碌地打量着雷天陵,好像在奇怪这个大个子人类干吗坐在地上。
“你这只该死的小老鼠!”雷天陵简直不该相信自己竟因为一只该死的松鼠而跌得如此难看!挂在手臂上的西装领带甩在尘土里,衬衫、西裤、皮鞋,没有一处不沾满了黄土灰尘。手掌因为按在石子上,磨破了皮,血迹沾上尘土,火辣辣的疼,还有差点摔成四瓣的屁股,这……他实在忍不住大声诅咒了起来。
小松鼠冲他甩甩大尾巴,它才不是躲在地洞里的小老鼠呢,它是在树上跳来跳去的松鼠,有一个漂亮的大尾巴,小老鼠的细尾巴哪能和他比?
“该死的!不准用那种表情看我!”雷天陵冲着树上的松鼠挥一下拳头,“我干吗要害怕踩死你而缩回脚?”反而害自己跌这么大一跤,“不过是一只小老鼠罢了,你自己不长眼要跑到路上来,踩死了也活该!”该死的是自己,干吗要那么好心?
小松鼠生气地瞪着眼,冲他呲呲牙,都说了它不是老鼠,它是可爱的松鼠!
“可恶的小老鼠!”雷天陵没发现自己像退化成幼儿、白痴一样,正一身泥土坐在地上,冲着一只松鼠挥舞着拳头大声咆哮,“就不要让我逮到你,你这个小鼻子小眼的女人!”小松鼠已经变成了那个造成这一切的小心眼女人。未婚夫和别的女人订婚有什么了不起?反正爱情游戏不就是那么回事,今天和这个,明天爱那个,男男女女,来来去去,有什么好放在心上的?居然就小气巴拉地躲起来,让堂堂的雷霆总裁跑到这儿来和一只老鼠大眼瞪小眼!
“小气女人,不过是未婚夫爱上你的好友而已,有什么大不了?像我的上任女友嫁给我的竞争对手,我还大方地参加婚礼,送上一份大礼;我的上上任女友和我的下属订婚,我还送上豪华欧洲游作贺礼,还有上上上任女友……总之,女人,是你气量狭小!心眼小的女人自然长得小鼻子小眼没人爱,”他眼前不知怎么浮现出一张幽幽柔柔的微笑的脸庞,“你的未婚夫不爱你,爱上别人,一点也不奇怪!”
“让我逮到你,我一定捏住你的肩膀用力摇,把你装满浆糊的脑袋摇清醒一点。男女之间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大家好聚好散。不爱了,挥挥手,明天见面还是朋友。也值得大惊小怪?值得躲到深山来不见人?”
“我发誓,让我逮到你,非好好给你上一课,让你明白什么是成人游戏,什么是好聚好散,什么是宽容大度!”雷天陵又冲天空挥舞一下拳头,发誓一旦见到那个小心眼的女人,一定用一根手指提起她,把她在空中甩上几圈,再用力把她的骨头摇散,好让她后悔自己的小气,后悔把他害是这么狼狈!
老天像是为了呼应他的誓言似的,轰隆隆响起几声闷雷,大片乌云翻滚聚集到雷天陵头顶。哗啦啦,大雨兜头洒下来,把他从头到脚的泥土冲得一干二净。
雷天陵的牙咬得咯吱咯吱直响,“姓蓝的女人,你死定了!”他以雷霆科技总裁的名义发誓,他一定让那个女人先坐上几圈“云霄飞车”再坐上几趟“摩天轮”,再一路从山上滚到山下去!
他发誓,不让这个小鼻子小眼的女人好看,他就不是雷天陵!
* * *
轰隆隆——
浓重的黑云在天空翻滚,越来越低,越来越暗,像要压在人的头顶上。
蓝晰滢略略抬一下戴着安全帽的头,看一眼天空,慢慢停下机车,下了车,挪一下后座上的一大包东西,打开后箱,拿出塑胶雨衣,用力抖开,披在身上。
今天是礼拜天,她固定下山补充一周给养的日子。这辆50cc的小绵羊后座上的一大包,就是她未来一周的粮食。没想到回程会遇到雨,不过幸好她的雨衣总是放在机车后箱里。不过,雨水一冲,这条土路就会变得泥泞不堪,如果不想让她惟一的交通工具陷在泥浆里,最好还是快一点,抢在雨变大以前赶回山上的小屋。蓝晰滢再次发动小绵羊,沿着蜿蜒的山路行驶。
雨点哗啦啦地打了下来,打在雨衣和后座的包包上,劈劈啪啪像在放鞭炮。抬起手抹一下安全帽上的雨水,蓝晰滢眯起眼,努力看清前方的路,那是什么?是人吗?再次抹一下眼前的雨水,瞪大眼睛看着前方的身影,那真的是人吗?还是……天神?
