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八随驾秋狩,十九日即回?
陌生的味道让黛玉从迷乱中惊醒,急忙抬头,看着他微微透着湛青的下颌,焦虑不安。
水溶低头看着一脸担忧的她,目光深不见底。
“为何不问我这几日去了哪里?”他似笑非笑。
许是这种自信安然的神情浅浅的激怒了她,于是掩饰起内心的恐慌,只淡淡的回了一句:“王爷自然是忙于军务政务,去向岂由我一个弱质女流来过问。”
水溶牵了牵唇角,“我不喜欢口是心非的女人。”
“是么。”黛玉淡然一笑,微微仰头,任秋风吹在脸上,“我还以为,自视不凡的男人,大都喜欢口是心非的女子。”
他一怔,旋即扬声大笑,爽朗笑声回响在寂静屋子里。
黛玉亦莞尔,抬眸静静看他,心绪起伏莫名。
他的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疲惫,整个人看上去多了几分沧桑,即便抛开权位名望,抛开加诸在他身上的耀目光芒,单论风仪气度,他亦是极出色的男子。
黛玉忽然想起了多年前宝玉曾郑重其事的赠给自己一串鹡鸰香珠,原来自己一度以为不过是‘臭男人’的人,其实也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可恶。
水溶轻轻地放开双臂,转过身去,把窗子关好。冷风被挡在窗外,屋子里似乎突然间变得温暖起来。
“我刚从城外回来,一夜未睡,杀了大概六千余人……”水溶说着,便疲惫的坐在黛玉平日里坐的花梨木玫瑰小椅上,玫瑰椅的靠背不够高,却刚好抵着他的腰,身子轻轻地后仰,似是伸了一个懒腰,轻声叹了口气,又微笑着对她说:“总算出了心中的那口恶气。那个人——此刻正坐立难安。”没有告诉她自己刚刚死里逃生,昨夜若不是多了个心眼,这会儿已经被炸的尸骨无存,他只是轻松的一笑,好像一个因争夺玩具而占了上风的孩子一样的开心。
黛玉的心又猛地被纠结起来,慌忙上前,立在他叉开的双腿之间,什么都顾不得,只伸手握住他的手,半晌方叹了口气:“这是何苦?”六千余人,只为了出一口气?
“好累,玉儿,我要立刻睡一会儿,但又舍不得和你分开,怎么办?”
“你睡吧,我就守在你身边。”黛玉低头,放开他的手,后退两步。
“我走不动了,要在你这里睡。”
“这是你的王府,任何一间屋子都姓水。”黛玉此刻,心中想着的唯有一件事,除此之外,其他任何事都不再在意——他为了她,杀了六千余人……
“唔……”水溶起身,拉着她转向里面,疲惫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赖的痕迹,“你要陪我补眠,就像那晚我守着你一般。”
几乎是头一挨着枕头,水溶便呼呼睡去,黛玉被他抱在怀里,动也不敢动,只怕又扰了他的好眠,少不得轻叹一声,闭上眼睛假寐。
一觉到天黑,直到紫鹃从外边回话,说宫里有太监来传旨,黛玉方推醒了水溶,给他整理衣衫,催他去前面接旨。
水溶原本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皇上颁旨给自己,也不过是一种表面文章,或许嘉奖几句,或许赏赐些东西,但绝不会升自己的职,亦不会扩自己的兵权。所以水溶起身后,从容的整理衣衫,临走时又微笑着看了黛玉一眼,抬手放在她消瘦的肩膀上,叮嘱了一句:“等会儿我们一起用晚饭。”便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