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随着睡梦中人儿的一声惊叫,司徒黄裳也径直从沙发里跳了起来,两步就跑到床边急问道:“怎么了重生?你刚刚说不要什么?”
满头大汗直挺挺从床上坐起来的重生,瞪着一双银灰色的大眼睛怔怔凝视了司徒黄裳半晌之后,才慢慢缓过神来,“我刚刚……The Emperor,我没事,只是刚刚做了个恶梦而已。不过,我现在就连刚刚到底梦的是什么内容,都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呢。”
司徒黄裳绿眸中的紧张神色这才略略缓和了些,“只是个恶梦嘛,醒来就没事了。不过,虽然只是恶梦,但会意识到自己做梦了,对你还是有些好处的。”
“The Emperor,你的意思是说,这会有利于我的记忆,有利于我想起以前的事情吗?”重生胡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状似无心地向司徒黄裳问了句,“可是我醒来就不记得梦到过什么了呀,这样还会有帮助吗?”
“这种事急不得的,顺其自然地慢慢来就好,你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了,那样反而会影响病情的。”司徒黄裳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谈,安抚了重生几句后就转移了话题,“早餐时间都已经被你睡过去了,现在睡醒了,想不想吃午餐啊?”
“天哪,我都已经睡这么久啦?”重生有些难以自信地吐了吐舌头,“你不说我还不觉得呢,现在倒真的有些饿了。我们午餐吃什么啊?是意大利菜还是法国菜?或者是中餐?日本料理其实也不错,还有韩国的……”
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保姆的司徒黄裳,苦笑了一下说:“好啦,你不要再乱猜了,我们中午吃意大利面吧。你梳洗准备准备,等下来餐厅用餐就行了。”
“哦。”重生闷闷地应了声,见司徒黄裳走出卧室后,才边喃喃念叨着“怎么又是意大利面啊”,边起身换下身上的宽松睡衣,在衣柜里随意取出一套衣服穿上。
就在司徒黄裳刚刚为坐到餐桌面的重生端上海鲜意大利面时,口袋里的手机便突然响了起来,他匆匆将自己的那份意大利面放在桌上,然后再以最快的速度接起电话。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有些异于寻常,但更让司徒黄裳难以置信的却是他所下达的紧急指令,“凯撒,你是认真的吗?你真的要把重生她……好吧,我明白了……恩,我会带她尽快赶过去的……”
原本正埋首吃着自己盘子里那份意大利面的重生,听到司徒黄裳提到自己的名字时不禁讶然抬首看向正接电话的他,而在视线触及他紧锁的眉心以及难看的脸色时,她莫明心中预感不妙地微微一痛。
挂断电话后,司徒黄裳见重生抬手抚上了她的左边心口处,他立时紧张地问道:“重生,你怎么了?心脏又觉得不舒服了吗?”
重生悄然放下捂在心口的手,不答反问地说:“The Emperor,你刚刚接到的那通电话,是凯撒打来的吗?”
司徒黄裳面显难色地犹豫了几秒后,艰难地点了点头,“没错,是凯撒打来的。”
“他让你把我送到哪里去?”虽然司徒黄裳向来不是贫嘴多话的人,但重生却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自己问一句他才答一句的情况。
“他现在人在教堂,梦魇的人突袭了那间教堂,他们的首领要凯撒把你交给他。”司徒黄裳尽量简单明了地讲明了状况,选择性地保留了凯撒是因为决斗时最后不敌丹尼·威尔逊而输了“赌注”的事情。虽然凯撒没有特意交待过什么,但他觉得也许重生更不愿意听到真正的事实吧。
“什么?梦魇的人突袭了教堂?”重生腾地就从餐椅上站了起来,“那凯撒呢?他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危险?”