他高大的身躯就这么大剌剌地挺立在正前方,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双臂抱在胸前,疯狂的雨点打在他的身上,却不能让他的身子有一点瑟缩。黑黑的云就在他头顶翻卷,呼啸的风雨就在他身边肆虐,他却挺立着,以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傲立在风雨中,奇怪的是,他沾满泥浆的衣服被雨水浸湿,紧贴在身躯上,不但不使他显得狼狈,反而显出震慑人心的强悍和……性感,对,就是性感,蓝晰滢的脑子里不知怎么一下子闪过这个词,脸上也微微有点发热。老天,自己从来不曾把这个词和任何男人连在一起。在她眼里,男人是有点奇怪,有点可怕的,她怎么会站在风雨中觉得这个连面孔都看不清的男人性感呢?一定是长时间待在山里,与人接触太少,才会产生这样的幻觉。
对,幻觉,这一定是幻觉。这条路只通往一家住户,就是她在山上的小屋,还是她从一户要搬下山住的农民手里买下的,附近没有人家。如果是观光,也应该是从山下就走另一条比较宽、路况也比较好的路,才通往山那一面的观光区。这条路上怎么会凭空出现一个天神一样的男人呢?虽然看不清的脸,蓝晰滢不知怎么就是知道他脸上一定雕刻着刚硬的线条,深刻的轮廓,和能穿透风雨的深沉、锐利的目光,不会是刚才那轰隆隆的声响,雷神从云中降到地上吧?幻觉,一定幻觉……
“吱——”一声尖锐的刹车声,雷天陵利落地一闪,才避免了脚被压在机车轮下的命运,“该死的!你是瞎子吗?看不见我在招手吗?”等了半天才隐隐听到雨中有车子的轰响声,虽然只是辆小得像儿童玩具的小机车,也让他喜出望外了。可是这个骑着玩具机车把脸藏在安全帽后面的家伙竟然无视他这么大一个人站在路中央,直直朝他冲过来,要不是他运动神经发达,反应快,现在他的脚已经像路上的一颗石子,为机车的顺利行驶作一点贡献了。
“啊?”不是幻觉,是真、真的人。一声怒吼让蓝晰滢从痴痴迷迷中惊醒过来,手忙脚乱地刹住车,跳下车跑到男人面前,“先生,对不起,你没事吧?受伤没有?”拉住他的手想看清他身上有没有伤。都怪她,脑子里不知道迷迷糊糊地在想什么,竟然把一个人当成幻觉,真是……真是……
“女人?”轻轻柔柔的声音传入耳中,雷天陵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虽然她的声音柔得像三月的和风,甜得像山里的流泉,脆得像装着加冰威士忌的水晶杯轻轻碰撞,该死的好听,好听得让他突然想把这个声音捏在手心,天天听,时时听……可是,他不认为以自己目前的处境,一个骑着小绵羊的女人能有什么帮助。
“先生,你伤着哪里没有?”蓝晰滢拉着他的手,目光焦急地从他雕刻一样的俊容,湿衬衫紧贴着的健壮的胸膛,挺直的腰,紧窄结实的臀,笔直修长的腿,一直看到被水泡变了形还沾满泥浆的皮鞋,确定没有看到血迹或伤痕,才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有撞伤他,否则罪过就大了。
“喂,女人,看够了没有!”雷天陵狠狠甩开她的手,虽然她的手柔柔软软,有一丝沁凉,摸起来真舒服……呸,她不不过是另一个花痴女人罢了,一见到他就扑上来动手动脚,投怀送抱,想不到深山里也能遇上这种女人,雷天陵不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对不起,先生,都是我不好。”手被甩开,又听到他明显蓄着怒火的声音,蓝晰滢无措地双手绞扭在一起,低着头猛道歉,“请原谅,请您原谅我。”要是他很生气,不肯原谅她怎么办?早知道就不该下山,只要碰到人,她就总是什么也做不好,怎么办?怎么办?
“光道歉有个屁用!”没看到风雨这么大吗?她还站在这儿不停地说些废话,让他看着她的头顶说话,她倒好,穿着雨衣,没看到他全身上下都湿透了吗?还一个劲儿地嗦!蠢女人!
