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因药物而昏睡了近三天的陆息伐醒来时,见到守在床边正看着自己的竟然是伊纯,顿时有些不知今昔何昔的迷茫。
“纯,我刚刚做了一个很长、很可怕的恶梦!”仍然睡眼惺忪的陆息伐猛地坐起身来,满心慌乱地紧紧拥住坐在床沿的伊纯,仿佛怕她会在下一刻便消失不见了似的,“我梦到你重伤倒在地上,任我怎么叫都不肯睁开眼睛看看我……那个梦是那么的真实,真的吓坏我了……”
“只是梦而已,醒过来就好了。”伊纯猜想应该是因为药物作用加上三天三夜的昏睡,所以刚醒来的陆息伐还有些神智不清,以为之前发生的事情只是场不愿面对的恶梦,“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吗?”
“真的吗?”陆息伐缓缓松了拥抱的力道,略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好让他能好好看清她的脸庞,“现在能这样抱着你、看着你,真的是真实的吗?真的不是又一场梦境,又一场虚妄而已吗?”
伊纯执起他的左手,缓缓将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你看,我不是真真实实的就在你面前吗?是真实的,摸得到的,不是吗?你还觉得这一切只是一场虚妄梦境吗?”
陆息伐怔愣半晌后才开始能够开始移动自己的手掌,小心翼翼地触碰、抚摸着她白净无暇的脸庞,喉咙忽然有些发紧,尝试了几次才能哑声说道:“纯,答应我,不要离开我,永远都不要抛下我独自离开,好不好?我不想有一天醒来,发现属于我们的那些美好,都只是场我自导自演的虚妄……”
他的手是那样温柔,温柔得小心翼翼,就像在碰触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似的,伊纯甚至觉得自己从这看似寻常的动作中,异常地接近着他的心。她能够体会他患得患失的惶恐,因为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的患得患失,惶恐着随时会失去这梦境般的幸福。
毕竟,他们都曾经失去过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所以,既同样对幸福有着最深切的渴望,却又同样有着更加深切的惧怕,惧怕再次失去……
在陆息伐醒来的第二天,伊纯一行人就搭乘凯撒的私人飞机回到了中国。这样,除了留在法国调查K.S.T与梦魇相关事宜的千面与罂粟,一行情人节法国游的人就都回来得以重聚了。
伊纯经艾丽斯一击飞身撞到墙上,伤得最重的就属脆弱的后脑了。所以,虽然她觉得已经能够行动如常,但脑部的外伤仍未完全痊愈,陆息伐便执意不肯让她回学校上课,坚持要等她的伤彻底痊愈了才行。
当然,经过昏睡三天刚刚醒来时的“糊涂”过后,陆息伐已经恢复如常,自然也能够确定那一天在法国餐厅里的事是真实发生过的,并非一场虚妄恶梦。
于是,他开始奔波在公司与回望海别墅照顾伊纯之间,不让自己有半刻的消停放松,不让自己有时间再回想到那一天,回想起那个让他至今仍愧疚到心如刀割的名字。
“淼淼,最近学校怎么样?”伊纯边无聊地坐在沙发上捧着iPad玩切水果游戏,边随口问着难得不用去兼职上班,直接从学校回来陪她的白淼,“教授们没有念我怎么这么久还没回去上课的事吗?缺了‘死徒’教授那么多堂课,我真担心他会把我‘挂’在那‘科’树上,不让我毕业哎!”
“你是病假嘛,其实也没什么的。”白淼并不是正常休假,而是堕天使的陆大总裁特批了她的假,特意让她回来陪着一个人在家的伊纯,“不过,说起‘死徒’的话,我真的不得不再次感叹你的命好哎!”
“什么情况?”伊纯正切到高潮部分,手上快得好似当年接受杀手培训时,练飞刀时的迅猛拼命,“你别告诉我那么巧,‘死徒’他老人家也请病假了?”