“我也是刚刚收到消息,所以目前也只能确定他还活着,要到了现场才知道他的状况到底是怎样的。”司徒黄裳虽然心中有些异样,但他自己心里清楚,如果重生不肯跟她去的话,因为是凯撒的命令,他也会强带她过去的。
“那你还在等什么呀?我们马上过去吧!”重生显然比司徒黄裳所表现出来的镇静模样,要显得紧张着急了许多,似乎完全不在乎这一去,自己就会被“转交”给仇敌方的“梦魇”似的。
司徒黄裳的双唇动了动,但最终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依照凯撒指令地开车将重生送到了出事的教堂。
不过司徒黄裳驾车将要到达到教堂地点时,便发现那里已经被警方围住,于是他立时便调转车头改变了方向。
“The Emperor,教堂明明就在前面了,你这是要去哪里?”心急如焚的重生,用力拍打着驾驶座上司徒黄裳的手臂,似乎想要以此来提醒他走错了方向。
“你难道没有看到那里已经被警方包围了吗?”司徒黄裳边将车子驶进一条简陋的暗巷,边耐心地解释着,“所以现在我们不能按正常路线过去,只能走通往秘室的暗道,这是唯一的途径了。”
“秘密?暗道?”重生直听得整个眉头都拧成了结,只是她还不及多问,就已经被司徒黄裳拉到了车外,走进一扇极不起眼的斑驳铁门。
司徒黄裳带着重生左转右转地几经周折后,才来到暗道极其隐蔽的入口处。之后两人走下天然泥石堆砌成的楼梯,又在曲曲折折的狭长暗道中几番兜兜转转地绕行,这才抵达秘室的门口前。
重生看着那扇厚重的石门,暗自做了个深呼吸以平复纷乱的心绪。
而在她身边的司徒黄裳,虽然手已经按在了石门的开关上,却是在目露悲悯地悄悄看了眼身边的重生后,才缓缓按下了开启这扇或许会是关系着她未来人生的“命运之门”。
略显昏暗的秘室里,除了属于石材与泥土的潮湿味道,便是飘浮在空气中仿佛无所不在的血腥味。
当石门开启时,秘室里原本相对瘫坐在石地上的两个男人,俱是浑身一震。
虽说最后击倒对手获得胜利的是丹尼·威尔逊,但他自己伤得也着实不轻。但是当看到依旧是一身雪白,怯怯地悄立在门口的人儿时,霎时觉得满身的剧痛都消失不见了似的。他情不自禁地扬起温柔欣慰的笑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能控制自己的手臂向着她的方向缓缓抬起,作出犹如在舞会上邀约心仪舞伴的姿势。
只不过,被眼见所见惊吓得呆愣在秘室门口的重生,却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丹尼·威尔逊的存在。当她缓过神来时,立即便急步跑到了浑身欲血地瘫坐在地的凯撒身边。
“凯撒,你怎么会伤成这样?”重生已然急得泪眼模糊,想要把从未像现在这般儿狼狈的凯撒从地上扶起来,却又怕触痛了他身上的伤,“你是不是很痛?为什么还要等在这里呢?我们应该立即去医院哪……The Emperor,你快过来啊,看看凯撒的伤到底怎么样了?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司徒黄裳这时已经来到凯撒身边,迅速开始进行一系列的基本检查。
然而,就在刚刚赶到秘室来的两个人,都在围着凯撒忙碌时,没人注意到丹尼·威尔逊眼底顷刻之间只余一片绝望的灰败。
丹尼·威尔逊也不清楚自己身上到底都伤到了哪些地方,也不知道哪几处的伤口是最严重的,但他现在却只觉得心痛,痛得无以复加。似乎就算把身上所有伤处的痛叠加起来,也不及此刻的心痛那样的让他难以承受……
而此刻被围绕关心着的凯撒,看向重生的眼底正闪烁着不自知的泪光,还有不自知的就是那份已然分不清是身上伤患处还是胸腔里那颗跳动着的脏器,所传来的阵阵灼心蚀骨的痛楚。
“重生。”
“我在!”
凯撒感觉到自己满是血污的手被重生紧紧地握住,使得他的才鼓起的勇气又危险消散,但顿了半晌之后,他还是说出了字字心痛的话:“在你们过来之前,我跟‘梦魇’的丹尼·威尔逊进行了两个人之间的决斗。我们事先已经说明了双方输赢的代价,其中之一是终结我们两方的‘世仇’纠葛,之二就是……”
已经隐约意识到凯撒接下来要说的内容的重生,眼泪瞬间便难以抑制地夺眶而出。她本想像往常那样,与凯撒撒娇耍赖一番。但当此情境之下,那些任意的话却怎样也说不出口。她死命地狠狠咬着自己的嘴唇,试图以唇上溢出血丝的痛苦,稍稍缓解心上的痛。
可是,终究还是徒劳。
“之二就是,赢了的人,可以拥有你。”尽管万般的心痛如绞,但凯撒终究还是说出了这个极其残忍的事实。
此时的凯撒根本早已忘记“重生”原本是伊纯,原本是丹尼·威尔逊未婚妻的事实。他已然只记得这个一身雪白的女孩,在过去的时光里带给了他多少的快乐与幸福。只记得她对他莫名的依赖,只记得她对他赌气撒娇的样子,只记得那她曾对他说过的一句句让他心悸的甜蜜话语……
“重生,是我不好,是我太过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凯撒的气息有些纷乱难控,说话间嘴角还会不停地涌出丝丝血迹,“所以,是我不配给你幸福……我知道警察已经把上面团团围住了,以后你跟着我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去吧,到他身边去吧……”
在凯撒说话时,重生始终把头低垂在胸前一声不吭地默默听着,直到他断断续续说完之后的许久许久,她才径直将目光转向司徒黄裳说:“The Emperor,我把凯撒交给你了。你立即带来去安全的地方治疗,如果他有什么闪失,我绝对会这一辈子再加上下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司徒黄裳表情复杂地点了点头,当即便背起了已无力自由行走的凯撒。他来到门口时才想起侧目看了眼石像般毫无生气僵在那里的丹尼·威尔逊,而后又深深看了眼仍保持的原来动作跪坐在冰冷石地上的重生,踌躇须臾后才再次迈开脚步离开秘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