“那……那……”他果然不肯原谅她,蓝晰滢眼角沁出了泪珠。
“还不带我去避雨!”居然还要他提醒。雷天陵火气往上冒,声音也越发大了起来,平常他对女人虽然冷冰冰的不假辞色,但从来不曾又吼又叫的。因为任何女人只要他利眼一瞪,立刻逃得比兔子还快。何况能让他撕破冷静面具的女人,到现在还没有出现。除了这个脸藏在安全帽后面的女人,不,不对,他只是被一连串倒霉事气得失去了冷静,把火发在这个女人身上而已。
“啊?好,好。”蓝晰滢总算反应过来,人家还没遮没挡地站在雨中呢。手忙脚乱地脱下雨衣,踮起脚披在雷天陵身上,“你先披上,这儿离我家还有一段距离,我用机车载你,喂,你蹲一下身子,你这么高,我够不到啦。”对他的担心一下子让她忘记了惊谎和害怕,按着他的肩膀努力把雨衣披上。“笨女人,谁穿你的雨衣!”雷天陵手一挥,抓过雨衣裹在她身上,真是笨,大雨中把雨衣脱下,瞧,就这么一下子,衣裳就湿了大半吧?“你还是自己穿着,我的衣裳已经湿透了,再淋也没差,再说你的雨衣那么小,我穿得下吗?”让一个女人脱下雨衣给他穿,他还能算男人吗?
“可是……”好像这件雨衣真的有点小,以他至少一米八零以上的身高,的确穿不下,蓝晰滢愣愣地任他又把雨衣裹回自己身上,不知怎地,她就是能感觉到他恶声恶气背后的关心。
“没有可是,还嗦什么?快走。”雷天陵双臂一合,像抱一个小娃娃一样把她抱起,准备放在机车后座上,可一对上后座那小山似的一个大包,只好把她放在地上。“快上车,我来载你。”
“可是……”
“别可是,快点。”雷天陵跨坐上座位,却一下子傻了眼,他开过赛车、跑车、房车、越野车、重型的哈雷机车,可没开过这玩具似的小绵羊。
“还是我载你吧。”蓝晰滢适时解除了他的尴尬,“你瞧,这一大包东西,我坐在后面可拿不动。你坐在后面,可以把包背在背上,这样就没问题了。”
“也好。”雷天陵咕哝一声,长腿一跨下了车,拎起后座的大包,往背上一甩,喝,不轻耶!可以想象,这个小女人要是背上这个大包,非被压垮不可。他刚才把她拎到机车边时,已经用手臂仗量了她的体形,属于轻得一阵风就会吹走的那种。
蓝晰滢坐上车,发动了车子,雷天陵再次长腿一跨坐上车,机车的后轮也为之一沉。
“坐稳了,我要开动了。”蓝晰滢怕他听不见,大声喊。
“嗦,走啦。”雷天陵刚才的一肚子火气不知不觉消了许多。努力缩着腿,以免脚拖在地上。“你抱着我的腰,不然坐不稳哦。”蓝晰滢回头叮嘱。
“知道。”雷天陵的大手隔着雨衣圈住她的纤腰。
机车在泥泞中向山上开去。
……
既使隔着湿冷的雨衣,他也能感到她的腰纤细柔软,好像他略一使力,就会折断,真是奇怪,他居然会觉得他的手就该放在这里,这纤细的腰就该被他的手臂圈住,这玲珑身躯就该偎在他的怀里。怪哉!他的手臂圈过许多女人的腰,隔着薄如蝉翼的丝质礼服,甚至没有一丝一缕阻隔的,腰肢主人的面孔有艳丽、有甜美……他却从来没有产生过这种古怪的感觉,也许回本市以后,他可以试试让女人戴上安全帽、穿着雨衣,抱一下看看,会不会有这种灼热又温馨的古怪感觉。这一定是错觉,他就再搂紧一点,贴近一点,看看还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他的大手就放在她的腰间,灼热的感觉穿透雨衣、衬衫,烙印在她的肌肤上,带来让人战栗的感觉。从来没有人这样亲密地搂着她的腰,就连前未婚夫程聿,也只是在过马路时绅士地托着她的手臂,在舞会上礼貌地轻揽她的背而已。她居然让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搂着她的腰,她变得胆大了,她一向最怕人,尤其是陌生人,所以才躲到山里来,今天怎么主动带一个陌生人,还是男人,回她的小窝,还主动让他搂她的腰!不,她只是为了帮助他,他一个人困在风雨里,这附近没有人家,她如果不帮他,他会因为淋雨生病,甚至得肺炎,甚至会死……所以她不能不帮助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可奇怪的是,她面对他,为什么没有害怕的感觉?她一向很怕人的,尤其是男人。连致雪那个总是笑嘻嘻的大哥,她也怕。可她为什么不怕这个陌生的男人呢?他的长相可比罗大哥更冷硬,表情也凶恶多了,还对她大吼大叫,可她就是不怕他。奇怪!他的手放在她腰上,她的背只感觉到他胸膛传来的温暖……等等,她的背……他的胸膛?