“是不是病假我倒不清楚,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看到他来上课了。”白淼手中正捧着本经济学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所以我们最近各种课的‘上座率’都出奇的低,应该也就没有哪位好事的教授大人有特意注意到你的缺席了。对了,倒是夏侯清澄那小子一直吵着要来看你呢。”
“别,你就告诉他我已经好了吧,只是还不想去上课而已。”想到最近已经够辛苦的陆息伐又会为此吃醋,伊纯就直接“委婉”拒绝了夏侯小学弟的关心,却又忽然想起了另一个人,“对了淼淼,你明天去上课时帮我问问豆豆,到底有什么事要跟我讲?在法国时千面说他特意给我带话,神秘兮兮地说有什么重大发现,要等我回来了就告诉我。”
“豆豆?”白淼从书中抬头,眉心轻蹙地看向还在埋头玩游戏的伊纯,“说起来,我也好久没看到他来学校上课了哎!差不多‘死徒’不来上课后,他就也消失不见了。当然,也不止是他啦,很多人都在‘死徒’不来后,也跟着都‘消失’摸鱼去了。”
伊纯这才讶然抬头,也顾不上游戏还在继续,“如果他没去上课,应该就有时间过来找我,当面跟我讲他想要讲的事啦。他又没有去兼职什么的,平时也很少接连几天不去学校上课的,难道……”
“你该不会怀疑,豆豆因为太过‘顽劣’,所以被‘死徒’绑架到某个黑暗角落去专门教导了吧?”白淼开始还能憋住笑,佯装出一脸严肃认真,但讲到最后终于忍不住被自己临时编撰的“冷笑话”给豆笑了。
“嘿嘿,你真有想像力!”伊纯敷衍地笑了两声,心里却不禁为白淼的戏言而微微一颤。虽然不至于就这样听信了司徒黄裳绑架李斗的事情,但却着实为李斗担心起来。
于是,伊纯起身借口说有点累了,想回楼上小睡一会儿。白淼问候一声,确定她只是想补眠一下后,就没再多问,送她上楼到卧室门口后,就捧着她的经济学读物也回往自己的卧室。
回到卧室关好房门后,伊纯第一时间就拨通了还远在国外的千面的手机。
“千面,你在哪里?”
“在纽约的机场,正准备登机飞罗马。”
“哦,你们那边的事情调查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回来呀?”
千面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不知是不是在过安检之类的。伊纯也没多问,只是耐心地等待着他忙完了再回应。
“具体哪天能回去还不确定,要看调查的进展吧。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调查到有价值的内容,只是确认了艾思之前所说的,是K.S.T与梦魇合作成立了生化研究项目,并且提供了主要的高科技援助。”
“这么厉害?”伊纯不禁感叹,“那这个K.S.T到底是什么来头啊?那么神秘,又那么有实力。”
“是啊,我们也在想这个问题,如果K.S.T是我们的敌对方的话,那么就太可怕了。”千面再次顿了顿,“虽然还没有调查清楚,但我觉得他们的实力,应该要强于梦魇。”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应该祈祷,他们与梦魇为敌的事是真实的,而不他们联合起来给我们设下的陷阱?”伊纯不禁有些郁闷,郁闷于这世界怎么会有那么多比他们要强大许多的人与势力。
千面却并没有对她的假设性问题做出回应,而是径直开始下一个话题,“还有一件事情,虽然也还没有查到确实的证据,但我怀疑K.S.T也许会与你们那位‘神集团’的总裁朋友凯撒有些关联。”
这回换成伊纯沉默了一阵子,思考清楚后才说:“你是觉得我跟凯撒在他熟悉的餐厅遭到‘梦魇’杀手的刺杀,却在我跟他都‘昏迷’之后,莫名其妙地让K.S.T接下了艾丽斯他们的死,还拍成照片电邮给了‘梦魇’以示挑衅的事吧?这其中确实藏有很多疑点和说不通的地方,而且明明听说在我受袭昏死后,第一时间抵达现场的是陆息伐以及白淼和两位司机……”
千面在电话那端沉默着,只是静静地去听伊纯理顺自己的思路。
“你其实还有个怀疑没有跟我讲明吧?”伊纯的声音突然冷了下去,透着冰凉寒意,“你是不是还怀疑与神集团有来往的堕天使集团的总裁,也同样可能跟K.S.T甚至是跟‘梦魇’有所牵连?”
“现在我们所说的,都只是无凭无据的猜测罢了。”千面适时做了结束语,“好啦纯纯,我必须登机了,有什么事情晚一些再说吧,或者是等我回去了再好好谈。”
“好,你们多加小心。一路顺风。”伊纯说完便挂断了电话,剧烈起伏的胸口却久久无法平息。
难道真的是她关心则乱,所以疏忽了最基本的警惕性吗?
难道真的是那叫做爱情的东西,蒙蔽了她原本清明透彻的双眼吗?
难道真的是像千面猜测那样,她最亲近的枕边人,其实才是这世上最可怕、最危险的吗?
不!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现在我们所说的,都只是无凭无据的猜测罢了。”
千面最后说的那句话忽然在耳畔回响,伊纯抬手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又奋力地甩了甩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事情都还没有调查清楚,不要在这种时候傻傻的草木皆兵!”伊纯自言自语地安慰着自己那颗躁动不已的心,“息伐他是最讨厌杀戮的人,所以根本不可能跟梦魇或者那个什么K.S.T有任何关系,绝对不可能!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杀手职业病的多疑,虚妄的假想罢了……”
当情绪渐渐被伊纯的喃喃自语渐渐平复,她又忽然发觉,自己似乎忘记了给千面打电话的初衷,根本一个字没有提到关于李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