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节儿他…”刘寿两眼一黑,差点没直接昏过去,但他立刻反应了过来,追问道,“秦家一共来了多少人?谁领头的,你可知道?”
“黑暗中看不清楚,但听声音,其中应该有个是秦威。”刘单任凭血水浇灌着他变得狰狞的脸庞,嘶声叫道,“老爷,您可要为二少爷报仇啊。”
“大哥,我立刻召集青骑营。”一旁的刘禄一张脸瞬间涨红了,满脸青筋暴起。
“好!我先赶过去看看,你立刻召集青骑营,另外,立刻派人通知族里其他人。”刘寿没有任何迟疑,“秦家胆敢来袭,一定另有阴谋,你们千万小心。”
刘禄刚刚领命,门口突然又是跑进来一个浑身鲜血的人,远远看到刘寿,便是大喊道:“宗长大人,宗长大人,赶紧救救我家老爷吧。”
一旁刘禄眼尖,惊诧地问道:“这不是刘成吗?青泽男爵府怎么了?”
“宗长大人,二老爷…”来人一下子也是跪倒在院子中心,嚎哭着叫道,“男爵府被人偷袭,我们家大老爷…大老爷被杀了。”
“你说什么?”刘禄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紧紧拽住来人的衣领,“刘浑好歹是个地元高手,怎么一下子就被杀了?”
“千真万确,宗长大人,大老爷一家正准备吃团圆饭,突然冲进来一群黑衣人,都蒙着脸,见人就杀,大少爷被领头的人一拳就直接打死了,大老爷还能应付几个回合,但很快也遇害了,那人使的是一把半圆形的弯刀,我侥幸逃了出来,求宗长大人去救救我家小少爷吧…”
“月牙刀?”刘寿闻言,虎目一睁,不由是脱口而出,“杜伏?”
“杜完的弟弟?杜家的人?”刘禄脸色不由一青,慢慢把头扭向了刘寿,压低了声道,“大哥,杜秦两家到底想干什么?”
“族战!”刘寿身子晃了一晃,险些站立不住,咬牙切齿地吼道,“刘禄,你立刻赶往宗庙,敲响聚警钟,集合所能集合的人马,准备决战。”
“刘单,你立刻赶去雾隐山,通知刘扬等人,立刻离开青泽,除非我们通知,否则不要再回来。
“老爷…”众人从未看到刘寿脸色如此难看,刘单很清楚,这个除夕之夜,青泽刘氏一族注定会是一个不眠之夜,更清楚老爷所下的命令意味着什么。
“还不快去?”刘寿高声吼道,待刘单跌跌撞撞地奔出大门,刘寿又把他叫住,“等一下!”
他伸手从怀里摸索了半天,取出一块绿莹莹的鹰头玉印以及一面绣着黑鹰的家族战旗,交给刘单,双目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道:“你去之后,莹儿一定会冲动行事,务必告知刘扬阻止,另外,如果明日中午前,没有听到宗庙的聚警钟,你便把这玉印和族旗交给刘扬,告诉他,他即日就任青泽刘氏第十三代宗长。”
“老爷!”刘单闻言,双膝一软,噗通跪倒在地,他知道,刘寿这已经是在交代后事了。
“快走!务必保住刘家一族血脉。”说完,身子一提,便是一掠而起,几步间已迎着倾盆般的雨幕飞奔而出。
“刘家儿郎,随我御敌!”他高声嘶吼着,声音中通彻着无尽的激昂和斗志。
雨夜,天空漆黑如墨,唯听见豆大的雨点冲刷地面带来的那种呼啸的声音,青泽乡东西南北四街的四个入口城门,突然是各自出现一队穿着蓑衣骑着黑骓蒙着脸的骑兵,骑兵身后,接踵而至的是成四排前进,执着一丈许长尖矛的步军,如果仔细辨认,你可以从他们的胸甲上很清楚地看到,他们每个人身上都绣着一只仰天长啸的狼头。
他们动作整齐,步伐一致,在漆黑黑的雨夜里,竟然是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如同幽灵一般,缓慢而又坚决地朝着青河街上气势最为恢弘的两座建筑物进发。
一个半夜冒雨跑出来查看铺子的青泽乡居民,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这群幽灵,一下子呆住了,手里的油伞不自觉地歪了一歪,随后掉到了地上,任由磅礴的大雨一下子浇灭了他手里的灯笼。
“啊…”他还来不及把第一个音节发清楚,一只黑色的羽箭一下子便是贯穿了他的整个喉咙,令他只能是捂着脖子,硬生生吞下了余下的音节。
“杀!一个不留!”西街,为首的骑兵首领,没有半毫的犹豫,立刻是下了最简洁而又最为残忍的命令。
“呼喝!”