车子在山路上危险地拐了起来。
“笨女人,掌稳!”雷天陵松开揽着她的腰的手,抓住她握着车把的手,稳住机车的方向。
这样一来,他的胸膛紧紧地贴在了她的背上。
一股幽幽淡淡的馨香萦绕在他鼻端,像半醉半醒时分,那种醺醺然又飘飘然的感觉。
……
雨势渐渐小了,渐渐变成淅沥的小雨点。就在雨点越来越少,完全消失之前,机车在拐了七八道弯之后,到了路的尽头,停在一座木屋前。
蓝晰滢急急地跳下车,拉住雷天陵,“先生,我家到了,你快进来吧。”他全身上下都湿透了,不赶快冲个热水澡,换下湿衣服,会感冒发烧的。
雷天陵不悦地哼了一声,这女人这么急干什么,他都还没有抱够,她就急着跳开,连那缕让人半醉半痴的馨香也一下子消失了。“急什么,反正雨也停了。”嘴里咕哝着,长腿还是配合地跨下机车,迈上台阶。
“啊,我都忘了。”蓝晰滢没听清他沽浓什么,眼睛瞟到他背上的大包包,“把包放下来吧,我来拿。”
雷天陵挥开她的手,“快开门!”这女人太不自量力了,这一大包东西放在她背上,非把她压成肉饼不可。
“怎么能劳烦先生呢?这包很重的。”蓝晰滢不死心地想拿过包,这包里都是她买的东西,怎么好意思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帮她拿呢?
“既然知道你还抢,那么想被压成肉饼呀?”雷天陵眼一瞪,好歹他是一个大男人,能眼看着一个小女人被重物压扁吗?那不是太侮辱他了?“还不快开门!”
“哦,是。”他无意中流露出的威严让她不自觉地乖乖低头用钥匙开门,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冷硬又可怕,其实他人很好呢。
雷天陵只扫了一眼,就看清了屋内的所有陈设,和木屋的外表一样朴实无华,基本的设施还算都有,老旧的沙发,古朴的茶几,上面还零乱地丢着几本书。
只站了片刻,雷天陵身上淌下的雨水已经在玄关形成了一滩水渍。“哎呀,快进来。”蓝晰滢拉住他的手,“你得先脱下这身湿衣服,洗个热水澡,不然会着凉的。快跟我来。”
她的手小小的,柔软又沁凉,雷天陵破天荒地没有挥开一个女人主动伸过来的手,也没有用冻死人的眼光让不识相的女人退避三舍,低头瞥一眼握着他古铜色大手的白皙小手,反手握在手心,好给那双小手一点温度,同时任小手的主人牵着他穿过小客厅,在地板上留下一连串湿脚印。
打开浴室的门,蓝晰滢忙不迭地推一下雷天陵,“快冲个热水澡,好去去寒气。”可是他高大的身躯却一动不动。
“快点呀。”蓝晰滢奇怪地看着他,“洗个热水澡才不会着凉,听话,乖,着了凉会发烧,头还会痛哦。”
雷天陵翻个白眼,她以为她在哄三岁的小孩吗?他这么大个子哪一点看上去像小孩子?“你不会让我这样进去冲澡吧?”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又提高了,遇上这个古怪的小女人,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冷静总是有崩溃的危险。
“哎呀,瞧我!”蓝晰滢双手一拍自己的脸,拍到的却是安全帽,“来,你把包放下来,交给我。”说着伸出手想接下他背上的背包。
雷天陵哼了一声,取下背上的包,却没有交给她,反而问道,“放在哪?”
“什么?不用麻烦了,交给我就行了。”蓝晰滢仍然伸着双手。
“我说,放在哪儿?”声音又提高了。
“哦,厨,厨房。”蓝晰滢乖乖地回答,这个男人看起来脾气不太好的样子。
早说不就得了。雷天陵绕过她,决定不再问她,自己找厨房的位置也许还比较快。打开一扇门,床,衣橱,一看就是卧室,打开另一扇门,料理台,冰箱,这就是厨房了。
蓝晰滢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傻傻地看着他的举动。看着他呼地一声把包包丢在厨房地板上,回转身,差点撞上身后的她。
“你跟在我后面干吗?”雷天陵皱着眉瞪她。
“对,对不起。”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怕我偷你的东西吗?哼,你这破屋子比我家的厕所还小,送给我也不要。”想到她对自己不信任,他心里莫名其妙大大地不悦。
“对,对不起。啊?没,没有。”下意识地又低头道歉,回味一下他的意思,又急忙猛摇头。
“好了,别摇了,当心头摇掉了。”雷天陵径直越过她,走进浴室,“砰”的一声关上门。
好一会儿,蓝晰滢才反应过来,拿起拖布抹干地板上一滩一滩的泥水。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