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玉落碧水凝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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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2章 生离死别绛珠回魂(5)

“不行,就算你是绛珠仙子,也没有权利干涉地下之事。我劝仙子还是莫要闹事了,等到了断魂桥,吾等自然会送你回去。”

“送我回去?没有南宫倾城的消息,我绝不会回去!”女声响起,清澈定然地似要驱散引魂铃。

真不知好歹!要不是被五道君恐吓,小鬼阿丑还真想用拘魂锁把她捆起来。

“人死不能复生,你莫要胡来。”五道肃杀了面容。

“该死的不是他。”未被青白鬼面吓住,黛玉死死地盯住那双幽蓝鬼眼,“是你们引错魂了。”

“仙子要想清楚,若是你执意一意孤行,就别怪我公事公办。”五道摊开右掌,掌心惊现一朵墨莲,“到时我等逼不得已只能将你锁进澧都,你阳寿未尽定被判入第六殿枉死城。”掌中墨莲含雾绽放,幽然摇动的莲蕊上乍现诡魅光影,“将受何等酷刑,你自己看看吧。”

点墨深浅,寒香浓淡,漂风的莲瓣塑出冥暗的地府之城。

那条九曲环城的血色忘川上,祈福莲灯零星摇曳,重复着千年前的祈愿……

……

青岚被无月之夜染成了黛色,烟熏缭绕般地隐现于望川两岸。清凉的水气弥漫在夏夜,打湿了南来的风。哼着小曲,老李头惬意地向前走着。山平水远苍茫处,几间矮房还亮着依稀灯火,老头心情颇好地眯起了眼。

他家老婆子还在等门啊,真难得。

“鱼不离水哟,花不离阳,望川的巧姑看上打渔的郎。”老李头推开半掩的家门,沉声转调唱起了花腔,“鱼恋鱼来虾恋虾,龙王不找鳖亲家。老归老来恶归恶,心肠就属她最热。老婆子,我回来了!”

“老头子!”

哎?表情不对呀,老李头偷瞥一眼。

“快去烧热水来!”李家阿婆向院中泼了一盆水,溅起的水珠略带血腥味。

“老婆子,你咋地了?”李老头把肩膀上的鱼篓一仍,纵身上前飞到老婆子跟前,抬手握住她的脉搏,用心把脉。

“滚开!你看我像有事的吗?快去烧热水,有个妇人要生了!快起啊——”老婆子推开老李头的肩膀,转身进了屋子。

“呼——又管闲事,隐居太湖之侧十几年都没管过闲事,今儿犯了什么邪性了?”老头儿不乐意的转身,拾起鱼篓往灶房里走去——老婆子让烧水,那就只能去烧了。

片刻之后,老李头端着一大盆热水敲开了自家的房门。

“来了。”老婆子打开一条门缝儿,接过热水,便要关门。老李头看着自家婆娘紧张的样子,转身离开,步步生疑,悄然掀开门上布帘。

屋里点着数支蜡烛,滑落的烛泪让老李一阵肉痛,这个死婆娘,平时他想点上一根她都舍不得,现在倒对别人这么大方。

屋内有痛苦的沉吟之声,血水不断的端出来,老李头没有更多时间心疼那些蜡烛,又被老婆子给遣去烧水。

……

耳边似有低喃,她看着墨莲映画的枉死城不禁微愣。

哼,怕了吧,青面小鬼得意一笑,不是他说但凡被地狱酷刑一吓,再厉害的鬼也会收起戾气乖乖听话。

“鬼爷。”她徐徐抬眸,对上五道幽蓝的眼,“自了性命的也会进这第六殿么?”

“那是自然。”

柳眉微蹙,她凝神沉思。

“五道君,鬼门关到了。”偌大的牌坊立在青惨惨的寒雾中,扑面而来的阴风夹杂着浓浓鬼气,惑人的铃声伴着愁惨鬼哭自门里向外蔓延。

忽地她溢出清声,优美的双唇漾开一抹笑痕,如笼烟融融月,似浥露淡淡花,让枯木般的的地府霎时迸出春光。

小鬼不由看傻了眼,只听那好像从画中走来的女子轻道。

“我的确未死。”

闻声,五道顿时松了口气,明白就好。方才她身上的煞气让他不由忆起千年前,当他还是地府守门鬼差时,幻海龙王也是带着同样的表情,怀抱爱妻前来劫魂。

还好,她到底是想通了。

“只要他还活着,我就舍不得咽下这口气啊。”黛玉沉吟,回荡在她耳畔的低喃越发明晰。她怎么舍得那个人轻贱自己,最终堕入枉死城受尽酷刑。

舍不得啊,她即便能舍得自身,也舍不得那个以性命相要的男人。

幽暗中只见一道高门自迷雾中显现,沉厚的还魂鼓缓缓敲响。

“未亡魂,生死门,一鼓敲罢回三魂。

家中母,枕边人,二鼓擂响魄回身。

九火焚,护真身,三鼓过后阳气纯。”

赤色火焰将黛玉紧紧包围,伴着鼓声她静静睡去,清颜上犹带泪痕。

上穷碧落下黄泉,生生世世永不绝。

低沉的男声如魔咒般回旋于她的梦中,丝丝缠绕在她的命里……

寻寻觅觅,她好似在幽暗的甬道里走着,耳边飘散着渐远的鼓声。

“前世今生,屈指一算近千年。”迷雾里传来呜咽鬼哭,“五百年前终虚设,恰似那水没沧海杳然不见。红颜不寿,情深难圆,何处眠弦月。”这歌声戚戚然覆在心头,催的她五脏六腑一阵拧痛,能说出的只有撕裂。

“生生世世与君绝,绝了谁的情,断了谁的念。伊来此处君寻遍,芳魂辗转千年劫。南风抚远,愿卿细辨,此叶此情漫无边……”

眼前沉沉暗雾被金色的光焰笼罩,仿佛燃着了记忆的书册,一幕一幕,一页一页,随着落叶片片焚尽……

细密长睫微颤,如雅致小扇。

回来了么?

黛玉猛然睁眼,却被刺目的白光惊得半合眼帘。

酒色暖阳书写在发黄的窗纸上,静静地渲染着初夏的心事。

这是哪儿?

她轻蹙眉,警惕地打量着这间陌生的土房。半晌,目光停留在窗格下,一名鬓发花白的老妇正就着光亮细细地缝补着一件女裳。

这又是谁?

她试图起身,却发现身体完全不听使唤,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要费尽心力。

哎,她暗叹着,在举目却与老妇撑圆的双目对个正着。

苍老的手中粗布女裳翩然滑落,如一片落叶惊动了宁静的午后。