一阵轰然而又整齐的呼应声过后,聚集的蓑衣人一下子分散开来,各自亮出手中渗着寒光的兵刃,沿着宽大的街道,沉默地朝前急速小跑。
遇到门庭上面写着刘字的,便是破门而入,随后展开灭门屠杀的动作。
屠杀几乎在四个方向同时展开,哀求声,哭喊声瞬间响彻整个青泽乡。
刘家宗庙内堂,聚警钟急促地哀鸣,刘寿脸色苍白地坐在宗长首座处,他身旁,刘正、刘禄个个脸上带着血迹,再往下,是刘家的青骑营骨干。
“报!”一个浑身是血,少了一只胳膊的汉子,几乎是滚着冲了进来,一下子扑倒在暗红色的地摊上,被血水雨水黏在一块的头发胡乱地贴在脸上,显得狰狞恐怖。
“宗长大人,西街刘厄家已经被攻破。”
“报!”话音未落,又是一个哭着跑进来的汉子,怀里抱着一个尚在怀里嚎啕啼哭的婴儿,一脸悲痛地跪倒在地,“宗长大人,东门刘顺全家十七口被屠,只剩我怀里这个婴儿。”
“北街刘术一家被被围,请宗长大人尽快派人支援。”
没一会儿,偌大的宗庙内堂,到处充斥着从青泽各处虎口逃生的刘氏一族人丁,里面哭声、哀嚎声响彻整个厅堂。
“大哥,青骑营已经被打残了。”刘禄凑到刘寿身旁,压低了声道。
刘寿闻言,一掌拍碎身旁的桌子,恨恨地说道:“现在可以肯定的是,秦家的狮豹营做先锋,杜家夜狼兵团的狼牙营和凶眼营在外围策应,对方人数是我们的三倍,而且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为今之计,就是能够逃得了多少就是多少。”
他豁然站起,高声道:“刘禄,刘正,你们二人立刻带领剩下的青骑营人马从东门突围,如果能顺利出去,你们就穿高陵,过河溯,取道零陵,到吴州投奔安平郡太守刘唐,刘氏一族中,他们和我们渊源最深,一定可以保我们周全。”
“那大哥你呢?”
“老夫已经年届六十有五,再这么折腾来折腾去,也没意思了。”刘寿叹了口气,缓缓地扫了众人一圈,愤郁道,“我刘氏一族,在青泽繁衍生息两百多年,历尽十二代,传到老夫手里,居然要遭灭族之祸,实在无颜见列祖列宗,你们快走,我会率人策应断后,助你们顺利突围。”
“大哥!”
“宗长大人,要走我们一起走。”
底下的人鼓噪了起来。
“你们真是糊涂,没人断后,我们就得全部完蛋,时间紧迫,我现在以宗长的身份命令你们,立刻带人突围。”刘寿声音不由是大了起来。
刘禄和刘正对视了一眼,心知刘寿心意已定,而且正如刘寿所说,如果没人断后,原本渺小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大哥!”“宗长大人!”
“请受我等一拜!”
堂内众人齐齐地默默跪下,恭敬朝刘寿一拜。
“保重!”
“三弟。”众人离开之际,刘寿突然是叫住了刘禄。
“大哥,你还有什么话吗?”刘禄知道这很可能是两人最后一面了,脸上却尽可能地装作一副平静的模样。
“如果能顺利出去,记得写信通知章儿和句儿,一定要隐忍,千万不可贸然行事。”刘寿想了想,接着说道,“日后刘氏一族,复兴的希望全在雾隐山那些孩子们身上,你应该懂得我的意思。”
“大哥,我明白了。”刘禄心里一颤,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