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第二日果然去上朝,太子听政,丞相监国。文武百官倒也秩序凛然,水溶站在群臣前列,只是平静的听着,对任何事都不发表意见,纯粹的听而已。
先是丞相领头,把朝中各项杂事都汇报了一遍,太子也不过是捡着一些不算疑问的疑问点拨了几句,水溶心中明白,那些要紧的事情,丞相和太子只怕早就暗中商议好了,更有许多事情根本不会拿到朝政上来商议,便已经雷厉风行的办了。所谓听政,不过是形式而已。
正想着,水溶便听到有朝臣上前参拜,之后请问皇上的病情如何,又进言说该请文武大臣选出几个德高望重之人,进宫探视皇上。
太子便一脸的悲戚,重重的叹道:“父皇今日虽然五六个太医轮流值守用药,精神也算恢复了不少,但身子依然虚弱,还需将养些时日。”
“皇上心中悲痛,这病因为贾妃而起,这贾妃虽然得皇上圣宠,然已经驾鹤西去,这丧葬事宜还是要办的,总这么拖着,徒增皇上伤心而已。臣恳请太子以皇上龙体为重,把贾妃的棺椁送往皇陵安葬,以安皇上和臣子们的心。”那大臣跪在地上,殷切的说道。
“爱卿言之有理,你便上一道奏折来,交给丞相,回头呈给父皇,等父皇批示后再办吧。”太子轻轻松松,便把此事抛给了这位大臣。水溶暗道:这人只怕离被贬职不远了。此刻谁都知道,皇上因元妃薨逝和爱子夭折的事情大病一场,丧失了理智,谁跟他提安葬元妃的事儿他跟谁急,听说太子去劝解了一回,反倒骂是太子害了元妃母子,此刻宫里风言风语,都在传说是太子怕将来元妃肚子里的孩子顶替了太子的位置,所以暗害了小皇子,连带着害了元妃。太子正避讳这件事儿,正愁没有个替死鬼呢,如今就撞上来一个。
至于元妃之死,到底是因为贾府被抄,还是因为有人暗害,此刻已经成了不解之谜。
太子正要叫散了,忽然外边守门的太监进来报,说出去锁拿贾政贾宝玉一干人等的锦衣卫已经回京,一应人犯全部带进京城,如何处置,请太子爷示下。
太子便得意的笑笑,轻叹一声说道:“此案非同小可,诋毁圣上,污蔑朝廷,可是不小的罪过,且听说这次查抄贾府,还搜出了很多违禁物品,那贾琏之妻包揽诉讼,逼死人命,重利放贷,图谋暴利,贾琏亦在国孝家孝期间逼良为妾,结交外官图谋不轨。贾赦强人财务逼死人命,贾政外任亏空等等若干罪名都有待查实!更有贾宝玉写反诗邀圣宠,胆大妄为。真真叫人可畏啊!北静王?”
水溶先是静静地听着,突然间听见太子叫自己,于是不得不应了一声,出列,冲着上面龙座边上另摆放一张椅子上坐着的太子躬身施礼:“臣在。”
“你素来不理朝政,原是这文武百官中最干净的人。此事牵连甚广,只交给大理寺卿查办,我不放心,只怕父皇也不放心。明儿起,你北静王便会同大理寺一起查清此事,据实上奏。”太子高高在上,看着水溶时一片赤诚之情。然水溶心中暗暗冷笑,看来太子不会容自己清闲下去了。至此风起云涌之际,恐怕自己再一味的中庸,是不可能的了。于是忙回道:“臣谨遵太子谕,绝不辜负太子和皇上对微臣的信任。”
“很好,你从小儿就是个经纬分明的人,我也信你绝不会徇私枉法。况且你素来与这些人极少来往,我是知道的。”太子笑笑,点头示意水溶起身。
众人不敢有任何异议,太监便高声宣告退朝。水溶立在原地,低着头微闭着眼睛,等朝中重臣皆纷纷转身时,便瞧见一侧的丞相走上高台,似是对太子说了什么。太子脸色便有些难看,但瞧着水溶挺拔的背影,忍不住高声叫道:溶弟,你且留步。”
水溶的脚步慢慢的止住,然后徐徐转身,又往回走了几步,躬身道:“臣请太子示下。”
“那荣国府中,据说有你的人?”太子轻笑着问,“怎么原来没听说过,溶弟与荣府中的女子有情……”
水溶心中一动,心道:果然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些人平日里巴结太子,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只是自己当时把黛玉带回来的时候,已经想清楚了此事。亦做好了应对之策。所以心中倒也坦然。于是回道:“臣万死,亦不敢欺瞒太子,臣与荣国府的一干人等,皆没有任何牵连,前天查抄宁荣二府,太子爷吩咐臣前去督办,臣与属下方去荣府督查查抄一事,因见一女子倒在雪地之中,一侧只有一个丫头跪在地上哭,还有几个官兵猥琐上前,企图非礼。臣叫手下把他们喝退,那丫头对微臣说,倒在地上的女子非贾府之人,乃是前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之女,因父母双亡,寄居贾府。且自由体弱多病,当时已经吐血,几近身亡。臣亦亲自探视,当时那林氏女子果然没有了什么生气,便命人把那丫头和贾府众女眷关在一起。而臣之所以把林如海之女带回府中请医延药,皆是因为当初臣随父王去江南办差时,曾得林御史的帮助,况宁荣二府获罪,与林家女无干,臣不能眼睁睁看着恩人之孤女命丧雪地,而不加援手。今日那女子尚在我府上昏迷不醒,死活难料。太子若觉得不妥,臣请太子示下,将如何安置此女?”
太子原本还兴致勃勃,但听水溶一路讲下来,又见是一个快死的人,在水溶家里呆了两日依然昏迷不醒,便没了兴趣,只当是一个死人罢了。况且查抄贾府,所有的家眷都登记造册,量水溶也不敢为了一个女子葬送了自己的前程。于是摆手笑道:“既然是林如海之女,那就算了吧。孤女病重,倒是难为溶弟费心了。林如海当初与我也有几面之缘,记得那是个儒雅的书生模样,他们林家也是几世忠烈,这样一个孤女自然不该受到什么牵连。”
“太子圣明。”水溶一边说,一边看了丞相一眼。俯身低头。
“你忙你的去吧,等办完了这间差事,父皇的身子也差不多好了。等我闲了,再去你府上品茗对弈。”
“是,臣告退。”水溶又行礼,然后退出勤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